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事

　　等许巍和于叔到达祠堂时，已经开始了。
　　沈家的兄弟三人坐在不远处看着祠堂中央对着父亲遗体装模作样做的道士，眼底满是戏谑。在他们看来，这是一场跳梁小丑的表演。
　　于叔的眼底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
　　许巍看着一位位“大师”走到老先生的遗体前，咋咋呼呼一顿操作，有舞剑舞到一半脱手的，念咒念到一半忘词的，那个穿袈裟的僧人敲了五分钟的木鱼，一句阿弥陀佛就草草了事。本该是一场庄严的，结果变成了如今这番儿戏。
　　许巍扭头去看司曰道长的，无奈，愤怒，悲伤，写在了脸上。
　　“喂，你是哪个门派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一个约莫二十岁上下的男子走到许巍身边，身上松松垮垮的道袍，细看还能看到发根处的黄色。
　　“跟你有什么关系。”许巍对他没有好感而言。
　　“你他么的，找打吧。死老头。”
　　“胡闹什么！”许巍身旁的于叔忍无可忍，压低了声音怒骂道，“你是跟谁一起的？”
　　小黄毛顿时不敢说话，连连向于叔道歉，灰溜溜地来到了师傅的身边。
　　许巍仔细打量了一番小黄毛的师傅，两撇小胡子，瘦得颧骨突起。许巍看着他，他也盯着许巍，小黄毛跑回他身边耳语一番，小胡子道士突然冲着许巍笑了一下。
　　“他笑得好丑。”胡小七忍不住吐槽。
　　许巍认同得不能再认同了。
　　在场的所有人里面，只有许巍和司曰道长没有做过了。
　　司曰道长坐在轮椅上，被一个弟子推到老先生的棺材前，另一个弟子在边上拿着法器，和前面的牛鬼蛇神拉出了明显的差距。
　　“白熠，都没想到会是如今这番场景啊，没能见着你最后一面，那我就来送你最后一程。”
　　司曰道长说完，闭上眼开始念咒，身边的弟子操作着法器与道长配合。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远方走来，许巍朝着棺材的方向看去，沈老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只不过脚上被一条铁链拴着。
　　老先生的魂魄站在司曰道长的面前，静静地听完全程，末了，司曰道长伸出双手。
　　“没什么好留念了。”
　　老先生本想上前握住那双手，但是被脚上的铁链牵制着，无法向前一步。只能作罢，缓缓走回黑暗里。
　　“许大师，到你了。”于叔的声音响起。
　　许巍猛地回过神，拿着一鼎香炉，走到祠堂中央。盘坐在地上，点起香炉中的一炷香，念起《度人经》来。
　　“道言：昔于始青天中，碧落空歌，大浮黎土。受元始度人，无量上品，元始天尊，当说是经。周回十过，以召十方，始当诣座……”
　　一篇经文念完，香也燃尽了。
　　此时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多，许巍已经饥肠辘辘了。
　　“辛苦各位大师，道长了。”于叔走上前来对着众人说道，“请个人移步后院，斋饭已经准备好了。”
　　许巍正准备去吃饭，结果黄毛小子又挡住了他的去路。
　　“让开。”
　　“哎呦呵，你拽什么拽！”
　　“我再说一遍，让开，今天这种日子你也敢这么无礼，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同袍别生气，别生气，生气容易伤了和气。”正说着，小胡子道士满脸堆笑地走上前来，“你这么回事，快点和道长道歉。”
　　黄毛极不情愿地和许巍说了句抱歉。
　　“我这弟子不懂事，冒犯了同袍，还请见谅啊。”
　　“嗯。”许巍淡淡地应了声。
　　边上的胡小七看热闹不嫌事大，“好样的，许山魏道长，保持住你清高自傲的高冷道长人设。哈哈哈哈。”
　　你快闭嘴吧，我现在只想吃饭。许巍默默给胡小七翻了个白眼。
　　许巍转身就打算走，但是小胡子和黄毛就是不愿意放他走。
　　“同袍是哪个门派的啊，怎么之前都没见过。”
　　你见过就有鬼了，哥才干这一年不到。
　　“我没有加入哪个门派，一直都是一个人，道长没见过是自然的。”
　　“哦哦，这样啊，那同袍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我们教派待遇很好的，每个月……”
　　“不用了。”许巍打断了小胡子的话，转身就要走。
　　“等等，同袍！不想加入也没问题，那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这家人报给你的一天多少钱。”
　　“无可奉告。”许巍很忌讳在这种日子里谈金钱交易。
　　“你别误会，你也知道我们这行现在不怎么景气了，我看你和管家交情不错的样子，你看你帮我找他商量下价钱。我们不要多，就是原有的六千上再加两千，一天八千就够了！毕竟我们也要吃饭的嘛……”
　　“我跟管家也是第一次见面！要说你们自己去说！别找我！”许巍没有再理会二人，直接走了。
　　“你咋火气那么大呢，不就是给的价钱比你高一点吗。”胡小七看着面前这个化悲愤为食欲的少年不免调侃一番。
　　这叫高一点点吗！一天六千，一个人三千！他们两都这价钱了，别人还不知道比我高出多少！感情我是捡漏捡来的呗！
　　“哎呀，我们要视金钱入粪土嘛，你忘了，你可是要做一个高风亮节的大师的啊。”
　　这跟钱没关系！这是对我职业生涯的一次严重打击！还说什么我是唯一有真本事的，真本事就值这么点呗，呜呜呜，都是骗人的！我现在饭都吃不香了！
　　胡小七看着眼前第二碗饭已经下肚的许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自己飘到别处玩耍去了。
　　许巍吃饱了，不平衡的感觉也消失殆尽了，重新变成了那个“佛系”的许大师。
　　许巍第四天才需要为老先生守灵，所以吃饱了便在院子里闲逛，观赏着院子里名贵的花花草草。
　　路过亭子时，看到司曰道长正在里面一边喝茶一边同弟子谈心。
　　许巍想了下，还是决定上前打招呼。
　　“晚生许山魏见过天师。”许巍作揖问好。
　　司曰道长看到他显得有些欣喜，招呼他坐下一同喝茶。
　　“我看过你的，有缺陷，但是总体很不错了，应该是入行不旧吧。”
　　“天师所言甚是。”
　　交谈一会后，司曰道长突然正了脸色。
　　“你可知你身边有邪祟之气。”
　　许巍愣了一下。难不成说的是胡小七？
　　“天师是指……”
　　“我刚见到你就觉得你身边笼罩着一种邪气。你最好自己注意一番，可能是有什么东西缠上你了，但也不必过于紧张，我觉得它并无恶意。”
　　听完天师的一番话，许巍更加确定他说的就是胡小七了。
　　“谢天师提点！”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休息了。”
　　同老天师告别后，胡小七突然冒了出来。
　　“那老天师刚才说的是我吗？”
　　“嗯，就是你。”
　　“原来我在她眼里就是一团没有杀伤力的邪气！！！好悲伤，好无措，好想哭！”胡小七显然觉得她作为一只“鬼”的尊严受到了伤害。
　　“这说明，你是个好鬼。”
　　“哎呀，不管了不管了，你快跟我来，我找到个好东西！”胡小七的悲伤只有三秒钟，很快又欢脱起来。
　　“什么东西啊？”
　　许巍跟着胡小七来到一间屋子的窗前。
　　“你往里面看！”胡小七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许巍看不透的光芒。
　　“啥呀……”许巍一边说着一边透过玻璃往窗子里看。
　　一个男人正在坐在屋里看书。
　　“不就是个男的嘛，有什么好看的。”
　　“你没发现这个男的长得帅吗，刚好就是我喜欢的类型!”胡小七一脸花痴的看着屋里的男子。
　　“？？？？姑奶奶，你做梦呢，你别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了啊！”
　　“怎么了！怎么了！我看看不行吗！”
　　“行行行，他又看不见你，你直接进去不就好了吗？”
　　“我这不是为了方便你偷看嘛，再说了，趴窗户上看，更有感觉！”
　　得，这胡小七看来还有特殊癖好。
　　“所以你着急忙慌地叫我过来就是为了看帅哥？”
　　“对呀！好东西就是要更姐妹分享嘛~”
　　“去去去，谁是你姐妹！”
　　“谁！谁在外面！”屋内的男子好像察觉到了窗外的动静，朝窗户看来。
　　好死不死，许巍正好和他对视上了。
　　“快跑！”胡小七大叫一声，一溜烟不知道飘哪里去了。
　　许巍还愣在原地，一时间觉得跑也不是，留也不是。
　　跑了就解释不清楚了啊，还要留下个偷窥的罪名，但是不跑他也解释不清楚啊！
　　许巍就这么趴在窗前，看着男子朝他走过来。越走越近，直到看清他的脸。。
　　哎哎哎，这不是……
　　“许大师？你趴我窗前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