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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东西？！”
“你就告诉，这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屯长指着王可，质问那个信使。他完全不敢相信，他日日盼来的增援是这么个东西。
王可此时确实不是个东西，秋风带着刀，把他刮得瑟瑟发抖。从初夏走到秋天，一次次的分调，他被分到了这个最偏远的地方。这天，才九月就要下雪了！
昨天在路上，他嚼掉了最后一根肉丝，然后上午跟在信使后面吃了一上午的灰，到了这个灰蒙蒙的地方。
真的很冷，他冻得没听清那信使和屯长在吵什么。反正走了几个月，他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没了，只有一件长衣和那破布拼贴成的毯子了。差点忘了，他还藏着一条彩布，是李家村那个十岁的小姑娘在他喝酒的时候塞他腰间的。
也是他对人间唯一的念想。
他自己的东西少部分是自己吃了用了，大部分是被别人光明正大的拿走的。
王可太怂了，天下怂人太多了，但是怂的让所有人都第一眼看出来，并且会情不自禁地占一把他的便宜，那可真是少见。
屯长也是三十多的人了，在边关混了十多年，一眼就看出王可是什么货色。
“你给我送的是什么东西？”
信使和王可一起同行了三天，也知道王可是什么东西，所以只能谄笑，无法反驳。
“高大人，你就在这上面画个押吧，小的也好回去交差。我这也是完全没办法，上面的命令，我们能咋办。”
高屯长站在台阶上，看着下面的五个废物，这就是他等来的增援。正一肚子的火呢，
“画你个屁！”他一手打掉信使手中的文书。
信使也不生气，下了台阶，捡起了地上的文书，笑着说：“行，这个画不画都没关系，东西到了就好。那高屯长，我先走了啊。”
“滚！”
信使翻身上马，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留下来的五个废物，带着不知道是笑是怜的表情走了。
走了十几秒钟，高屯长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个快步跑上了土城墙上，喊着：“你告诉姓张的，老子和他没完。”
信使的声音不是很大，他可能在装聋：“我听不清，风太大，你说什么啊。”
高屯长声音有点撕裂了，喊：“老子要干死那个姓张的。”
“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清。”
高屯长遇上了老油条，知道空喊也没啥用，只能骂一声，自己跳下土墙。他瞅了一眼这新到的五个人，都是灰头土脸，歪瓜裂枣，丑八怪之类。这都还好，在这地方，丑也没啥，长得老，有点残，也不是事。这都是爹妈给的，怪不了谁。高屯长在心里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但是一看见王可，就是那个胖子，四肢也齐整，五官没毛病，但是那眉眼间透出来的怂样。高屯长就憋不住心中的那团火了，啥话也不说了，他就一脚踹飞王可。
破口大骂：“你这个废物怎么就不死在路上，你干这里什么？你能干什么？啊！哪里不好死，跑着地方来死？你说说，你怎么不在路上找个歪脖子树吊上去啊，死得多干净，跑到这地方来膈应人！？”
王可并不是傻子，他听懂了高屯长的话。
他胳膊肘子撑着地面，想起了自己在这一路上受得苦，现在又受到的无端谩骂，他侧过自己的脸，哭了。
这泪水一掉，就惹祸了。
躺在地上的王可立马被一群人围观的人踢了个半死。直到他晕死了过去的时候，他都没有机会喊出一声惨叫来。
出完了起，高屯长紧了一下自己的裤腰带，还好，今天这气总算出了一点。
“看看，死了没有。”
一个参与了殴打的小兵，在王可鼻子上探了半天，才回道：“屯长，这小子还有气呢。”
高屯长挥了挥手，自己回屋去了，事还多着呢。
老兵指使另外四个新人把王可拖走。
大概是清晨，王可醒过来了，第一反应是“我是谁？这是哪里？我在干什么。”
不到一分钟，他的手就四周乱摸，身体像泥鳅一样乱钻，实在是太冷了。
钻啊，钻啊，他心头还有那么一点高兴，幸好这里一团茅草，否则被冻死了岂不是太冤枉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清醒过来，身上的那件长袖子被人扒走了，哎，这日子怎么办。如果在老家，他心里就不会这么急，现在，他真怕自己会被冻死。
等到天大亮，吴老汉看到王可的时候，王可正在用粗硬的茅草编制衣服呢。
这种老了的茅草，马都不会吃的，堆在这里用来是用来点火的。就是烧火，都嫌弃这东西烧得太快。
“你弄这玩意干啥。”
王可抬起头，看到了吴老汉，一个老头儿，但是身子骨看起来还好，面老骨不老的那种。
吴老汉也注意到王可是光着膀子的，笑了。
“你是南方的吧，这地方，你编这东西能顶得什么用？雪都挡不住，更别说那风呢。”
“衣服呢？”
王可想说话，结果发现自己张不开嘴，肉包子脸早就肿成大馒头了。只能摇头。
“你可真倒霉，来，跟我来，我帮你去搞点穿的。”
吴老汉转身就走，王可心中听到有衣服穿，就急了，但是一身伤痛，起急了，肯定会拉着扯着什么地方。
等他出门的时候。
吴老汉要背挺直的走在前面。王可跟在后面，光着膀子，穿着裤衩，裤衩上还有一条彩布随风飘呢。他缩着脖子，抱着胳膊，拖着一条右腿，一步一步的挪。
这形象，在大早上就惹来一群人围观。有人喊：“怂胖子，跳个舞。”
“胖子，你身上这身肉不错啊，我还没吃早饭呢。”
王可听到了，只不过他处于一种能听到响，但是听不懂的状态。
太冷了，太疼了。
高屯长刚起来，在寒风中光着膀子，看着光着膀子的王可，面无表情。
在一个破房子里面，堆着两堆东西，左手边是一团团的破衣服，当然，都是黑乎乎的颜色，右边是一堆更黑的东西，不过从某些轮廓上看，都是破碎的盔甲。
“这里都是，你随便挑。”
王可很开心，那张脸都因为开心扭曲了。他第一次感觉到，哇哦，自己拥有这么多东西啊，都是他的，他可以随便挑。
当然，实质上，并不是他拥有，但是在王可的认知里面，随便挑和拥有是同一个概念。
吴老汉注意到了这点，他有点不知道该鄙视呢，还是怜悯。
他没有再管了，自己还有自己的是，不过他走之前，就听到了屋子里面的动静，里面传出了一种小猫第一次吃到鱼的声音。“嗷呜，嗷呜”的。
吴老汉是负责照料那些军马的，当然，不是他自己干活，要是他自己干活，他这个背就挺不了这么直。他手下有六个人，他自己的主要工作就是随时掌握马匹的状况，并且做出指示。
等他忙完，再一次看到那个怂胖子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胖子的名字，所以自作主张的叫他“怂胖子”，正好，这个小土城里面，大伙都打算这样叫他。
“这是你能穿的嘛？”
王可正被人按在墙壁上抽耳光。
“你听见没有，这东西是你穿的么？”
王可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摇头。
“你也知道啊，那你还穿？！”
王可点头，又挨了一巴掌，嘴角都流血了。吴老汉就觉得没意思，欺负怂人那没事，但是打出血来了，那就过份了，他看不下去了。
“得，得，得，别打了，有完没完的。”
王可遇到了救星，就跟着吴老汉走了。
“他也不是看不起你。你穿的那衣服，是他兄弟死的时候穿的。再挑一件就是了。”
“啊，啊，啊啊，，啊。”
王可焦急的想说话，但是说不出来。
吴老汉笑了。
“你挑没标记的不就玩了，你咋偏偏挑这上面绣了花的。”
“你先去挑。我去帮你问问，上面打算怎么安排你。看能不能到我手下，就是累点。”
“你不怕累吧。”
“那就好。”
“去吧。”吴老汉挥走了王可，转身走进屯长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