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杏村夜宿

　　“过了这个山头，咱们就到杏林镇了。听老管家说，镇子边上有一片杏花林，如今开得正艳。等到了那里，少爷咱们不如去看看。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要是就这么离去那就太可惜了。”“哎呦，谁打我的脑袋！”阿华正撺掇的起劲儿，却被阿福拍了脑袋。“抓紧赶路，要是晚了咱们可就得在野外住一宿了。”
　　冷风透过车窗吹了进来，白无涯只觉一阵寒冷，随即紧了紧衣服。天空的阴云又厚了一分，天河中的河水仿佛随时都会落下。
　　“店家，开门，打尖！”咚咚的敲门声传进了门内。小二忙高声喊：“来咧，客官。”又急匆匆跑来开门。
　　一行五人紧赶慢赶，还是没有逃过大雨的洗礼。
　　路上行的急，再加上一路颠簸。白无涯下车时已然面色苍白，浑身难受。“小二，四间客房，再去打点热水来。”阿福看出白无涯身体不适，连忙去扶他。
　　“这才出了镇子，就赶上大雨，真是够倒霉的。”阿华收拾完行李，斜靠在门前，嘴里又开始嘟囔。阿福见他在那无所事事，一巴掌打在阿华的脑门儿。“哥，你咋又打我！再打你弟弟就傻了！”“去，把少爷的床铺了，咱们出来不是让你玩的，而是照顾少爷的。要是回去让爹娘知道咱没照顾好少爷，小心点你的屁股。”阿华捂着脑袋，只觉得大哥小题大作。
　　莫氏兄妹随意在楼下找了张桌子坐下，见三人都上了楼，向小二要了两个菜，开始闲聊起来。
　　“哥，你说按照他们这个速度，那要什么时候才能到啊？师傅让咱们江湖历练，可不是要咱们给他当奶娘。你看看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子，真要走到了地方，恐怕半条命都要没了。都说白家老大天下无双，老三风华绝代。怎么这个老二就是个废柴。当初师傅让咱们过来，我想着能认识个豪杰，还高兴了一阵子，谁知却是这么个结果，真让人失望。”莫忘又是一顿牢骚，趴在桌子上，双手不断拉着莫失的衣袖。挂在手臂的铃铛清脆作响。
　　“师傅年轻时初出茅庐，按照师祖的吩咐游历江湖。本想着定要在江湖上有一番作为，好让师祖另眼相看。谁知出门第二天，就让人顺去了盘缠，一身豪情壮志不过两日就被击得粉碎，要是就这么回去，让山庄的师傅师伯以及众师兄弟如何看待。更何况师傅也丢不起这个人。只得硬着头皮走下去。”莫失手指点了两下桌子，莫忘心领神会，抄起茶壶便将茶杯斟满。
　　“哥，然后呢？”关于师傅莫忘总是有无穷的好奇。
　　“师傅自幼便在山上学剑，衣食起居自有人照料。如今盘缠没了，身上又没有什么傍身的手艺，唯一拿的出手的还是打铁铸剑，可山庄铸剑术冠绝天下，自认第二便没有人敢称第一，但这也是不传之秘，若是现于江湖，恐怕又要引发一场腥风血雨。要是被老祖宗知道从他那流传出去，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更何况，师傅还没这胆量。”兄妹二人对视一眼，不由得笑了起来。
　　“师傅饿了两天，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学那江湖的卖艺人，街头舞剑。驻足观看的尽是些落难的草莽，贫穷的市井小民。那些达官显贵谁会有兴趣来看这个？一场下来能有几个铜板填饱肚子就不错了。本是衣裾翩翩，温文如玉的富家贵公子，不过几日摇身一变成了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江湖沦落人。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月余，直到有一天，师傅那铸剑山庄的剑法被同样在江湖游历的白师伯认出来了。行走江湖没有混出名堂也就罢了，如今落魄的样子全被人看了去。白师伯向师傅问询山中的长辈以及师傅这般情况。师傅支支吾吾半天，不过大概全被师伯猜了去。师伯也不说破，只是说这江湖险恶，一人行走难免双拳难敌四手，不如二人结伴，也好有个照应。师傅有了台阶，又能解一时之困。这才有了后来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刀剑双雄。”
　　“白师伯在师傅落魄时拉了一把，并且他们还有过命的交情。这些年来从来都是白师伯帮助师傅，师傅想还这人情都没地方出力。如今白师伯有要事在身抽不开空子，这才求助咱师傅，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机会，又如何不尽心竭力？若非师傅，咱们早就饿死街头了。不管那白无涯如何，咱们把他安全送到长安，也好让师傅高兴一下。”
　　“可是哥，这些事你是从哪儿知道的，师傅可是从来没提过的。”莫忘快好奇到了极点，抓着莫失的衣袖又是一阵摇晃，手腕的铃铛也叮铃作响，一阵清脆悦耳，似乎也迫不及待想知道这秘密。
　　“你以为是谁顺走了师傅的钱袋？你觉得师祖会放心师傅一个人游荡江湖？要知道山庄虽交友天下，每年上门求剑者不计其数。但总有些人求而不得，心怀怨恨，另外还有些新仇旧恨，这江湖如何不险恶？师傅以为那段经历只有他一人知晓，哪会想到山庄所有人都把他蒙在鼓里？”莫失说完，不由得又笑起来。
　　莫忘捂住嘴巴，显然是被师祖的手笔吓到。呆楞了下，也忍不住笑起来。笑声混杂着清脆的铃声，格外的悦耳。
　　白无涯叫伙计收拾了饭菜，阿福将床铺铺好后回到了隔壁的房间。白无涯撑起窗户，雨声顿时大了不少。雨水打在窗户，滴滴答答，顺着窗檐滑落，又是一阵声响。他顺手搬了把椅子，便在窗边坐下，风吹了进来，将桌上摆放整齐的用砚压住的生宣掀起了一角。
　　宣纸一张张吹起，风中夹杂的水滴落在上面，将其印染，宛若不羁的大师肆意泼墨挥洒，每一张都是不同的色彩。白无涯看的出神，离别时一幕幕场景不停的浮现。
　　那年大哥刚行冠礼，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只身仗剑走天涯。少年一腔热血，更是放出豪言，若不能闯出一番名头，绝不踏进家门半步。一人一剑一老马，临别时，母亲虽然不舍，更多的却是鼓励。所幸这几年大哥混出了名堂，隔三差五总能听到旅人闲谈时带来的消息，白无涯常去酒楼听书，除了那王先生书说得精彩，也有这方面的缘故。
　　三妹随着峨眉山的师太学艺，也未见母亲有半点愁容。唯独到了自己出门，衣裳生怕带的不够，银钱更怕不足以开销，还偷偷给自己塞了一包。临到走时，更是哭的稀里哗啦，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白无涯曾想过自己及冠后，像大哥那样一腔热血，仗剑天涯。也曾想过临别时母亲殷殷期盼望子成龙。只是自己这痨病鬼一般的身子，如何经得起折腾。出门在外，只能令母亲担心。
　　也不知被传的神乎其技的神医能否治好自己这该死的病。对自己来说，这病这么多年了，就算治不好也没什么，可是母亲抱着那么高的期望，要是治不好，岂不是又让她失望了。
　　白无涯靠在椅背上，想着想着，竟睡着了。
　　白无涯只觉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他不再是那个病魇缠身，弱不经风的少年。而是像大哥一样天资卓著，根骨极佳。镇子里的人都说白老二就是第二个白无双。待到行冠礼后准备游历时，母亲也不再是垂泪落目，而是像对待大哥那样眼中充满了期盼。。
　　白无涯在游历的途中，结识了几个志同道合的伙伴。听闻有恶匪作乱，有道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何况这些打家劫舍杀人掳掠的恶霸。几兄弟凭着一腔热血，莽莽撞撞的奔上山要灭了这群土匪。就他们这群人哪里是那群占山为王为祸一方多年的土匪恶霸的对手。可是说来也巧，这恶霸的头头不知从哪儿掳来了国色天香的小娘子，整个山寨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众盗匪更是喝的酩酊大醉、烂醉如泥。众兄弟一路上山，连个放哨的都没看到。见到那群烂醉的盗匪，上去就是一剑。至于那当新郎的头头，还没走到洞房便倒在地上睡了过去。众兄弟赢得稀里糊涂，盗匪们更是输的不明不白。不过众兄弟总算在江湖有了名气，还收获了“侠义七子”的雅号。行走江湖来人互相通名时，没有人不抱拳说一声“久仰了”。兄弟七人，隐隐以白无涯为首，几人在江湖上名声越来越响，声势越来越浩大，景从跟随的人也越来越多。老一辈的前辈们更是将他们看作未来江湖的领袖。
　　七兄弟组建了侠义帮，随着帮派的不断发展，人数不断增多，个人手中的权利也开始增大，侠义帮不再是曾经那个仅凭一腔热血就敢上山拔剑杀匪的侠义帮了，几兄弟之间的利益纠缠，矛盾纠纷，个种琐事源源不断。光是解决这些事情就让白无涯头痛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