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小人物的剿奴捐

　　第二天一大早，黄锦便给朱由校端来了一碗冰糖莲子羹。
　　朱由校拿起托盘中的银汤匙，在瓷碗中搅了搅，看着袅袅的热气盘旋着升到空中。
　　黄锦见朱由校似乎心情不错，便笑着说道：“皇上昨日向几位大人谈起“剿奴捐”的事情，宫中都传遍了！老奴下面那些孩儿们也都愿意把自己手里的例份钱捐一些出来咧！”
　　他见朱由校好奇的看着自己，胖脸上的笑容更盛：“老奴昨日把尚膳监、酒醋面局的掌印召集起来商议了“剿奴捐”的事情，他们愿意拿出二十三万两捐给大明，也为陛下分忧！这也是他们全部的家产了。”
　　朱由校喝了一口莲子羹，笑道：“老黄，这几个掌印太监好得很哪！眼下咱们确实是难，你去告诉他们，这份心意朕记下了。家产没了没关系，等打完了建奴，朕大大有赏！”
　　黄锦呵呵笑了。要知道，今日的这两句话，便值三百亩良田。
　　如果自己所料不错的话，地契应该已经交到了自己侄子的手里，也算是咱家给家里做的点贡献吧！
　　一想起那几个掌印跪在自己面前哭的涕泪横流的样子，他心里又有些来气。
　　好哇，每天老祖宗老祖宗的叫着咱家，给咱家的孝敬不过几千两；
　　自己一个二个的却是狗胆包天，几个没根的阉人竟贪了近三十万两！
　　现在看到皇上出手了，自己觉得危险了，又求到咱家头上来了？没那么容易！你们贪了多少，都给咱家吐出来！
　　当晚见到黄锦决绝的态度，那几个掌印太监哪敢怠慢？6一声屈！
　　一缩头，一闭眼，这几个掌印只得交出了二十三万两白银。好在皇上似乎并不在意这笔银子的来源——他们几个得在宫里干上一千年才能攒下这二十三万两！黄锦也松了口气。
　　...
　　而在外廷，皇上派发剿奴捐的消息也是不胫而走，在京官的圈子里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有的人不禁惊讶于孙尚书那庞大的家产。饶是他孙家是常州大族，这二十七万两也显得有些多了。
　　这可不是什么小数字，它至少能让一个百人家族衣食无忧的过上二十年，还能为国朝建立起三千全副武装的精锐；
　　就算按照昔年戚家军开出的一个人头八两的赏格，也能换来三万多贼寇的人头；
　　看来，这其中恐怕隐藏着不少黑色的内幕；
　　有的人则是鄙视起了皇帝的做法。就算大明如今没了银子，这样的做法也是有辱斯文。堂堂帝国皇帝，向自己的子民请求帮助，不免叫人觉得有辱国体。
　　不过，更多的人则是选择了认购“剿奴捐”。毕竟大部分的官员们在终日争论之外，还是以国事为重的；既然皇上已经做出了决定，臣民们就应该执行——无论皇上的决定是对或者是错。
　　更何况，这可是皇上对臣民们的请求！
　　以“修齐治平”为原则的读书人们不能眼看着自己的皇帝挨饿，更无法拒绝皇帝恳切的请求。
　　…
　　在顺天府当差的夏立今天已经见了不知道多少个官员，都是偷偷摸摸的把手里的小包往他面前的盒子里一丢，便做贼似的跑了。
　　他看看箱子上贴的那个大大的“捐”字，忍不住向旁边一个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的老差役问道：
　　“老赵，今儿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这么多大人们都跑来捐东西？还藏头露尾的？”
　　那个老差役啐了他一口，低声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你不知道这是什么？”
　　见夏立仍旧一脸呆样，老差役努力忍住想要一巴掌抽过去的冲动，训斥道：“这是皇上请全体京官各自认购的剿奴捐！狗日的建奴害的皇上都要节衣缩食，向大明百姓求助了！你我不是大明百姓？看着皇上饿着，大明官员也捐了俸禄，在旁边看着高兴啊？”
　　他从腰间摸出两锭碎银子，轻轻一丢便丢进了箱子里。
　　老差役笑道：“老子这个月不喝酒了！也不能让皇上少吃了这一顿！”
　　“老赵，你真不喝酒了？”夏立惊讶道。
　　这个赵昆可是顺天府有名的酒虫，号称无酒不欢的便是他。每日不喝上二两便浑身不自在。
　　这家伙能一个月不喝酒？他夏立第一个不信。
　　老赵昆两眼一瞪，不服气道：“怎么了？老子就是一辈子不喝酒，也得让皇上吃上一顿饱饭，也得把建奴给打垮！”
　　见赵昆说的坚决，夏立也从腰间掏出十几个铜板丢了进去。
　　这下老赵昆忍不住了，趁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不注意，一脚踢在了夏立的腿弯里：“你小子疯了？老子捐了酒钱倒是没什么，大不了难受几天。你把钱捐了，你自己吃屁不要紧，还连累你娘亲跟你一起喝风？”
　　他知道夏立过得清苦，每个月的俸禄抛去给老娘买药的钱，匀到每个月的三十个日夜，不过十几个铜钱而已。
　　他这一时热血上头，倒是要害的他老娘跟他一起挨饿了。
　　见赵昆提腿欲踹，夏立笑道：“这不还有几个钱嘛，晚上给娘买烧饼，我这贱命一条少吃一顿倒是没什么，可不能叫皇上饿着了。”
　　老赵这才转怒为喜，笑道：“算你小子有福气，今天倒叫老夫刮目相待了！”
　　他又从腰带里摸出一锭碎银子：“今儿晚上老夫请客，码头上的牛羊杂碎你海着吃！算你小子有孝心！”
　　在京城外的码头上，倒是有不少专做牛羊下水生意的商贩，把这种不上台面的肉卖给出苦力的码头工人们，十文钱三大碗的价钱也吸引了一些兜里没钱，却还想吃上一口肉的穷人们。
　　夏立顿时眉开眼笑，一张嘴都快咧到脑袋后面去了。他憨笑道：“那我就不跟老赵你客气了，绝对不跟你客气！”
　　要知道，为了老娘的病，他已经两个月没闻过肉味了。
　　而这个时候，来来往往的百姓们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两个眉开眼笑的顺天府差役，也渐渐有人注意到了这个不同寻常的大箱子，当中有识字的人见这个“捐”字来的蹊跷，也上前来向夏立和赵昆询问。
　　而同样的事情，也在顺天府的几条主要街道上上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