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下山

　　从千秋岭下山，到达驿所，再向北直走数里，就能到达解厄一脉的山门。
　　紫江城虽大，横临于紫江之上，但想要入城出城，只有北门与南门可走，北门之路直通褐土，中间分出一叉通往墨山，南门一路通往金狮王朝，又分出一叉直指东北，与北门墨山一路联通。除此之外，南门通往金狮王朝的一路有一无妄小栈，紫江到了此处，河流不再泛紫，与北海的颜色连成一通，凡是极北之域，想要进入北海，只有从此处登船。
　　紫江城到墨山一带，四季如春，直到褐岭一带，树木川草才渐显枯黄。一路走来，不乏有畜羊牧马之徒，樵夫渔农之辈，植树栽桑之户，耕作桑织之农，三年之前的那场劫难，似乎已经逐渐消失了影响，然而人们心中的伤痛，一直只如轻云一般渐渐地淡薄，却从来无法彻底抹去。
　　列于褐岭之下，那沚水左岸的将士群葬，便是映证。
　　沚水是紫江的支流，发源于褐岭，经流紫江平原，于下游汇入紫江，据说它的源头乃是一处湖泊，不过近几年紫江与褐土的联系并不密切，这一说法也只能使人们将信将疑。
　　临近紫江城时，冉献说道：
　　“日色将尽，时辰已然不早，二位不必急于赶路，不妨随冉某一道进城，安排好住处，明日再去行法也不迟。”
　　“北辰记得这紫江城，每日不到日暮就要闭城，今日已过戌时，贫道二人入城，岂不是坏了规矩？”
　　北辰调侃道。
　　“哈哈哈哈，道长说笑了，二位既是城主的贵客，怎可不方便行事？二位道长，且随我来。”
　　城门之下，冉献举起腰牌喊道：
　　“我乃冉献，奉承主之命回城，守门甲士，速速开门！”
　　不一会，只听得城门隆隆作响，朱红的大门轰然打开，激荡起地面上的阵阵灰尘，三人忙是掩住口鼻，过了许久才阔步而入。
　　三人进城之后，城门便是隆隆地放下。
　　“北辰记得三年之前，曾有甲士在城下守门，如今为何不见？”
　　北辰问道。
　　“真人有所不知，自打三年前的那场大劫以后，城主便举倾城之力，在与褐土交壤边界，筑起了五座烽火台。自那以后，城里大半的甲士都被调到那里戍卫，城中的兵力，自然就少了。”
　　“看这样子，三年前的那场大劫，倒是没给这里带来太大变化嘛。”
　　“哈哈哈哈，紫江还没流干，我紫江城又岂有衰落之理——不过听说真人也是在三年前出家的，不知是否也与那场劫难有关？”
　　“不瞒施主，北辰正是大劫当日拜入家师门下，只是出家之人，往事不便多提。”
　　“是冉某孟浪了，只不知真人俗名，家人何在，可否透露，城主也可照抚一二。”
　　“元辰俗名洛雷，至于俗家，便不劳城主了。俗父在元辰八岁时便与虎狼相搏而死，俗母悲恸过度，也于当年仙逝……”
　　“不知真人有此经历，冉某向真人赔罪了。”
　　“出家之人，往事云烟，施主何罪之有。”
　　元辰轻叹一声，说话之间，已由城门走到了城主府。
　　“话说城主的待客之礼，可真是厚道呢。元辰出家之人，从未见过这等世面……”
　　“城主久闻真人大名，斋戒数日以侯，还望真人赏光。”
　　“城主这番盛情，元辰自是难却。”
　　此时，瑶光插了句嘴。
　　“还望冉大人禀告城主，我教不禁荤腥酒肉，宴席之时，无须过礼。”
　　“哈哈，那是自然，二位，请上座——”
　　城主府上，紫崖携随紫林站候以待，如此许久，紫林有些不情愿地问道：
　　“父亲，两个穷酸道士，为什么要我们等待如此之久？”
　　紫崖笑着摸了摸紫林的头，笑道：
　　“儿啊，你要记住，不是他们要我们在这里等，是我们出于尊敬，主动在这里等他们。”
　　“父亲如此殷勤，莫非这两个酸穷道士，比紫江城的城主还要高贵？”
　　“林儿，这不是殷勤，而是诚恳。你要向别人展示你的诚意，别人才会诚心诚意地帮你。
　　林儿啊，你还小，再过几年，你就会明白，紫江虽大，但绝非天下无双，事实上，有很多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就让我们灰飞烟灭。为父如此之行，绝不是向两个道士卑躬屈膝，而是在向他们背后的势力表达诚意。
　　还有，林儿，此次前来的真人绝非寻常道士可比，他们一人是解厄真人的关门弟子，一人是解厄七星的瑶光真人，无论如何，都须敬重行事。
　　林儿，此番并不只是为我自己，为父也是在帮你寻找外援，你可别忘了你那两个叔叔，如今虽被派去戍守北疆，但他们心里到底打着什么样的算盘，为父也说不清楚啊。”
　　说到这里，紫崖叹了口气，然后说道：
　　“听说这位解厄真人的关门弟子，此前也曾是我紫江城里的人士，虽然年岁比你还要小上一岁，但待会见到时，你要记得唤他北辰真人，切不可怠慢。”
　　“林儿记住了。”
　　紫崖叹了一口气道：
　　“等这件事情结束了，为父打算送你上到墨山历练一番，城里的烂摊子，这段时间交给为父即可，解厄那老道士，想必不会不给我面子。你意下如何？”
　　“这……”
　　紫林的声音有些犹豫。
　　“傻孩子，为父这是在帮你，只要你能与天乾教扯上关系，你二叔三叔纵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你万分之一，退万步讲，假使你二叔三叔真的能够威胁到为父，那么他们在动手前，无论如何也要考虑到我在山上的孩子，你去到那里，也是在保护为父啊。
　　过个几年，你想当道士就当道士，为父的身体还能撑上不少时间；如若道士当腻了，就回来做城主，记住了，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林儿……领命！”
　　“哟，二位真人来了啊，里面请。”。
　　说话间，北辰、瑶光二人已是抵达城主的府邸，紫崖看到二人到来，赶忙上去迎接。
　　“劳施主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