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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屯长在屋子里面的绝望，没有影响到王可的嘚瑟。
他前几天不是出了丑么，那现在他嘚瑟啥。
这倒没有太高大的理由，就是王可从废品堆里面积攒出了一套完整的盔甲，靠着自己的手工，弄了个全套。上面戴着兜，下面踩着革，身上的那锃亮的铁甲，在太阳中能亮瞎别人的双眼。这一看，还真挺像一回事。
王可本来不想穿出来的，他怕被别人给要走，那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但是漂亮的东西，不穿出来给别人看，总是一种遗憾，更是对不起自己的那份辛苦。他不是没有想到自己丢过的几次人，但是，这衣服他真想传出亮亮啊。
“哎哟，屯里来了个大肚子将军啊。”这是某个促狭的士兵躲在屋子里面喊的。
王可有点不好意思了，但是想到，自己反正不熟，并不需要搭他们的腔。
左手扶着腰间的刀，右手叉着腰，挺着胸，从屯子这边走到那边。一个女人端着一盆热水从他身边走过，啐了一口，说：“骚包。”
对，屯子里面还是有女人的，只有一个，一个从来没有洗干净自己头发和脸的女人，这个女人是屯长的。当然不是屯长的老婆，屯长的老婆孩子都在老家过富贵日子呢。就只是屯长的女人，屯长一个人的。屯里人对屯子唯一的意见就是这个，不过幸好这个女人看起来是在太脏了，所以只是有意见而已，倒没人想过造反去抢着女人。
这个女人，王可不知道他的姓名，只知道，大伙儿都叫她，李二娘。
王可正青春，以前在村里都除了老婆子，没女人和他说过话呢，这个女人的声音还真好听。
“嘿嘿”王可的脸红了，那个李二娘走过去之后还回头看了一眼王可。
不过该来的还是来了。
从边上的屋子里面走出一个人来，也是个胖子，不过人家可不是虚胖，穿着一件布衣服出来，就知道是猛汉，配上那嚣张的胡子，更是不得了了。
“胖子！你这身东西给我。”
王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可能是装逼装出了境界，他居然真的做出了拔刀的姿势。
天，他难道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么。
他这个姿势就是想搞事嘛。
“哎呦，你这还想打架啊。”
军营里面的人，最爱看热闹，立马起哄了。立马从屋子里面涌出几十个人来了。
“怂胖子，别怕，是个爷们就上。”
“怕什么，哥哥在这呢，你就只管放心上。”
和王可对峙的那个人摩拳擦掌了，这是多么好玩的事啊。
“来，来，来，你用刀，我空手，我还让你三招，怎么样。”
那个人叉开腿，伸出手，弯下腰，做了一个老鹰抓小鸡的姿势。
“上啊，你这能怂？搞死他，他都看不起人啊。”
王可的脸都红了，呼吸急促，手松开了刀把，又握住了刀把。
“王胖子，你要是今天不上，等下爷爷搞死你这个王八羔子的，上，赶紧上。”那些心急的人，见王可不敢上，开始威胁起来了。
对于王可来说，那就没得选择了。上，也就挨一个人的打，他倒没有想过死的问题。不上，会有一群人打他。
王可稍微斜了一下身子，这时候，不知道那个李二娘啥时候也过来看了，就在他身边，嘴巴里面似乎在喊啥，可是夹在男人的吼叫声中，他也听不清。
没办法，只有上了。
他抽出了自己的刀。
围观的人愣住了。然后爆发出比之前更想的爆笑
这是一把断刀，其实就是一铁片字。就那么一截，王可倒是磨的闪亮，但是再怎么耀眼，也挡不住那刀上面密密麻麻的卷口啊，还都是磨不平的卷口。
啥用都没有的刀。
有些人笑得很夸张，还真在地上打滚。更多的人是深处手来拍王可的脑袋，有用力的，有没用力的，也有摸一下的，反正都不重要了。王可记不太清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是。
他好像被人拧起来了，然后砸在地上，接着他听到某个人吼：“都他娘的给滚回去，抢他的东西，也不害臊。”
然后，王可好像是爬回去的，好像还有好多人在围观。
他记得，在爬一个小坡的时候，因为手脚麻木，头晕脑胀，加上雪不够厚，他怎么也爬不上上去，最后一个女人的手拉了他一把。
当然这是第二天晚上他才想起来的事。当天他在自己的屋子里面，躺在那堆破衣服里面，睡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早上他才起来。
他是饿醒的，睁开眼睛，拨开脸上的破布条，就算自己早已经习惯了，这衣服真臭。
饿醒的人，在起床的时候，犯迷糊的时候很少。一眼就看出，屋子里的黑暗是因为自己昨天晚上关了门。
开门出去，看有没有吃的，结果他所看到的一切，让他觉得自己是否还在梦里面。
四处都是尸体，地上密密麻麻的躺着各种尸体。各种姿势的都有，张牙舞爪的，还保留惨叫面容的，也有睡着了的，王可有点发愣。
抬起头看，土墙上也躺着各种尸体，最惨的事那具倒挂在上面的尸体，头跌落下来，张开大嘴巴，人已经死了，身上的血水顺着头发留下来，然后冻成了红色的冰棱。
死人，没有那么可怕，除了血，所有的皮肤都成了灰色，在这灰色的天空下，并没有显得恐惧。
地上没有了雪，踩成了水，冻成了兵。王可屏住呼吸，小心的跨过一具一具尸体，踩稳自己的每一步，他真怕自己摔在了某件刀剑上，那就死得很冤了。
王可心态，除了开始的梦幻感，还有看到墙上的尸体的时候有一种小小的不安，他内心挺麻木的。
捡了一把掉落在地上的环首刀，刀还完好，插入自己腰间的空刀鞘，内心居然有点小满足。
在高屯长的屋外，尸体就更密集了，基本都是尸体山了。
天空又开始飘雪了，一片一片的，落在各种各样的尸体上。
屋子里面传出来了哭声。
白天了，里面还亮着一盏油灯，，李二娘还活着，趴在高屯长的腿上哭，高屯长摊在一椅子上，头往后仰，可能也死掉了。
“李二娘？”
李二娘抬起头来，看到门口的王可，她一时想不明白，这会是谁。那个人边说边走边走，
“太好了，你还活着啊，我还以为都死了。”
“发生了什么事？”
“你这个王八羔子居然没死？！”高屯长并没有死。
王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这句话。
“嗯。”
高屯长此时的眼睛睁得格外大，他停顿了很久才说。
“你躲哪里去了？”
“我睡着了。”
高屯长想噎着一样，表情先是凝固了，然后表情一丝丝地绽开，他笑了，笑得越来越大，似乎在笑这天地还有这么可笑的事。
笑声突然又停止了，接下来，他再也没有说话了。
虽然如此，李二娘看到他还是很开心的。晚上的时候，李二娘悄悄告诉王可，她很害怕一个人看着别人死。
那时候，两个在高屯长的书房检出了一个地方，烧上了火，煮了一锅好汤。人都死干净了，东西就多起来了，李二娘说，要是敌人不过来的话，够这几个人吃到明年秋天。
然后有聊到昨天怎么回事。
李二娘其实也说不清怎么回事，只知道大概在三更的时候，就听到别人说有人摸上了墙头。然后一团乱糟糟的，自己躲在地窖里面，大上午没有动静的时候，才敢出来。
李二娘还说，高屯长其实还是有准备的，他好几天睡觉都没脱衣服，刀子都是放在床头。但是就算准备了，结果还是这样了。
哎，李二娘说，打仗就是这样，不知道怎么就打了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出结果了，她在这边好几年了，从来没有看明白过。
“你是哪里人，原本是干什么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李二娘听到王可说自己南方人显得很激动，要他讲了很多江南的故事。当王可把自己那很少的一点的江南趣事说完之后，李二娘还在闭着眼睛回味。在火光的闪耀下，她流泪啊。
火在轻声炸裂，王可心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他没有经过思考就说出了口，“我带你回南方。”
“噗，”高屯长笑了，但是没有接着说什么，脸就测过去了。
李二娘眼中带着泪光，带着微笑对王可说：“谢谢你。”
高屯长并没有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