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剑宗往事

　　来到殿前，没有看到疯师叔的身影，但是师叔祖的灵牌已经被端正的放好，走出剑平殿，一眼就看到
　　了疯师叔促膝坐在白玉石阶下的平台上，一动不动，天色已暗。
　　“师叔恢复正常了？”
　　陆启心中一奇，每当疯师叔正常的时候他就会很安静，于是走了过去，隔着不远，同样坐了下来。
　　疯师叔偏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了陆启背上的火钳上，过了一会，才慢慢的移开目光，往着天上的缺月望去。
　　“师弟，你知道吗，师傅知道你喜欢天剑，也想要一把天剑，可是整个东周之地，是没有第二把天剑的。”
　　还在把他当师弟，陆启只能苦笑，原来疯师叔还没恢复，可是他觉得疯师叔现在的样子很奇怪，看上去像是清醒的，尤其是他的目光，深邃得只有在宗主师傅那见过。
　　可当疯师叔说到天剑的时候，陆启也来了兴趣，他只能试探着问道，“天剑？”
　　“是啊，天剑，天造之剑，也是世间最强一种剑。”
　　这些陆启知道，他也知道天剑并不止一把，但有些事他现在都想不通，天又怎么会造剑，又问道，“天可以造剑，那人可以造出天剑来吗？”
　　疯师叔摇了摇头，“人是造不出天剑的，人造出来的顶多是灵剑，成不了天剑。”
　　“那真的好神奇！”陆启奇道，究竟是怎样的鬼斧神工才能形成一把把无匹的至强之剑。但是又想到一些问题，“可是我们东周之地的天剑在哪，为什么会没有第二把天剑？”
　　疯师叔没有马上回答，干枯皱皮的老手伸出，隔空划着看不到的线条，陆启眨了眨眼，他好像有点熟悉这种痕迹，像是疯师叔教过的某个剑招，可是疯师叔每每划到一半就改划另一条，让陆启想学都学不了。
　　一套完整的剑招，硬是这样被划了七残八缺，这时疯师叔才好像听到了陆启的问话，抬了抬眼道，“我们东周之地不同，最后一名剑神是出自我们这里，有剑神在的地方，其他天剑不会来，也不敢来。”
　　“天剑是活的？”陆启微微瞪了瞪眼睛。
　　“天剑不是，但是执掌天剑的剑主是，他们不敢来我们东周，不光是他们怕，他们手中的天剑也怕，剑神手中的天剑，即便是天剑榜中的第二也斗不过。天剑即便再强，也强不过剑神……”
　　陆启哦声点头，自言自语道，“天剑有十七，天剑第二斗不过剑神，那天剑第一呢，它可以和剑神匹敌吗？”
　　陆启知道天剑不可妄语，平时没人会和他讨论过多的天剑，往往一句天剑最强就把他打发了，蝶儿知道很多，但也有很多不知道的地方，比如天剑第一是什么剑，剑神手中的天剑去哪了，这些她都不知道，她说过，第一天剑和剑神一样，是世间的禁忌，非有神鬼之力不可触及。
　　“没有第一天剑，或者说，剑神手中的天剑，就是第一……”
　　明明是陆启自语的问话，疯师叔也听到了，深沉的目光落在了陆启身上，接着道，“每一把天剑都是有灵的，它们会选择自己的主人，也就是天剑的剑主，他们可以不是最强，但一定是最独特的，有吸引它们供其驱策的地方，师弟你外出寻找天剑，不见得能够寻得新的天剑，成为剑主而归……”
　　“我们剑宗的人都知道，剑宗的前辈们是出过剑主的，有一把天剑流传在了师傅的手中，当时，剑宗没人能够成为这把天剑的剑主，师傅就把它收了起来，谁也不给用，因为不能成为剑主，就算拿得起天剑，也无有所用，顶多算是一把极强的利器，真要比起来，可能连灵剑都不如……”
　　说到这，疯师叔那浑浊的眼睛开始模糊，目光移远，又接着说道。
　　“这把天剑，所有人都在惦记着，你想要，师傅没给，说是时机未到，你不听，倔着说要自己去寻一把天剑成为天剑剑主而归，而后你走了，独自一人离开了东周大地，失去了音讯……”
　　“可你知道吗，你走后的没几年，我们剑宗就遭受了灭顶之灾，有贼人想强取师傅手中的天剑，也想灭掉我们整个剑宗，那是一场死劫，师傅被镇压，师叔师伯们战死，我们成了刀俎上的鱼肉，一批又一批的师兄姐弟们冲出去被杀死，血流成河，尸体横满整座剑山……”
　　晶莹的泪珠从疯师叔眼角挤出，没有滴落，只是浸润在那满脸褶皱的老皮中，这样的泪，是陆启看得最心疼的一次，心头沉重。
　　疯师叔哽咽了，接着道，“天不亡我剑宗，一名修为通天跻圣的剑圣前辈追查那群贼人至此，以一人之力，斩灭了所有的恶贼，保住了宗门最后的一点根基。可是，倒下的师兄姐弟，他们……，再也起不来了……”
　　疯师叔的眼泪流不出来了，似乎已经流光，陆启无法说话，只有靠过去一点，跟疯师叔坐在一起，抬着头，望着轻云遮月的夜空。
　　“师傅最终没死，可他却把责任全部归咎自己身上，说要是早点把天剑给你，让你成为天剑剑主，剑宗就不会发生这样的祸事，他就不该有让你成就剑神的想法。这样的自责下，他老人家终日郁郁寡欢，每天站在殿门前，盼望着你归来……”
　　后面的事，疯师叔就算不说下去，陆启也猜到了大概，疯师叔口中的师弟没有回来过，如果他还没死，年纪也应该和疯师叔差不多了，可他若是真的没死，为什么不回来看一眼呢，是否太绝情了点，这样的人，真的能成为天剑剑主，甚至是剑神吗？
　　“师傅很想你，在最后的日子里，还在念叨着把天剑留着给你……，还好，你终于回来了，天剑也到了你手里，呵呵……呜哇。”
　　疯师叔笑着笑着，又哭了出来，像个孩子一般，陆启叹了叹气，小心翼翼的从背后抽出那把火钳，恭敬的放在身前，道，“天剑是这把吗？”
　　“是……是的，嘻嘻……，呜呜……”
　　疯师叔又哭又笑，近乎十足的疯癫，陆启摸着手中的火钳，想笑却笑不出来。
　　“小师叔？你们坐这里干什么呢？”
　　清脆的铃音，随着眼前一花，馨香同至，一名身着莲青色琉金长裙的绝美少女立在了陆启坐的台阶栏杆上，只见她瀑发轻织，扎成简单的马尾，清冷的服饰紧贴着纤细柔韧的腰肢，手中执剑，白鞘黄柄，柳眉下的凤目轻瞪，那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妖娆脸庞不自主的偷笑起来，她觉得眼前这并排而坐表情古怪的两人，有点莫名的滑稽。
　　不用想，陆启便知道是修炼完毕的左蝶思来了，立马转头对着她做着嘘声状，意思让她不要打扰到情绪不稳的疯师叔，同时拍了拍身旁的阶梯，示意她坐下等待片刻。
　　左蝶思顿时有点好奇，轻轻跃到陆启的身侧，优雅的坐下，随后她的目光便是落在了陆启身上，打量片刻，她也发现了陆启手中的破烂火钳，不过没说什么，目光绕了过去，投射到情绪正奇怪的疯师叔祖身上。
　　“疯师叔祖是怎么了，眼睛红红的，是进沙子了吗？”
　　知道这是不可能，左蝶思的清眸中射出不一样的辉光，无声息的扫向疯师叔祖，她是想稍微了解一下疯师叔祖的修为底子。
　　陆启摇摇头，没有说明各种缘由，左蝶思的举动他也没发现，叹了叹气，似乎沉浸在疯师叔的悲伤中，但在此时，疯师叔原本又哭又笑的怪脸突然一肃，一圈似是劲风般的冲击从周身散发，同时白眉一横，瞬间站起，冷冷逼视着一旁的左蝶思，凝重的气息从周身散发。
　　气氛突然转变，陆启骤然觉得身上似负千斤重担，瞬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而且还越来越重，即便是坚实的脊椎骨都开始出现了细微的咔咔声。
　　疯师叔两耳一颤，似乎察觉到了陆启的不适，重声一哼，一下起跃，瞬间消失在夜空中，重负顿消。
　　“疯……，蝶儿，你怎么了？”
　　脸上因充血微红的陆启顿感一畅，刚想起身寻找疯师叔，就发现一旁的蝶儿秀脸煞白，身躯左右摇晃，赶紧起身搀扶。
　　“没……没事，调息一下就好。”
　　左蝶思微微摆手，原地改坐调息。一小会儿，她便再次睁开了灵动的双目，想想刚才，精致的小脸一阵后怕，疯师叔祖仅是一个眼神，就使得自己体内的灵力逆转，如此修为，甚是恐怖，好在疯师叔祖只是小小的惩诫，没有过分为难，不然麻烦大了。
　　看到眼前那张担忧中带点呆愣的清秀俊脸后，她的笑容又回到了绝美的俏脸上，欢快的起身，笑道，“没事了，我们走吧。”
　　走在林间昏幽的石道上，两人缓步并行，出奇的，两人的话都很少，身背火钳的陆启，心里一直想着疯师叔的故事，心情难畅，旁边的左蝶思也是嘴唇咬动，几番欲言又止，直到她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陆启背后的火钳上。
　　“小师叔，你背着的是什么？都锈成这副模样了，还能用吗？”
　　听言，陆启才停下脚步，像是解剑一般从背上取下火钳，道，“这是疯师叔给的天……，神剑。”想了想，陆启还是把天剑改口说成了神剑，他不是怕蝶儿笑话自己，而是怕她笑话疯师叔，说他想天剑想疯了。
　　“神剑？就是这？”
　　接过锈蚀不堪的火钳，左蝶思用手中的剑柄轻轻的磕了磕，又震落一片片暗红的锈屑，皱下柳眉道，“这是什么破烂，疯师叔祖给的东西，这能叫剑吗？”
　　火钳无锋，只是初具剑形，陆启不好意思的道，“我可以拿回去重新打造一下，也可以当成剑用的。”
　　“别，就这点斤两能打造出什么剑出来，更别说已经锈蚀这么深了，剩下有用一点的料肯定造不出长剑，不信我给你斩开看看。”
　　左蝶思皱起琼鼻，有点小生气，疯师叔祖发疯时干的事不正常就算了，小师叔难道也看不出来吗，跟着一起疯。说完，长剑出鞘，在暗色的黑夜中，划出一道冷厉的寒光，如闪电般，一瞬即逝，如此之快的剑，陆启想阻拦也办不到。
　　叮，咔擦……
　　火星四溅，金铁的交音和长器的断裂声同时响起，再去看左蝶思手中的火钳，陆启轻轻瞪大了眼睛，只见断掉的，不止是那把锈蚀掉的火钳，还有，蝶儿手中的利剑，那可是宗主师傅从天剑城里最好的剑器铺里带回来的精铁宝剑，居然就这么一起断掉了。
　　“哇，宗主爷爷骗我，这把剑这么烂。”
　　呆愣了一下，左蝶思顿时把手中的断剑给一起扔在地上，嘟囔着樱唇，脸色不快。但她马上就更生气了。
　　只见陆启已经弯下腰，把地上的断剑和断钳都一一捡起，用身上的衣服包好，收起。
　　“小师叔，你干嘛，这些破烂都不要了，看着就碍眼。”
　　“不要了吗？”陆启疑惑了片刻，又立马笑道，“那正好，把你的断剑融进去，这下就不怕锻不成一把好剑了吧。”
　　见陆启不来安慰自己，还在考虑那把烂钳子，直气得跺脚。。
　　“小气的小师叔，我不理你了！”
　　说完，如飞燕般抽身而去，原地只留下陆启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