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真实想法

　　趁着莫老鬼回屋，卫海开始仔细翻看。
　　“灵草之灵，不以火炼，以水养气，亦为善。”开篇正是端木食经的结尾，“火炼之法以火元淬灵草之精华，失之以自然，惟水元以生起合，可得灵草之精华……故有控水之法门及炼丹之法，以飨有缘之人……”
　　看来老天还是站在我这一边！卫海心花怒放中……
　　前面端木沧前辈的自吹自擂卫海暂且跳过，直奔主题：“水炼之法起于元气驾驭之术，自丹田以壬之式起，经少阳三穴而出于手少阳……以兹之式起，经太阴紫宫而出于手三焦……”卫海开始懵了，这段与莫老鬼所说的驭火决十分相似，经脉穴位还可以理解，但那壬之式又是什么东西，完全没有头绪。
　　眼看已经近了正午，又到了做饭的时间了。
　　这次卫海可是花了十二分的心思，使出了全部本事，以数种药草搭配做了四菜一汤。
　　“老爷，吃饭啦。”卫海站在莫生门口，语气比平时恭敬得多，近乎谄媚。
　　莫生看了一眼边上低眉顺眼的卫海，心里很是纳闷，当看到满满一桌菜时，更是摸不着头脑了，“这混账小子难道了解了老夫的良苦用心？”
　　莫生用餐时，卫海恭敬地站在旁边，不时给莫生讲解菜色，差点让莫生以为这货在菜里下毒了……平时这小子可是没有半点规矩，还敢跟老爷抢菜吃，今天这是怎么了？
　　看到莫生吃饱喝足，卫海麻溜地收拾完桌子，给莫生递上牙签，准备好了茶水。
　　“说吧，想求老爷什么事？”莫生剔着牙，慢悠悠地说道。
　　“嘿，老爷，那个壬之式和兹之式是什么啊？”卫海忙堆着笑问道。
　　“好问题！”莫生捋了捋稀疏的胡子，“话说天下法术数不胜数，但从古至今，无论是法还是术，总脱不了九定式和七十二组合式，你问的壬和兹便是这九定式其二。”
　　“九定式？都有哪些？”卫海很快就意识到了这可能就是修道的根基所在。
　　“甲、乙、禁、兹、忝、及、壬、鬲、再，便是这九定式。”每个修道之人都常用这定式，莫生自然不会陌生。
　　“有点拗口。”卫海挠挠头，努力记下这九个字。
　　“嘿嘿，”莫书笑了，“你试试把这九个字重新组合一下。”
　　卫海陷入沉思当中。
　　片刻之后，卫海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道：“今天自己一个人在家？”
　　“哈哈，正是！”
　　“怎么可能，这是哪个不正经的前辈创造的？”卫海还是不太敢相信，虽然莫生已经刷新了他对修道者认识的底线，但这位恐怕更不靠谱。
　　“你还真说对了，创造这九定式的正是卫圣之子，写周易真经的那位卫文前辈。”莫生笑道。“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你说不定还真是这卫圣之后，深得卫家真传。”
　　“不不不！还是老爷更像！”赤果果的互相吹捧。
　　“也罢，你既然问到了，今日就把这九定式教给你，且听好了！”莫生收了笑容，卫海也收起了玩笑之心，竖起了耳朵。
　　“甲之式，真气无需转换，取其本源之力入法术，多用于疗伤及试探修为……”
　　“乙之式，真气转换之式，混元体质修者最为常用，你却用不上了，须体内有至少二行真气才行……”
　　……
　　“壬之式，激发之式，决定法术离开施法人掌控之后的走向……”
　　“兹之式，蓄积之式，可增加真气爆发之力，所有攻击法术之根本……”
　　……
　　“至于那七十二组合式不过是九种定式不同的组合罢了，自己回去多多试验便可。”讲了近半个时辰，莫生口干舌燥，许久没说这么多话了。
　　“多谢老爷！”卫海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深深行了一礼，这次绝对是真心的。
　　“这岛上灵气稀疏，你若想进步，取太玄轻水一日不可耽误!”
　　卫海这才意识到，今日他才真正开始了修道之路，不知前路如何，但自己至少有了前进的方向。
　　“莫老爷，卫嗣是谁？”
　　卫海冷不丁问了一句，莫生吃了一惊，半天没反应过来，“……我不认得。”
　　莫生转身进了屋，不多会，又走了出来，递给卫海一个奇怪的东西，“这个护臂是你的，老爷我也用不上，且还给你吧。平日里穿在衣内，不要轻易示人。”
　　这护臂十分重手，呈方形，不知何种金属所制，通体暗红近乎黑色，边上花纹古朴，中间镌刻着“壹”字，两边布制搭扣，却无孔无楔。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门道，再想问时，莫生已关上了房门。
　　卫海将这护臂放在右前臂之上，这搭扣自己动了，两边相合，将护臂牢牢固定住，而相接处竟无半点痕迹。
　　真是奇了！
　　作为第三大宗门，瀚海宗由近千个大小岛屿组成，跨越了千里海域，离岛只是瀚海最边缘的一座小岛。
　　对于岛上这些低阶修士来说，海船快舟是他们最重要的出行工具，离岛码头自然就成了岛上最繁忙之处。
　　一艘单人快舟正缓缓靠岸，这快舟由驾船者真气驱动，航行十分迅速。
　　“卫哥儿，这次怎么出去这么久？”数名船工正在码头上卸货，看到快舟来了，领头一人忙凑了上来。
　　“岳老四，还不快点！”快舟跳下一人，利落的紧身短打，面白无须，正是卫海，三年过去了，卫海个头早已超过莫老鬼，于是采买药草的任务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卫海与这些船工很是熟络，岳老四招呼两人上船卸货，自己却凑到了卫海跟前，大献殷勤。
　　卫海可不是他们的大主顾，如果指着卫海每月一两次的出海，这些船工都要喝西北风了。
　　看到岳老四这副德行，卫海心中有数，从怀中摸出一颗黑不溜秋的药丸交给了岳老四，岳老四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半年之前，卫海总算初窥水炼法门径，炼出了第一颗起阳丹，莫老鬼见到后只说这玩意不能叫丹药，卫海只好叫它起阳丸了。
　　“珠圆玉润，是为上品；圆而不润，为中品；润而不圆，为下品。你这个嘛，如蜷缩的毛虫一般，不入品！”莫老鬼的原话，这些修道者还都是颜值控，真是肤浅。
　　尽管卫海炼丹用的材料都是莫生不要的未成材药草，不过还是有些作用的，关键要比莫生这黑心老鬼的丹药便宜得多，故而在这离岛上抢到了不少生意，好在莫生的丹药多在别处大岛的坊市上贩卖，倒也不冲突。
　　两个船工背着大包跟在卫海后面，里面装满了卫海买来的各种药草。而今卫海也小有积蓄，已经看不上那些莫生不要的残次品了。
　　卫海迫切想用这成材的药草炼制丹药，看看与传统法子炼制的丹药相差几何。
　　莫生的院子近了，牛成仙迎了出来。老牛是卫海最早的顾客，卫海也从未收过老牛一块晶璧，只是每当卫海捣鼓出奇怪的丹药，老牛就成了义务试丹员。
　　“牛老哥，丹药吃完了？”两人熟悉了之后，互相之间也少了虚伪的客套。
　　“唉，卫哥儿，快些去……看看吧，莫前辈的房子塌了，院子有……那个禁制，我等也没法去救人！”老牛气喘吁吁，显是非常着急。
　　“什么？”卫海大惊，顾不上老牛，飞奔而去。
　　“莫老鬼，你千万不要有事！”卫海心中暗自念到。
　　一群人围在莫生院子周围，指指点点。
　　卫海拨开这些看热闹的闲人，心一下凉了半截……
　　自己的茅草屋还在，院墙已倒，院门还立着，莫生的石屋一片狼藉，说是塌了并不准确，那些石砖都已经化为齑粉。
　　卫海推开院门，直奔向莫生的卧室所在处，发疯似地刨了起来……
　　说来奇怪，莫生的禁制对卫海不起作用，卫海只当是莫生做的手脚，从未细想过。
　　“都散了！别在这碍事！”老牛赶走了院外看热闹的离岛闲人们，看着卫海的背影，不禁感慨，“真是师徒情深……”
　　卫海并不相信莫老鬼这个祸害会这样挂掉，再说自己还有满肚子疑问等着问他……
　　不知不觉间，卫海双手已经满被鲜血和灰尘裹住，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挖了足有三尺，终于发现一些莫生的物件，断裂的床板，桌子，还有一些被子上的麻絮，看来莫老鬼并不在房里。
　　一个木牌吸引了卫海的注意，这东西可没在莫老鬼房里见过。
　　当卫海抹去灰尘，一行小字出现在木牌上，“好徒儿，为师有宝在地下三尺。”这是莫生第一次将卫海称做徒儿。
　　卫海颓然坐在地上，这老鬼果然没死。
　　这八成是个陷阱，但是莫老鬼显然算到了卫海怎么都会上这个当。
　　卫海重整旗鼓，继续往下挖去。
　　牛成仙在院外看得很是揪心，奈何这院里的禁制实在厉害，自己可没有卫海那本事毫无阻碍地出入，只能干着急。
　　又是一个木牌……
　　不会还要地下三尺吧，卫海很是担心。
　　还好莫老爷并没有如此丧心病狂，木牌之上四个金字，“存欲可欺”
　　“这是临别的忠告么？师傅。”卫海叹了口气，转身就要离开。
　　不对，这老鬼什么时候成了灭欲的圣人了，卫海猛地回身，伸手揭开了这块木牌。果然，木牌之下是个红漆小匣子，匣子打开，卫海大喜，这不是自己急需的筑基丹么？
　　卫海早已修练到了练气十层，随时可筑基，只是莫老鬼一直说这岛上并不适合筑基，不肯给自己筑基丹。
　　偷偷环顾四周，看热闹的人早已散去，只有老牛还在门外焦急等待，卫海把这匣子收进了右侧衣内口袋，这东西还是贴身收着才能安心。
　　再看那木牌，上面已经空无一字，卫海搓搓手，右手奇痒难当，当手心泥灰搓去，一个寸许的金色“莫”字赫然出现在掌心上，“存欲莫可欺”，这才是莫老鬼的真实想法吧。
　　“卫哥儿，节哀啊！”看到卫海满手的血泥，神色暗淡地走了出来，老牛忙安慰道。
　　“唉，牛老哥有心了，师傅应该只是去远游，但可能不会回来了。”卫海摇头道，对老牛的贴心之举卫海很是感激，不然刚才人多嘴杂，自己就麻烦了。
　　“莫前辈终于肯认你为徒了，”牛成仙也很感慨，“也算是有始有终吧。”
　　“对了，牛老哥，你可知发生了何事？”卫海还是想知道更多细节。
　　“我只在今日早晨听到一声巨响，赶来时已经这样了，”看来老牛所知也不多，“听人说是有人以大-法力自上而下把牛前辈屋子压塌，只是没人看到施法者是谁。”
　　“多谢！”卫海拱手道谢。
　　“唉唉，客气什么！”牛成仙连连摆手，见卫海没了悲伤之色，老牛又挂上笑容，“那个，卫哥儿，你看，我那起阳丹可吃完了，今天总觉得可能有机缘，你看是不是？”
　　怪不得老牛今日如此殷勤，卫海暗自腹诽，“老哥放心，等我歇一下便给老哥炼制两颗，晚些老哥再来取吧。”
　　老牛客气一番便离开了。
　　卫海把药草拖进了屋，陷入沉思中。
　　思索了半天，也没有想到莫老鬼为何偏在此时选择离开。
　　以后要自己闯荡了么？没有莫老鬼在，难免还有些心虚，自己这点炼丹手艺，怕也只能在这小小的离岛上混了。
　　“不想了！”卫海把手上血污清洗干净，这时候还是要找点事做，给老牛炼两颗起阳丹打发时间好了。
　　金铃藤、龙须子、向阳花，这是起阳丹的三味药草，以金铃藤为主，经过老牛多次试用，已经被证明确实有效。
　　卫海小心控制着三股真气驱动太玄轻水以兹、忝、壬三式自丹田以不同路径涌出，分别包裹住三味药草，在掌心上方不住旋转淬炼。
　　金铃藤在兹之式的蓄积真气之中，药性不断增强。
　　龙须子除起阳之效外，在此方中更多是用以中和金铃藤毒性，故而用有化解之效的忝之式淬炼。
　　壬之式真气则带着向阳花在融合过程中作催化之用。。
　　这水炼之法已经属于比较复杂的法术了，对真气控制力要求尤其高，卫海练了两年多才能勉强使用，被莫老鬼嘲笑了许久。
　　卫海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老鬼留下的“存欲莫可欺”五个字，笔法与那端木食经后来出现的金字简直一模一样，这是巧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