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十六

　　（洛德希亚联邦，前线指挥部）
　　“我们要在白令海峡对联盟本土实施初步封锁。”联邦太平洋第二舰队司令霍华德少将对着全息台发言。“如果我们拿不下阿拉斯加，我们就没有跳板向联盟本土投放地面部队。”
　　“我们也许可以尝试大规模空投军队。”太平洋第一舰队司令雷德尔少将插嘴。
　　“运输机无法空投重型坦克，而且能够进行空投的巨型运输机缺乏保护。”太平洋第三舰队司令卡德拉中将说，“没有制空权，我们就永远没法保护海军舰队，我们的防空导弹会被迅速消耗。”
　　“我们现在谈论这些太早了。”第四舰队司令唐纳德少将说，“我们需要更多的支援，对联盟本土的进攻为时过早。”
　　“现在暴露出了几个问题。”大西洋第一舰队司令巴唐瑟少将指出，“太平洋舰队消耗过大，而联盟不可能短时间把西部舰队调回太平洋，因此联盟此时的大西洋舰队实力最为强劲。”
　　“如果联盟想要进攻联邦本土，这是最好的时机。新柏林靠海太近，反舰导弹可以随时轰炸整个新柏林。”
　　“联盟的弹道导弹发射单元已经被我们精确的‘点对点’打击破坏的差不多了，估计剩余的发射基地还有数十个，可以同时发射上百枚弹道导弹。我们如果想要保护新柏林，就要首先动手！”大西洋第二舰队司令维兰泽尔中将说，“我们只要在大西洋战场给予联邦海军重创，就可以拥有充足的战略优势！”
　　“星际舰队呢？不管我们海军多强大，只要一艘战列巡洋舰进入大气层，我们的舰队就全部完蛋！”雷德尔少将表示反对。
　　“那我们就要首先歼灭联盟的星际舰队！”
　　“你怎么知道不会是他们歼灭我们？”
　　“安静。”雷曼中将敲了一下手杖，会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我们需要明白，这场战争万万不可凭借运气取胜，更不可投入全部兵力打所谓的决死战斗。任何时候，我们都需要留一手，时刻做最坏的打算。”
　　“星际舰队是取胜的关键，哪怕我们只剩下了一条战舰，也可以形成对海军舰队的压倒性优势。”
　　“劳西梅尔上将呢？”霍华德少将问。
　　“联邦元首找他有事。”唐纳德说。
　　“还有一点。”雷曼中将继续说。“我们要务必注意，不能让北方共同体走进对方的阵营。”
　　“这很难实现，联邦和联盟开出的条件几乎完全一样，北方共同体很难最出决定。”维兰泽尔少将说。
　　“是吗？但是我对拉拢北方共同体很有信心他。”雷曼中将说，“必要时候也许需要一些牺牲。”
　　“我们从来不拿平民的生命冒险……”
　　“没有牺牲，就没有胜利。”雷曼中将站起身，“散会！”
　　（中东，‘净土’基地）
　　中东沙漠本来已经快要完全绿化了，但是由于联邦一次失误的气象武器实验，导致这一大片区域完全沙漠化。
　　如今，极其平整的沙漠几乎一望无际，风都绕着走。而联邦为了不白白浪费这一块区域，在这里建立了“净土”基地。
　　“净土”基地富有传奇色彩，很大一部分谣言是因为从它上方飞过的飞机的导航系统会收到影响。这其实是由于联邦开发引力波干扰系统时实验失败，导致的一次灾难所致。
　　那次灾难几乎摧毁了整个“净土”基地。联邦针对引力波雷达的干扰系统研发十分曲折。最初的方案类似于“红外诱饵弹”，通过释放大批重粒子进行干扰。但是，生产这些超重粒子费时又费力，联邦还是抱着科学的态度生产了一大仓。
　　这些重粒子很不稳定。它们由于质量太大而且呈现不完整的正电性，时常发生诱导性连锁反应，把约束舱炸出一个大洞来。
　　在一天夜里，大部分工作人员和工程师都由于新年而回家了，整个“净土”基地只有不到五个人负责控制防御系统和监视。这时候，由电脑自动修正约束力场的重粒子隔离舱发生了波动，这种波动十分少见，往往好几年才能看到一次，只要处理得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此时此刻控制大厅已经没有人了，一切都交给电脑自动控制。电脑侦测到波动后立刻按照程序进行了修正，这次修正十分成功——但是却留下了极小的一部分不稳定粒子。这些粒子由于更大的凝集密度而沉入了粒子球的中心，躲过了侦测系统的侦测。
　　按照标准程序，电脑进行自动校准后通常需要人工进行校准。但是已经习以为常的代理工程师只是看了一眼显示器就懒得操作了，这导致发生连锁反应的重粒子越来越多。
　　当被系统侦测到时，活跃的重粒子已经十分危险了。电脑进行了新的一次校正，把最外层的波动粒子修正了。
　　按照常理，十分钟内发生两次自动校正是很反常的，但是代理工程师毫无反应，依然不准备进行人工检查。
　　很快，内部不稳定的重粒子团疾速扩张，两微秒内就把整个粒子团激发到了活跃状态。电脑立刻发出危险警告，按照标准流程的最后一条进行紧急介入，用强激光试图蒸发整个粒子团。
　　遗憾的是，联邦造出来的粒子实在太多了，一时半会根本蒸发不完，而且由于热量向中心坍缩，外层粒子球几乎处于绝对零度，强激光的能量消散很快。
　　电脑加大了激光强度，八道超强的激光束从各个方向射入粒子球。
　　信息被送到了“净土”基地的主管手里。主管凭借多年的经验意识到即将发生爆炸——基地的应急反应堆无法维持如此高强度的能源抽取。他立刻下令全员撤离，并且严禁任何人靠近那片区域，成功挽救了所有人的生命。
　　果不其然，反应堆停摆，粒子球爆炸了。这次爆炸强度之高相当于一颗星际舰队用大当量三相弹。上亿吨的超重粒子被撒向空中，周围的村子都看到了“奇异的紫色光芒”。重粒子相互撞击着反应，发生了几百亿次小型核爆炸。整个“净土”基地，除了地下结构部分幸存，其他被全部炸毁。
　　重粒子在一周后逐渐瓦解为重原子，又衰变成轻原子。多次衰变后，最后成为了铁原子。现在，整片沙漠下面盖着厚厚的一层纯铁，周围的村庄也建在厚厚的铁沙上。
　　由于某种为止的情况，这片区域存在强烈的电磁干扰，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电磁屏障。
　　而此时，雷曼中将正驾车驶向基地。
　　“净土”基地已经重建了，比原先的更宏伟，更庞大。整座楼呈现高耸的等腰梯形，侧面伸出两座高低不一的停机坪，大楼为纯白色，镶嵌着金色的花纹和浮雕，让它看起来更像一个艺术品。
　　围墙很高，差不多有二十多米，但是和“净土”基地的主楼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大门立柱上有两座巨型火炮，周围闪烁着点点红光。大门上写着“02”，代表它是三座大门中的第二座。
　　雷曼中将的车穿过厚实的大门，沿着笔直的大道向主楼开去。
　　还没到它脚下，雷曼中将已经感觉到了它的气势磅礴。星星点点的灯光装饰在它的身上，让它看上去无比庄严和肃穆。
　　雷曼中将是一个贵族，他对往事记忆并不多，但是依稀记得不少过去的日子。
　　雷曼中将的童年准确来说并不严肃。他的童年伴随着交响、油画和文献，动物研究和科学探索穿梭其中。他的父亲海因里希•冯•布里托尔对战争没有兴趣，唯一的兴趣就是自然科学和高能物理。
　　但是雷曼中将不同，他在刚刚踏入学校时，联盟就成立了。
　　与其说是时代塑造了雷曼中将，不如说是雷曼中将塑造了这个时代——至少有他的功劳。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房间里的各种各样的标本、油画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科技原理，武器图纸和正在设计的、已经设计完成的精密机械装置。书籍也从《资本论》，《物种起源》，《大设计》和《发条橙》等变成了《现代战争概论》，《战争原理和武器常识》，《对高新武器科技的探索和设想》等等诸位将军的著作。
　　他并不想变成这样，他依然热爱生命，依然喜欢在空闲时刻关照着自己爱护的动物和植物。要说什么对雷曼中将最为宝贵，那么无疑就是生命。
　　生命的宝贵和奇迹，雷曼中将有自己的看法。
　　“当你向我提问时，你身体内的各种酶在高效地催化反应，神经信号通过化学和电信号的交替带给你感情，你一丝一缕的肌肉构造是那么的合理，让你能拥有最完美的力学结构。这一切的一切，哪怕用最先进的量子计算机进行建模，也要十五个月。”
　　生命的奇迹不在于个体，更在于整个团体所构造出的不朽传奇。
　　海豚通过团体协作捕食，鸟群通过精密地协调共同对抗猛禽，从微不足道的蚂蚁到吞吐万象的巨鲸，这一切都让雷曼中将深深地为之着迷。他痛恨对生命的践踏和浪费，但是他却做出了一个看似违背一切的决定：加入联邦军队。
　　“机枪的发明，起初是为了减少伤亡。我加入军队，是为了更快地结束战争。”他曾这么说。
　　就如同机枪的错误一样，雷曼中将并没有结束战争，而是把人类的战争史拓展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不论怎么样，他都认为自己是失败的。正是因为他违背了最初的选择，他一直认为自己有愧于家族，有愧于生命。
　　这种心理不断地增长，雷曼中将不得不在战争里一次次取胜。每次取胜，他都认为自己终止了上百条生命的消亡，而随着战争的进展，双方打的不可开交，雷曼中将又一次次地依靠战争来自我麻痹。战火不断地侵蚀他对生命的尊敬和憧憬，取而代之的是更冷酷、残忍的手段和天才般的战术操作。
　　在深夜里，雷曼中将有时会想起自己当初的信念，但是他很快就停止了思考——毕竟一件事情，不去想，它就不是事情。
　　从海军的事情里抽出时间跑到这里实属不易。但是雷曼中将确信他会不虚此行。
　　“将军，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特里布茨少将是“净土”基地的负责人，此时他正躺在椅子上懒洋洋地看风景。
　　“据我所知。”雷曼中将直奔主题。“你们开发出了一种远程操纵设备？”
　　“还在实验中。”特里布茨少将直起身来。“您想干什么？”
　　“给我讲讲那个设备的工作原理。”
　　“这年头，遥控技术很常见。”特里布茨少将突然来了精神，“但是要远程介入他人的遥控并不是个容易的事情。”
　　“频道紊乱是遥控技术诞生初期的顽疾，但是可以通过多通道遥控器把它规避掉。不过，就算规避掉了，也可以通过强行介入而反制干扰。”
　　“现代无人机使用的是量子纠缠遥控技术，通过一个中枢核心进行纠缠控制，完全无法干扰。因此，我们想出了一个很邪门的方式——”
　　特里布茨少将停下来，对着雷曼中将下了起来。
　　“我也许控制不了你的大脑，但是我可以控制你的肢体。”
　　“我们开发的这套系统很简单。由于各个元件在无人机里都受到中枢操纵系统的支配，我们无需干扰中枢系统，我们只需要控制简单的液压装置就可以了。”
　　特里布茨少将在空中点了一下，出现了一个无人机模型。
　　“由量子纠缠遥控的量子接受核心位于机体正中央。”一个红点标注了出来。“而液压设备由次级系统间接支配，这很容易理解，你的大脑指挥你的神经，神经支配肌肉。”
　　“你怎么把连在一起的电路切断？”
　　“您想多了。”特里布茨少将笑了笑。“这是科技的弊端，而我更喜欢叫它——副产品。”
　　“由于高度模块化的设计，现代无人机都设计为多个部分。任何一部分受到致命打击，其他的无人机就可以把自己的配件发送往受伤的友军进行补充，击落十架无人机，它们很可能用各自完好的零件组装出一架完好的无人机。”
　　“而为了快速组装，各模块之间没有任何链接，信息的传递完全依靠磁场。这磁场拥有高强度的稳定性，无法被轻易破坏，因此我们无法通过改变磁场结构而控制对方的无人机。”
　　“但是由于模块之间缺乏物理链接这个致命问题，我们终究还是研究出来了对应方法，请看——”
　　特里布茨少将把一个奇怪的装置模型投射到了空中。
　　“这是超强力的定向电磁波干涉系统。”
　　雷曼中将皱起眉头。“有什么用？”
　　“它拥有变幻的电磁波代码反射单元，可以通过这种电磁信号定向作用于联盟的无人机，激活其模块内置的应急电磁波遥控单元。”
　　“再解释清楚一些。”
　　“联盟的无人机为了避免量子纠缠设备不稳定出现的问题，在每个无人机的模块内都安装了电磁波遥控单元，这些单元在量子通讯器故障时就会启动，以电磁波进行遥控。此时此刻，强磁场就只剩下了稳定模块这个作用。”
　　“我们可以通过模拟联盟无人机的量子通讯器故障时的错误呼号，就可以骗过无人机的操纵系统，让电磁波接受单元紧急介入断开量子通讯器的链接，我们就可以接手控制了。”
　　雷曼中将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么你怎么知道联盟的错误呼号？”
　　特里布茨少将第一次面露难色。“所以说……这套系统还需要关键数据。”
　　雷曼中将站起来，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大胆去做，这个数据我会帮你搞到。”
　　“将军。”特里布茨少将说，“这套系统只能用来干扰不具备物理链接的无人机模块，对于现役的联盟无人机，这套系统不怎么有用。至少他们都在武器系统和控制舵面内置了物理链接单元。”
　　“我记得……”雷曼中将转过身，依然挂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总有一种型号是不具备物理链接的吧？”
　　“有是有，但是它们只负责维护联盟在北方共同体内的军事基地安全，而且是重型对地攻击炮艇。”
　　“那就足够了。”雷曼中将说，转身准备离去。
　　“将军！”特里布茨再次叫住了他。。
　　“记得通知联邦的军事基地转移，我们损失不起更多军备了。”
　　雷曼中将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