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同桌

　　“是吗？男生还是女生去抽。”高令仪洗完手从桌上抽了几张纸擦干手。虽然这听着是个问句，但没有一丝一毫的疑惑在里面。
　　不知何时苏晓熙放下了手机和二郎腿，趴在桌上，象征性的往那本厚厚的化学练习册上对照答案填了一个空：“废话，当然是男生抽呗。”随即不耐烦地拿起修正带涂掉一个括号里的字。
　　下午。
　　一进教室韩念妩十分客气的让先来的几个人随便挑着座位坐，过会儿还要调动。苏晓熙嘴里叼着楼下小卖铺里两块一根的绿豆冰糕，东倒西歪走着走到中间一排，随手拉开一个椅子坐下。摸出兜里的手机指纹解锁。打开微博刷起实时热点。
　　温清妤见苏晓熙找定了位置，立即翻过课桌拉开她前面座位的椅子，转身坐下。下巴磕在苏晓熙桌上，小心翼翼问：“熙姐，你想要什么类型的同桌啊？”
　　“随便。成事在天，谁抽到我的小纸条儿就和谁同桌呗。”苏晓熙百无聊赖盯着手机屏幕。“只要别让我和那两个臭不要脸的人其中一个成同桌就行了。南沐好真的脑子有坑，在我面前都这么狂。啧啧啧现在这种人胆子都这么大？还有冉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芋头你听着，离她俩远点。”
　　对方若有所思一般点点头。
　　结恨归根结底，得到军训的时候。
　　一天上午，站完军姿休息时，南沐好与冉晴在私底下谈论苏晓熙这个不好那个不好，恰巧被另一个女生听见。接着那个女生和苏晓熙口嗨了几句，后者听后一开始无动于衷。但下午两点多再休息时，两人不断向苏晓熙投来目光。
　　那眼神在苏晓熙眼中，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她就是个暴脾气，眼里容不得沙子。
　　苏晓熙看似若无其事走到两人身边，抬腿就是一脚。南沐好吃痛，抽抽噎噎哭了起来。——于是顺理成章地打了一场。苏晓熙初一时便三天一小打两周一大打，且战无不胜，校内人称“熙姐”。这次对手是个弱不拉几的大小姐，轻轻松松赢了人家。
　　从此以后结下了梁子。
　　但苏晓熙之后军训完回家，一开家门便是父母的批评。只是这种翻来覆去的话早就听腻了，扒完饭就进自己房间锁门打游戏。
　　看人齐了。韩念妩也按照花名册上的女生写好了带有名字的小纸条，一一折好放进准备好的纸盒中用力晃了几下，便一个一个按顺序上去抽取纸条，然后把名字念出来。没念一个名字，许多男生就起哄，阴阳怪气拖长了调，在他们眼里同桌不是同桌，是夫妻。
　　萧宇拓被叫到名字后坦然自若走上讲台，在纸盒中拈了一个小纸条。如是说，在这种年纪里，他心中还是有过朦胧的期待，在展开纸团之前也有过那么一点脸红心跳，但全部被抑制住了。
　　全班都满怀期待，他却微微一笑，十分坦然大方将纸条展开给同学看。后排的人伸长了脖子依旧看不到，前排的人看清楚纸条上的字后，陆陆续续有人叫起了高令仪的名字。
　　神经病。高令仪那时如是想道。
　　很多女生真的是闲得发慌，应该叫教官让她们多跑几圈操场才是。军训时她们总在私底下偷偷讨论哪个男生最帅，最后一致认为的两个便是六连的叶宸阳和萧宇拓。高一六班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是颜值高的都聚在一起了。这点让其他班的女生艳羡不已。
　　萧宇拓几乎就是十全十美的。长相十分俊秀，身高与很多男生一样一米八几。性格温柔。人家不仅仅成绩好家里还有钱。无疑是许多女生的梦中情人。
　　恰恰相反，高令仪与他就是两个极端。长相在大多数人眼里平平凡凡就那样，一米七九的个子在女生堆中就像鹤立鸡群。看起来冷若冰霜，且从来不轻易和人搭话。心思缜密谨慎，尤其难以被人揣测到内心的真实想法。
　　换句话说，萧宇拓温柔和煦如春风拂面，待人亲近行为举止皆有礼有节。说话都有如春风化雨；高令仪自视清高简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说不定随便说句话就是在往人心里扎刀子。
　　所以两人做同桌，肯定有人将高令仪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早已被发落到窗边坐的宋予宁默默为舍友捏了把汗。
　　坐定位置后韩班主任随口说了句“彼此熟悉熟悉”摔门回办公室登记学生档案。前脚刚走，后脚教室里立即乱成一锅粥。萧宇拓莞尔一笑，友好地伸出手：“同学你好，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同桌了。”
　　她没有抬头，也没有放下手中的玄幻小说，只淡淡地道：“嗯。”
　　超乎预料有些尴尬，萧宇拓顿了顿收回手，瞥了一眼书的内容。问道：“高同学喜欢看小说？”
　　“嗯。”
　　“那……你看过今年特火那本小说吗？”
　　“嗯。”
　　萧宇拓见有了共同话题，笑着问道：“你喜欢书里哪个人物？我……”
　　未等说完，高令仪突然将手上的书往桌上一拍，转过头去与萧宇拓平视。眉间有显而易见的戾气，冷然道：“你有完没完，说够了吗？可以闭嘴了吗？”
　　“…………”
　　高令仪喜静不喜热闹，出去游玩对于人多的地方能避则避。如今这教室里闹得不得了，加上萧宇拓连珠炮一般的问题，她忍了再忍忍无可忍，最后终于憋不住了。
　　还有，只要不违法，她真的什么书都看。
　　“恭喜恭喜恭喜，高令仪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
　　高令仪盯着笑得接近于癫狂的秦青岑，眼底带着些许鄙夷。她们是从小就认识的，不仅是对门邻居，而且从幼儿园开始到初三都是同班同学，彼此的关系简直可以说是坚不可摧。中考后两人留守大本营，只不过同班的机会从此止步。这次秦青岑在二班，高令仪在六班。
　　因此，前几天高令仪还拍着对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高二还要分科哪。说不定分科我们就又分一起了。”
　　“是吗？那你选文选理？”
　　“将来的事将来说，反正你选哪科我选哪科。”
　　…………
　　“笑什么笑？作为一起长大的朋友你这个时候真的是把我们的友谊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了，这可是气死人的坚定友谊。”高令仪十分难得地边微笑边看着老朋友，但那笑容里有几分真假，外人总是很难看出来。她咬字咬得很重，最后四个字几乎是咬着牙齿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秦青岑一摆手，猛地抬头一咂嘴道：“小令子住口，本宫虽然与你有多年之感情，与你不离不弃情同手足。你拿本宫当姐姐看，本宫便也把你当妹妹好生待着。既然情同手足，本宫笑你几句也没关系的啦。”
　　高令仪敛了笑容，恢复了一如既往的严肃。“住口。我问你，你同桌男的女的？叫什么？”
　　“废话，我同桌当然是女的谁像你们班那么人性化，居然还抽签。你同桌也太惨了吧居然抽到你，看来他必须见识见识你的厉害了。”说着，她手指戳戳点点，不知比划着什么。“就在接下来一年里，他即将见识到什么叫女蛮子。高氏单手翻课桌，颠覆三观！”
　　虽说高令仪外表看着是个斯文柔弱的女孩子，但力道大得惊人。小学六年级以及初中三年都换过一两次新课桌，因此同班的秦青岑也没少见过她单手翻课桌的“英姿”。
　　“你同桌女的？叫什么名字？”
　　秦青岑翻了个白眼，然后眨了眨。“查户口呢你，问这么多干嘛。叫江天歌，怎么？”
　　“江天歌？”高令仪一惊，转过身子盯着秦青岑，“你的意思是，今年这个市的中考状元江天歌？坐在你旁边？”她虽然知道江天歌在长平高中部就读，但不知道在几班。当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闷闷不乐了一阵子。“你上辈子拯救银河系了吧，这么走运。”
　　说到这里秦青岑便垂头丧气了，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走运什么呀走运，她一上来就当了班长，就坐我旁边。我的一举一动她尽收眼底，这和我旁边坐了个班主任有什么区别？”
　　“败事在人成事在天。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