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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借钱起了个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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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老公唧当初建房选的是黄茅尖的半山腰。这个半山腰上住了二十多户人家。山腰曲曲折折,犹如一条昂首之龙,后来这个村落就取名叫黄龙。我家又垂直座落在黄茅尖脚下,所以我们所在的生产队取名叫黄茅队。
  这里的地名,有的是按曾经居住过大户人家命名的,比如“周氏屋场”、“陈家坡里”、“屋场丘”“满姑地托”。以某种有特色的植物命名的地名很多,如“棕坡里”、“麻坡里”、“斑竹坡”、“枫树埂上”、“尖栗壁上”、“勒(书名为荆棘)坡里”、“楠竹坡里”、“李子坡里”;有的地方看起来像动物的某个器官,他们就按形状来命名,如“羊尾巴埂上”、“猪槽托”、“牛角垅”“黄龙岭上”,看起来非常形象,容易记住。有的地方全是石头,他们就将其命名为“石排上”,有的地方历史上曾经挖过一个窖,就叫它“窖埂上”,挖过井就叫它“井背里”,砌过窑就称那个山为“窑埂上”。
  我家的祖屋选择的这个屋场就是一个叫周氏屋场的地方。这个屋场很有名气,你只要在百度地图上输入“周氏屋场”四个字就可以准确地到达我家所在地。我老公唧听说这里曾经住着一个姓周的大户人家,是一个人丁兴旺的家族,后来升官发财之后迁徙到外地去了,就作出了这个选择,他也是希望利用这块风水宝地让子孙发达,家运昌隆。
  我老公唧在周氏屋场建了一间灶屋、一间吃饭屋、一间卧室、一间放锄头、扁担、箩筐的杂物间,屋前有一个小山坡,用杉树皮盖了一间简易的喂猪的房子。解放的时候我老公唧就去世了,就剩下我公唧一个人。我公唧到了三十多岁还是一个快乐的单身汉。
  在山上一辈子没有成家的五保户有五六个,我公唧算是最幸运的啦。我娭唧的到来,让他这个快乐的单身汉一夜之间就有了一个热热闹闹的大家庭。我爸爸妈妈结婚以后,我爸爸妈妈住到了我公唧、娭唧平常住的那唯一一间卧室里,我和我弟弟出生后也住在这间房子里。我公唧、娭唧、两个叔叔、两个姑姑等六个人就住进了那间放农具的五米长、四米宽的杂物间。住房拥挤自不待说,陈旧的房屋还到处漏雨,一到雨天,家里到处都要在地上放着一个接一个的脸盆、脚盘、薄膜承接雨水,否则家里就会像一口水塘。
  我爷爷是个很能干的人,我家周围到处都种植了果树,桃子、李子、杏子、枣子、柿子、石榴、杨梅、葡萄、枇杷、板栗都有,全是我爷爷栽种的或者嫁接出来的。他还会做篾匠,家里用的烤火器、吃饭用的筷子都是他加工的。从河坑里将水引到田里去的水管是一节一节拚上去的,节与节之间是大竹筒套小竹筒,有缝隙的地方要用湿泥巴或者野草塞进去以防止水倒流出来。水管在干旱的时候经常会爆水管造成漏水,检查起来要非常仔细,要能够准确判断是哪一节漏水,如何来修补。我公唧经常充当这种水管的检修工,他工作细心,修补技术又好。但我公唧不会持家,客观的说,在当时那种环境下也挣不到多少钱,他养父也没有给他留下什么财产。我爸爸妈妈用的蚊帐是用纸糊着的,上面有一百多个洞,只有用纸糊着才能挡住外面的蚊子。我爸爸结婚的时候花六块钱从雷砌匠家里买的一张旧繃子铺,床垫用棕绳编织的,我爸爸用一张砍柴凳和人家换回来一张吃饭桌。我公唧过惯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他信奉的人生哲学就是有多少钱办多少事,不愿意家里有任何一分钱欠账。
  我爸爸和叔叔看见村子里的人家一户户都有新房子住了,自己家里的房子又破又小,就嚷嚷着要建新房子。我公唧在家庭会议上就回了他们一句话“你们怕是喊风,一分钱都没有拿什么东西建房”。我爸爸和我叔叔的态度也很坚决,“不就是泥巴加木材的房子吗,我们山上有树,我们去砍树;请劳力的钱我们去借,不要爹爹你还”家庭会议不欢而散。终于有一天,我爸爸和我叔叔不顾我公唧的反对,开始上山砍树,开始请人看风水,向亲戚朋友借钱开始建房。一切准备工作妥当之后,我公唧想阻止也阻止不住了,于是就将这个家的当家人移位给我爸爸,我公唧退居二线。这个家在我爸爸的领导下着手了祖屋拆除和建设新房的工作。
  那时我还只有三四岁,我弟弟刚出生不久,我每天就在工地上玩耍。我还能依稀记得拆除老屋的一些情景:有人从屋子里翻出了一大把民国时期的纸币。后来听我父亲说那一堆纸币是有着一个辛酸故事的。当年我老公唧给财主家打工,那个财主一直拖着不支付工钱。后来,这个财主拿着纸币到山下使用的时候发现纸币被民国政府宣布作废了。财主为了不造成自己的损失,就连夜跑到我老公唧家,用这些纸币结算了我老公唧一年的工钱。因为山区交通闭塞,信息不灵,我老公唧当晚收下了这些钱。第二天,他拿着这些钱去山下想买些过年的物资回来,结果被告知这些钱已经不能用了,他去找财主理论,也被赶了出来。我老公唧非常伤心,辛辛苦苦为财主打一年工,就换回这些不能使用的纸币。于是将这些纸币塞进了墙壁的破洞里。我记得当时我还开心地拿着这些纸币当玩具,用力将那些带点红色的纸币抛向空中,想像它们像一只只麻雀在飞,然后又一张一张捡起来,再次抛向空中,如此来来回回玩了半天,还玩得开心极了。大人们说这个纸币不能用了,他们就将这些纸币作为垃圾处理了。这些民国的纸币,如果保留至今,应该是很好的收藏品,这些纸币里藏着的苦难历史足以让这些纸币成为我家进行家庭教育的传家宝。
  老房子拆了之后,我每天在工地上看着大人们修建这个泥巴墙的房子。自己也挖一堆泥巴模仿他们砌一个小房子,每天建了推、推了建,和现在的小朋友玩积木一样,很开心。我看见筑墙的师傅们提着两块很长的杂木夹板做成的筑墙模具来到了工地上。他们将这个模具放在石灰撒成的白线区域内,将泥土不停地往模具里倾倒,再用一头大、一头小的木棒来来回回使劲地筑紧那些泥巴。完了之后,他们两个手各拿着一根小木棒往夹板的左右两边用力地敲打几下,让模具脱离墙坯,再抓住模具上的两根绳子提起那副模具走向下一节筑墙的白线区域。
  模具脱离墙坯之后,墙坯会因为里面有石头等原因会留下一些小孔需要修补完善。先是安排一个人拿着一个很长的檀木做的工具在墙坯上拍打若干下,那个打墙的声音就像扇人巴掌的声音,所以那个工具就取名叫“扇巴掌”。然后再拿着一个短小如巴掌大小的工具进一步修补,那个工具叫“地巴掌”。
  有人挖了黄泥巴,用锄头将黄泥巴装进撮箕里,再用手端起来,倒进一个准备好的中间有小孔的竹筛子里面,然后两个人抬着那个筛子摇来摇去。因为黄泥巴里面还夹杂着很多石头,力气大的男士做这个活的时候可以放两撮箕泥巴进去给他们去摇筛子。如果是两个女士做这个活的话,一般只放一撮箕或者半撮箕泥巴,否则摇不动这个筛子。这个活最有趣味的地方就是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将筛子摇过来摇过去的,就像给婴儿摇摇篮一样。夹杂在黄泥巴里面的那些小石头经过摇动之后就留在了筛子里,那些成砣的泥巴在这种颠簸之下也被摇碎了,就和那些碎泥巴一起落到了地上,这时,师傅端着一杯子泉水过来,将泉水含在嘴里,再将水喷向这堆碎泥巴,直到喷湿为止。
  黄泥湿润之后,再用平时装尘土的小撮箕装起来,这个撮箕被称为“垫灰撮箕”。垫灰撮箕装了些碎黄泥以后就被端到泥巴墙边上,师傅就用手抓一把塞到墙坯掉了些泥巴的地方,然后用地巴掌打进去。这个速度要飞快,否则那个碎泥巴就会掉下来。那个拍打墙壁的动作就好像是一巴掌拍向人的脸部一样,因为这个原因才将这个工具称作“地巴掌”。细泥巴补进去以后,又来两个人,分别在墙的两边用个什么特制的工具醮上水在墙面上使劲地抹几下,抹得墙面光滑滑地为止。我曾经好奇地走过去用手摸一摸那个看起来光滑滑的墙壁,体会一下那种凉凉的感觉,确实非常非常地舒服。这时,本来十分光滑的墙面上就留下了我一个清晰的手掌印,被泥工师傅发现以后,他又得花时间重新来抹平它,这时就会传来这个师傅严厉的呵斥声,吓得我再也不敢乱碰。
  随着泥巴墙越筑越高,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搬来几块长度可以到达高墙上的跳板。跳板是用三根杉木拚起来的,上面用树藤捆着,每隔一个成年人跨前一步走的距离就捆上一处树藤,这样做的目的应该是出于安全考虑。我长大一点的时候也帮别人家挑土上过墙,在跳板上踩着树藤上去,就不担心会突然滑倒了,因为树藤形成了阻力。我看见施工的师傅们踩着跳板,肩上挑着一担担夹杂着小石头的黄色泥土,不断地往越来越高的墙上走去,小心翼翼地在墙上走着,然后弯着腰把泥巴倒进模具里,又开始重复着先前那个筑墙的程序,把一节一节的泥巴墙竖起来。
  期间,我看见木工师傅将做好的木门放进石灰放线的白线区域,那些刚刚做好的木门散发出来的独特的清香至今让我记忆犹新。我还看见他们将两根特别粗壮的树木在我家堂屋前面的地面上树立起来,看见他们将房屋的横梁放进预留的泥巴墙壁的小坑里。
  当泥巴墙筑到一定高度的时候,就不再是平的了,每一扇墙都会树起一个尖尖的墙垛,他们会在这个墙垛上按预留的位置横向放一排较大的圆木,然后在上面竖着钉一排被当地人称为“橼皮”的小木板,他们在橼皮上盖好黑色的瓦片之后,整个工程就算大功告成了。
  于是参与施工的所有的人,收拾锄头、扁担,抽下竹跳板,抽烟的抽会儿烟,不抽烟的喝会儿茶,然后洗把脸,就准备吃我家新屋的喜酒了。
  这时,我看见家里来了好多同村的人,还来了不少外村的亲戚,有见过面的,也有没见过面的。厨师在厨房里做饭菜。我看见新屋外墙上写有一张布满名字的表,由一个司仪人员对着那张表大声的念着名字和他们要做的事情,然后那些人就开始行动起来。这里的乡亲非常的纯朴,哪家办红白喜事,只要听到信,就会主动上门帮忙。虽然山上的人口不多,大小事情有了大家相互之间的帮忙就办得妥妥贴贴的。
  我最关注的是客人送给我们的那些礼物。我们山上的人家建新房,大家除了送点小礼金以外,就是送一些图画。我们建房子那会儿,送的是《龙江颂》、《智取威虎山》、《白毛女》。后来我们家加个厨房、稻草屋之类的,也有人送画来,有《打渔杀家》、《刘海砍樵》之类的系列画。我记得那天收了那些画以后,到了晚上,我们就点着煤油灯开始张贴。我负责端浆糊,爸爸把这些图画一张一张地张贴在堂屋、厅屋和卧室里面。贴好之后,我感觉整个房屋更有生机了。那些栩栩如生的图画,让我开始萌生学习画画的念头。我经常对着那些画出神,拿支铅笔开始临摹。大人们看到我画的穆桂英披挂上阵的图像,夸奖我画得逼真,更让我对于画画产生了激情。我们班那个姓王的同学也喜欢画画,他也是家里贴在墙上的那些画对他产生了吸引力。爸爸后来做漆匠,他画的花鸟虫鱼非常棒,他是画着格子临摹的,我在旁边看。我后来画出来的喜鹊上枝头的画获得过全公社第一名。但因为没有老师教我,我到初中以后就再也没有画过画了。。
  房子刚建不久,山村小学的杨老师又提着一桶石灰浆过来了,他从一个很高的木楼梯爬上去,用一把刷子蘸上石灰,在东西两边的客厅的外墙上各写下四个刚劲有力的大字,东边是“全党动员”,西边是“大办农业”。我一边看着杨老师写字,一边拿个树枝在地上模仿。后来,这个杨老师成了我的启蒙老师。我家的新房有了杨老师这幅书法作品以后就显得更加神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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