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甲子宫纳

　　这城中望见山上灯火映天，无不引颈张望。那见多识广者，轻声言语，“甲子宫纳，百年盛会果然名不虚传！”而后不再多说一字，在众人还想他再说几句的期望中，背负双手返身而去，俨然一幅鸿鹄之态。
　　苏谵并未近前，只躲于阴暗处，远远观望。见众人不断涌进塔内，心下还在疑惑，这塔如何能容纳如此众人，只是到这最后一个人影也已经进入塔内，他还是没想出个所以。最后见塔周遭无什异动，他这才缓慢靠近。
　　那守塔男子，看到苏谵，别无二话，只冲他点头示意他快些入塔。苏谵虽是不明就理，可碍于守塔男子余威犹在，不敢有所违拗，只得往塔内行去，待他刚一步入塔内，身后古朴大门便缓缓关上。
　　他查看再三确认自己从内打不开之后，这才往塔内看去。
　　此时这一层塔内，除却苏谵再无他人，正在诧异那先他入塔之人所去何方，这身后便传来一气势如虹的声响，“甲子宫纳伊始！”。
　　“宫纳？”苏谵听闻，呆立原地半晌，还想再听闻二三，良久却是再无其它，要是李沐在旁或许还能解释一二，可此时能听到的，只有那不时几声烛火爆裂噗呲声。
　　苏谵解下重剑紧握手中，留心观察着周遭动静。这大衍塔取正八之数，呈正八边形，各个角有一八宝琉璃盏，明亮异常，使整个塔内亮如白昼，看着自己在地上无处遁形的影子，苏谵警惕万分。
　　塔外那中年男子脸上笑意不减，大有看那一出好戏的兴致，“有不少好苗子啊！”
　　男子身后走上来一老头，和蔼笑道：“哦！这么快就有看上的弟子了？”
　　中年男子仰头往塔顶望去，“刚才，晓希好像又偷偷溜进去了。”
　　老头儿开始本还气定神闲，虽说只是樵夫模样，然颇有仙人风范。一听此话，顿时眉目倒竖，也不管那仙人风范，一把揪过青衫男子衣襟，直接将他提离大地半寸，怒目道：“给老子的！要是囡囡有何不妥，看我不把你戳骨扬灰。”
　　中年男子也不慌张，任老人揪着衣襟，转头望向塔内，“一万三千六百二十七个！”
　　老头子无奈，然事已发生只得将中年男子放下，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叹慰道：“你得去给她奶奶解释。”
　　男子立马跳脚
　　“那不行，当时可是师弟当值。”
　　待男子也如老人一般在他旁边坐下，老人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院长也知师弟好兰，曾在院中便栽兰花，每日无不细心栽培，那兰花不曾经历风刮雨淋。谁料想那日事急，风急雨骤，雨后院中兰花皆是不堪。正当师弟难受之际，缺见院外有一兰花挺拔伟岸。”
　　“杜宇栽过兰花？”老人反问。
　　乔振宇面色微滞，随即立马笑道：“晓希天资聪慧，……”
　　未待男子解释，老人对着男子骂道：“滚！”
　　顿时，男子如蒙大赦，急忙跑开。
　　老人一屁股坐在塔前台阶上，回头看着身后高塔，脸上表情悲伤而又凝重。
　　这大衍塔是当年在祖师爷的主持下开始修建，历时百二十五年，天地五十五之数。内藏天下武学三万卷，四千阴阳、纵横孤本，更有那天下奇兵利器不计其数。总之一句话，从这大衍塔建成至今，学院但凡值钱的物什都搁这里面了。
　　如此所在，自然少不了为天下武道中人所觊觎。这学院虽严加守卫，但天下能人异士之多，免不得有那漏网之鱼，学院是不胜其烦，不堪其扰。
　　更有那五百年前，突然从塔内蹦出一武学天才。观塔内典籍不计其数，更得塔内宗师心得体悟，耳濡目染之下，一出世便横扫整个天下，冠绝武林。一时之间江湖无人望其项背，笑傲江湖一甲子。
　　后东临碣石留下“百川到海，大衍尽归”之语。便又重回塔内，消匿江湖。
　　这下可好，直接把大衍塔推到风口浪尖。据说当时的院长一度怀疑那疯子是刻意为之，经他这么一闹，塔内偷盗者猛增。盗窃之事竟日不下百余，据传当时院长为此一夜白头。幸后有人献计：观看秘籍自是无妨，但不可外拿，誉写，若是有违，定斩不饶。
　　开始倒还有人不信这个邪，于塔内苦待三年，将一本《八仙醉行剑》背得滚瓜烂熟，而后归家誉写，做那家传绝学。一时倒也风光的紧，然怀璧其罪，不久后引得整个江湖争抢，纷争不断。学院还未有所动作，那家族便落得个家破人亡，九族尽灭，凄凉不止，有此先例而后无人再犯。
　　也正因如此，这塔内习那武学典籍的武道高手不计其数，管你佛魔妖道，学院是来者不拒。这时日渐久，塔内奸邪之人日聚，竟成鸠占鹊巢之势。而当时又近甲子宫纳，白发院长正思量借何地，如何行宫纳之事。突发奇想何不借甲子宫纳之事，一肃塔内风气，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于是这个甲子宫纳的形式便也慢慢固定下来，只需于塔内待上六六三十六日，三十六日之后，于塔中尚存便算是通过此次试炼。就算你一进入塔内待在原地，一动不动待上三十六日也可。可你得知道，那最是高深的秘籍、最是稀有的秘宝，便在那最上层。而宫纳学子可随意拿取，虽只可取其一，但又有多少人会呆立原地，做那最聪明的傻事？
　　当然如果你运气不佳，不小心惹恼了某位清修大能，是死是活那就得各凭本事，看各人造化了。
　　但一方是那初出江湖之辈，另一面是那清修大能，两者之间高下立判。学院也自然也不会容忍那清修大能随意残害学子，每在那危机之刻，塔内暗中观望的守塔人自会出手。
　　可虽如此，也多有顾及不到之处，那便也正是这宫纳的凶险之处了，若为岐黄所救，该学子便认定为宫纳所汰。然虽有岐黄相救，难免有那回天乏术之事。这也正是老人如此担心小女孩的原因。。
　　但正如乔振宇所言那院外兰花一般，唯经风雨，置之死地，从这残酷宫纳之中脱颖而出的学子，方是盈缺学院在这乱世之中傲立千年，传承不息之本。
　　事已至此，老人别无它法，只得担忧看向塔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