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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大人。”太子目光平静的说道，“眼下谢老已经因为此案失踪。京城没了四甲之一的捕神坐镇，已然是麻烦事一堆。父皇出征鞑靼阿鲁台部，带走了锦衣卫缇骑中，一半以上的好手。你们锦衣卫现在也是捉襟见肘了吧。”
“天下四甲，是江湖乃至整个天下武学造诣的巅峰。我大明的朝堂能号令各门各派，全然仰仗着谢老的面子。”
“更何况，谢老乃是这位李捕头的授业恩师。于情于理，李捕头都有权知道这件事。”
竹花卫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狠狠瞪了一眼身旁的兰花卫，揖首道：“是，全听殿下吩咐。”
太子朱高炽用指节轻轻敲击着书案，震落烛台上，点点光影。
“一切要从两个月前说起。那时父皇刚刚御驾亲，锦衣卫的兰花卫兰大人就接到锦州线人的消息。说上一任梅花卫在锦州老家的家眷二十三口人，被人杀了个干干净净。负责警戒保卫的锦衣卫也被重伤濒死，但临死前舍命护着他的一名小女儿逃了出来。那个小女儿，就是你身边的梅姑娘。”
李相思偷偷扫了一眼梅小谷。烛光斑驳的光影照在她俊俏的脸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等等，上一任梅花卫？难道锦衣卫的四大卫还曾有过两任么？”李相思疑惑的问道。
“锦衣卫向来上承天命，行事低调，李捕头不知晓其中个详情，也算正常。”太子殿下悠悠说道，“锦衣卫自陛下登基启用以来，一直由一名指挥使统领四大护卫，再由四大护卫分职责掌管南、北镇抚司。
“你面前这位兰大人和竹大人就属北镇抚司，另外的两位菊花卫和梅花卫则是分管南镇抚司。七年前，上一任指挥使纪纲桀骜放纵，因谋逆被凌迟处死。他本死不足惜，却连带着上一任四大卫被一起治罪。父皇天恩，后又重新启用锦衣卫四大卫，只是不再设指挥使一职。现在的四大卫和缇骑都是七年前那件事情之后，另选出来的。”
说完，朱高炽看着竹兰二人点了点头。那兰花卫微笑着施了一礼，“都是陈年往事，太子殿下但说无妨”
“接着说回梅姑娘。梅姑娘一路辗转躲藏，终于找到了杨学士。我和杨学士商议再三，那伙人敢杀锦衣卫，难保梅姑娘在京城不会被盯上。宫中眼多嘴杂，杨学士于是花重金买通了城隍庙的道长，将她藏匿其中。”太子殿下说道，“据梅姑娘说，那伙人屠戮梅家满门，却是为了翻找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我父亲失踪以前，为陛下交办案件的有关卷宗记录。”梅小谷开口说道。
“失踪？”李相思疑惑道，“殿下方才不是说，上一任四大卫是受到纪指挥使牵连，被流放了么？”
“早在二十年前，梅花卫便失踪了。”太子悠悠说道，“失踪前夜，梅花卫曾与父皇有过彻夜交谈。父皇委以重任，交由他秘密去办了一件案子。”
“当年的梅花卫，武功可算是锦衣卫第一。在京师之中，除捕神外，当朝武功真正的第一人。江湖绿林道中的声望直追天下第五甲！”太子叹了口气，“只是后来因为那件案子，梅花卫一去不返，再没了消息。父皇也只是优渥的抚恤了梅家家人，派锦衣卫多加照顾，却不再提起此事。后来每每我问及父皇，他也都避而不谈。”
李相思皱眉道，“那么谢老头所要查的案子，可是梅家被屠一案？”
太子不答，反而问了李相思一个问题：“李捕头，你可记得解缙？”
一时间，屋内落针可闻，唯有烛光摇曳，发出灯芯燃烧的噼啪声。
“没什么没什么，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太子摆了摆手，“屋内就我们几人，但说无妨。”
“下官记得。”李相思缓缓说道，“解缙解首辅，生前曾为文渊阁内阁首辅，也是《永乐大典》一书的主编。陛下委以重器，只是……”
“只是他不识好歹，妄自揣度圣意，参与立嗣之事。”太子用针挑起燃烧殆尽的灯芯，接着李相思的话说道，“父皇最终由爱生厌，把他贬到了交趾一带，命他督饷化州。后来因故入京述职，因私会太子而被锦衣卫逮捕入狱，最终在八年前的正月，被纪纲冻死在雪中。”
太子的胖脸上和煦一笑，“这么说来，解缙生前一直是竭力扶持我执掌东宫，是对我有恩。只是为人恃才傲物，太不知检点了。最后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但是处死解首辅的真正原因，我还是知道的。”太子从书案上拿出一本书，递给李相思。
是一本编订后的《汉书》。书本厚重，封面却略显残破，看的出来书的主人甚是喜欢此书，常常拿来翻阅。打开书，每一页都有批红，字迹清秀内敛，很是风雅。
“这是？”
“十五年前编纂《永乐大典》，以解缙为主编。父皇的意思是要集合诸子百家之书，成一本旷古烁今的奇书。”太子说道，“这本书便是当年，解缙所参考、批注的《汉书》。”
“他在此书内修修改改不下百遍，注译写了不下万字。却唯独在《五行志》一章上犹豫不决。你不妨翻看看看。”
李相思沿着目录一页页的翻去，翻到《五行志》一章时，突然心里猛地一紧。
书上栩栩如生的描绘着一只盘山巨龙，那巨龙正长大了嘴，朝着天空中一个红色星星喷着赤色的火焰。那星星像是远古魔神一般，也喷出墨色的火焰，与那巨龙不相上下。
李相思猛然想起，城隍庙的大雄宝殿上，那北地真君相的胸口，也被两位缇骑绘制了一模一样的红色星星。
“这几年我一直在想，解首辅在这面作画是何用意，但毫无头绪。”太子说道，“一直到……”
“直到我带来我父亲的家书。”
李相思看了一眼身旁的梅小谷，她低着头，语气依然很平静，“这是家父唯一的遗物。母亲临死之前送我出去，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藏好这张家书。”
太子又递上一张薄如蝉翼的绢布，说道：“这是天蚕丝所织，水火不侵。天捕头不妨把这两张重合起来看。”
李相思把丝绢垫在画的下方，借着烛火，那画上的盘山巨龙五爪各抓着家书上的一字，连起来读，一字一顿，正好是：铜身龙首村。
“龙首村？”李相思皱着眉头，“从未听闻有过什么龙首村，这是哪里？”。
“锦衣卫翻查了一段时日，也不知晓。思来想去，只能找捕神来帮忙。”太子说道，“谢老不愧是见多识广，连夜翻查前朝的残本文献卷宗，终于在应天府旁的一座小山坳里，发现了龙首村一带。”
应天府，锦衣卫，铜身……李相思蓦然回想起十年前那桩诡异案子，不禁打了个寒颤。怪不得老谢如此执着于帮六扇门探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