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医生 五

　　三月天气说冷就冷，说热就热，眼看五月端午节到了，小霞在村公所已经上了几个月班了，虽然没有领一分钱。
　　端午节放假，徐村长邀请小霞去野外聚餐，聚餐的要求很简单，要独自一人，不能带娃娃，不能带男朋友。知道这个消息，我暗想，这不是别有用心吗，一定另有隐情，必须跟去瞧个究竟。
　　徐村长带着小霞骑摩托车从村公所才出发，我开着拖拉机紧跟在后面。俩人到石溪大梁子上下了车，搂搂抱抱去了山上最险峻的地方，我吓了一跳，气急败坏，小霞怎么能这样风光。
　　把车停在半山，我到森林里偷窥俩人在一块儿干什么。
　　徐村长说，人从这里摔下去，有死无生，站在这么高的地方，无论说什么话，都会刻骨铭心。
　　小霞说，小心有人盯梢。
　　徐村长说，不会有人盯梢，尽管放心吧。
　　俩人在山顶悬崖边架了铁架台，烤烧烤，喝酒，态度暧昧极了，我知道出了事情，移到离俩人最近的地方，方便关键的时候阻止。
　　徐村长说，你嫁给关金豆后悔吗，改嫁给我吧，不嫌弃你，一定会让你过得美满幸福。
　　小霞说，关键是关金豆不干，自己是女生，跟什么人都一样。
　　徐村长拉过小霞的手再次搂搂抱抱起来，我看不过去了，从大石头背后出来，一下就把徐村长推下山去了。山高路险，羊子掉下去也会摔得粉碎，徐村长不能幸免，第二天村里过路的人发现了徐村长，头和身体没有在一块儿，样子可怕，几经辨认，肯定是徐村长的尸骨。村里人没有多管闲事，徐村长
　　被抛尸山里，尸体烂臭了几天，可能是一些野狗捡食掉了腐肉。骨头至今还有隐约的几小块留在山崖下面，可以作证发生的事情是多么真实。
　　我给了小霞一耳光，你这个丑娘们，敢吃里扒外，回去我把你毙了。
　　小霞跑到她妈家去了。
　　我开着拖拉机回到家的时候爹在场坝里抽烟，剥红豆，晒太阳。半路上还很气愤，到家了突然想，村长被我干掉了，那么高的山，活不过来了，这是多么大的事情，村里以后没有人办公了，知道是我下的死手，老百姓会怎么看待我，政府会不会把我打下十八层地狱。
　　爹问，你出去干什么去了。
　　我说，跟踪小霞去了，小霞和村长搞外遇，被我抓个正着，村长被我弄下山崖下面去了，估计活不成了，怎么办，爹，小霞会去告我状吗，要不要把她杀了，以绝后患。
　　爹说，小霞哪里去了。
　　我说，估计跑回家里去了。
　　爹说，你在家安心呆着我去去就来。
　　爹径直去了小霞家，见到了小霞，把小霞带回来了。
　　我心里放松了一些，问小霞怎么看今天的事情。
　　小霞说，没有怎么看，自己是被迫的，再说和徐村长什么都没有做。
　　我说，徐村长万一死了怎么办。
　　小霞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有告诉过其他人。
　　我让小霞记住自己的话，不要反悔。事情过去很多年了，如今自己已经三十而立，虽然和小霞后来生育了几个小孩，对当年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
　　多年来，生活在乡村，做默默无闻的乡村医生，一半原因是为此……。
　　我的年龄过了而立之年以后，所有的热情消失后，我发现我的工作和生活方式都突然有了套路，比如给左邻右舍家的牲口打猪针，医牛，看马，或者给他们的媳妇娃儿治感冒医小病，都能得心应手，药到病除。
　　我的生活方式也一样，每天吃两顿饭，分别是午餐和晚餐，我一般不吃早餐，吃了早餐常常会打瞌睡，我的午餐和晚餐也吃得非常简朴，酸汤红豆米拌白米饭，两餐都一样。此外，就是每天抽两包烟，中午一包，晚上一包，烟价格质量的高低好坏不一而论，有则就可以了，无则不可。
　　我已经没有把药水带回家里来了，一般都是客户需要再联系人送药来医治，我自认为医学技术不错，可以给许多人医牛医马医人。过成为了闲业，来请我去行医的人少了。我打算改行了，不再耽搁在瓶瓶罐罐的世界里。
　　我独自一个人背着手，揣了烟，到关家大河坝散步，思考何去何从以及具体的方案。
　　我边抽烟，边思考，我可以干那一行，做这一行是不是有出路，会不会像我当年读书一样，全是无用功。
　　河坝里草色青青，草又冒青了，多少个冬天过去了，春天过去了，草色还是当初那样迷人美丽。
　　河水涛涛，荡漾着一圈圈波纹，要流到远处去，远处有多远，天知道啦。
　　眨眼之间我就从一个乡村小孩长大成为了乡村青年，这种成长让我对生命怀着一种隐忧感，像是即将要失去什么宝贵的东西一样。我在心里暗暗的思考，人会不会像蘑菇种子花草树木一样，长成熟了就会从枝叶上落下来了，落下来了之意，当然是要告别花开花落的人生，离开美丽的世界，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成熟令人高兴还是令人害怕。
　　成熟是一种必然，不成熟者必然不会结果实，成熟了才能完成生命的样子，没有完成生命成长的样子是残缺不全的，谈不上美丽。
　　我爱美丽，美丽是生命的过程，我虽然不是女人，还是爱美丽，我的爱是大爱，不是娇滴滴的爱情。样子帅与否全然不顾，要去追求生命的完整无缺，美丽无暇。
　　我改行后我要去当放羊人，买羊的钱我已经准备全了，一个人放一百只羊够了。按照价格要十万块钱左右，一百只羊到第二年可能会增加到两百五十只，一年可以翻本了。
　　我喜欢四处走动，放羊适合我的性格，放羊的时候，我可以去山里菜蘑菇，挖野参，割野蕨草的嫩芽带回家里来晒干拌菜。
　　我的三个媳妇，一个忙家里，一个忙地里，一个跟着我去放羊。去放羊的时候，娃儿我也一块儿带去，七个娃儿就有了事情做了。
　　我不打算让娃儿读书了，他们在小学里教书的大妈也要辞职配合，二妈，三妈就不说了，没有发言权。我给家里的三个媳妇排了座次，大的一个是皇太后，小的几个是妃子，皇帝不在家，妃子要听皇后的吩咐。皇帝若是在家，就各办其事。
　　一个月左右的样子，我在寨子里建了羊圈，买了羊来了。每天早说撵着羊从村里出发，沿着山沟放羊，山沟里草茂盛，全是新鲜的水草。
　　我一个人出去孤独，我让第三的一门夫人陪我一块儿去，遭到了拒绝，我让娃儿陪我一块儿去，娃儿要读书。无可赖何之下，只能自己去放羊。
　　我想，我这一辈子可能就要这样在放羊生活中度过一生。因为每次我向天空发问我还有没有理想，需不需要出人头地，我的想法是麻木的，没有一点儿知觉。
　　我觉得生活就是这个样子，平平静静，本本分分的过。不需要大风大浪，大起大落。
　　（小说完）
　　后记：
　　小说描写的事件全部是我的亲身经历，或者所见所闻，可谓是纪实小说，我也曾经到过一些医院当后勤医生，熟悉相关的体系程序，文中稍有着墨，但是中心和重点还是放在了农村，在农村我见过的乡村医生最多，医牛的医马的医猪的都有，他们大多没有固定的工作场所，老百姓要医牲口牛马才会打电话去邀请，这帮医生连生活保障基础也不具备，生活清贫，但是生命力却很旺盛，在简陋的工作环境，担当大义，支持起了医疗的一片天，值得颂扬。
　　小说围绕一个关姓年轻的医生描写，从幼年到青年，关医生的成长经历是许多乡村医生的成长经历，读者细读，希望能引起大家的共鸣。
　　（完）。
　　小说第一稿写有2019年3月
　　2020年3月修改第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