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十

　　（莫斯科）
　　诺兰德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到一片洁白，霎那间，他认定自己已经走进了天堂，但是自己并没有飘起来，身边也没有唱诗班，更是找不到上帝的踪影。
　　他尝试动了一下，感觉到钻心的疼，眼前的洁白也渐渐恢复了正常颜色，天花板明亮地发着光，身边的设备嘟嘟作响。
　　诺兰德试图发出一些声音告诉别人他醒了，但是却发现自己的下颚似乎被固定在头部上了，背后仿佛有什么东西卡在他的身体里，姿势既难受又奇怪，除了疼还是疼。
　　“2143号苏醒！”外面的医生用俄语对门口喊了一声。几秒后，门就被推开了，走进来三个身着白衣的男性。
　　“诺兰德先生，我们是联邦外勤特工管理部的。”打头的人不等诺兰德说话就迅速开口。“我们已经知道了您此次行动的目的，非常遗憾您没有及时上报本部门导致了不必要的损失。”
　　下颚固定器被打开了，诺兰德可以说话了。
　　“发生什么了？”
　　“你的脊椎被一发40mm穿甲燃烧弹击中。弹药发生了非常严重的过穿，但是正是多亏了如此，你才没有被炸成两截。”
　　“那我现在还能走路？”
　　医生进来了，给三个人递了三杯水，但是诺兰德隔着两三米都闻到了伏特加的味道。
　　“我们正在修复你的脊椎，我们植入了六节电子脊椎代替你那些碎成渣的骨头。然后植入了人造器官代替你已经四分五裂的脾脏和两个肾。”
　　“真他妈的该死……”诺兰德闭上眼睛诅咒道。
　　“此外，恐怕您还需要两个月来彻底接纳植入物，再来一个月训练如何正确地使用他们。”
　　“真是谢天谢地。”
　　“我们收取了您的任务简报和您冒死带回来的东西。包括一份电子文件，两份纸质图纸。”为首的一个人站起来，“我们会把它们妥善地保存在联邦国土安全部，等到相关人员或者你恢复了再来处理。”
　　“非常感谢。”
　　三个人微微点头便离开了。诺兰德尝试直起身子，医生却把他按在了床上。“如果你还想要你的下半身，你就给我躺在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诺兰德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当他再次醒来，天已经完全黑了，外面灿烂的灯火被一层玻璃和诺兰德隔开。诺兰德的病房在最低的一层，可以直接看到停车场和公园。
　　他看到一辆车缓缓使出了医院。车上画着联邦军徽，联邦特工总是喜欢在黑夜里把重要文件运到大使馆再带回联邦，看来这次也不例外。诺兰德闭上眼睛，回想着自己当时被击中的感受。
　　至于联盟为什么要派人杀了他，却不打算破坏那栋房子，自己是怎么被北方共同体的警察送到医院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只知道自己把该干的事情都干了，而且希望万无一失。
　　诺兰德慢慢的等待着，他不确定是否会真的发生，如果没有那最好。如果真的发生了……
　　很快，不远处就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
　　诺兰德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干傻事，他用余光看了看床边的那个手提包，终于放心地睡去。
　　（北太平洋）
　　雷曼中将悠闲地靠在栏杆上抽着烟，眼前时而飞过的海鸥和跳出海面的海豚让他心旷神怡。在这些美丽的动物背后，是联邦第二战列舰队旗舰“黑暗边疆”级首舰“不朽圣堂”号。
　　作为“誓言”级的紧急代替者，“黑暗边疆”级的设计经历了巨大的改动，不仅直接去除了舰体内弹药装配车间，并以高速推进设备代替，而且还大幅度地加强了炮塔座圈防护能力。因为没有了庞大的弹药装配车间，并且拥有了史无前例的巨型高速推进设备，“不朽圣堂”号成为了最快速的战列舰，甚至可以追击驱逐舰。
　　至于他的缺点也非常明显：弹药储备严重不足，在高强度的海战中基本上不可能做到续航。当导弹打完之后，剩下的就只有那十二门粒子束主炮了。
　　此时此刻，这支庞大的舰队正航行在太平洋上，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夺取阿拉斯加的所有权。联盟不敢对这支舰队实施核打击的原因很简单：联盟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核弹，剩下的核弹也不足够撕破这支舰队的防空网。
　　但是这次，联邦的敌人不再是庞大的重型战舰，而是五艘“不渝”级航母。“不渝”级航母是联盟建造的最后一批航母，拥有离子燃烧器作为动力核心，并且可以携带上千架无人机。航母本身装备了大量导弹和激光拦截系统，而此时此刻，航母的身边环绕着十条“维也纳”级驱逐舰和五条“纽约”级巡洋舰。
　　“长官，十分钟后进入射程！”副官大声喊，“我们是否需要进行战前部署？”
　　“没必要。”雷曼慵懒地回答，“标准战斗准备。”
　　短短十秒内，整支舰队的防空系统和武器设备已经全部进入了待命状态。高度自动化的拦截系统和目标甄别系统能够在空无一人的情况下独自运作，而不需要手动进行扫描和筛选。“不朽圣堂”号的四台中子反应堆全功率运行，巨量的海水从船尾翻涌而上，构成了一道五六米高的幕墙。
　　“不朽圣堂”号全速前进，身边的护航战舰不得不开足马力才能勉强超越。
　　“引力波雷达侦测到目标！目标数量两千零五十二，速度5马赫，快速接近左舷！”
　　“是无人机，等他们发射反舰导弹，省的浪费我们的弹药。”雷曼中将依然不紧不慢地端详着海面，似乎在看那些远在天边的无人机群。
　　“反舰导弹发射了！”
　　“反舰导弹进入初级拦截范围！”
　　“敌方进入导弹射程！”
　　雷曼中将终于支起了身子，端正地拉拉领口。“还在等什么？把他们全部消灭！”
　　一刹那，仿佛海洋沐浴在成吨的白雾之中。舰队发射的三千多枚防空导弹在一分钟内全部发射完毕。这些轻盈的精灵拖着炫目的火尾在空中急转弯后飞向遥远的天际。“不朽圣堂”号的五百个导弹发射设备全部进入负载状态，汹涌的热浪顺着导流槽呼啸着射向翻滚的海面，闪烁着红光的小型聚合弹头在蓝色的离子燃烧尾焰中清晰可见，就像寒冰之中的圣火，亦如千万龙胆花中怒放的玫瑰。“海百合”导弹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弹幕，在高效清晰的逻辑指导下以整齐的队形扑向远方来袭的导弹。
　　巨大的液压活塞抽出刚刚发射完毕的隔热底座，通红的冷却片来不及冷却，一枚枚更粗壮，更具力量的导弹便被他们填入了弹舱。这是“圣徒”反舰导弹。短暂的冷却重装后，发射井再次开启，上千枚“圣徒”咆哮着离开了战舰。
　　和轻巧的防空导弹不同，“圣徒”导弹发射时伴随着剧烈的震动和低沉的巨响。就像洲际导弹发射一般，“圣徒”导弹缓缓飞出发射管，在垂直爬高了三十米后抛弃助推器，启动主引擎，以九十度冲上云霄。大量“圣徒”同时发射时，就如同从云层中伸出的上帝权杖，更是人类战争艺术的最高荣光。
　　双方舰队都被巨量的导弹笼罩了。远方的无人机群冲向密集的导弹雨，将携带的反舰导弹发射出去。“海百合”防空导弹包含六个分导弹头，在逼近目标至200公里时会释放出来，一次性尝试拦截六枚导弹。此时的海面上，疯狂闪耀着“海百合”母弹和子弹分离的惰性炸药亮光。
　　无人机和反舰导弹就像冲进暴风雨的海燕，在密集而狂暴地风雨中摇摇晃晃，一边躲闪，一边被淋的浑身透湿。“海百合”导弹的拦截精度极其惊人，让这些还没到达最高速度的反舰导弹损失惨重。
　　无人机群除了反舰导弹，还携带了小型集束激光。无人机高速爬升和反舰导弹群分离开，它们的目标很简单：摧毁防空能力最强的“奥兰鹰”级驱逐舰。
　　可惜的是，凭借这两千多架无人机组成的低速机群，还不足以撼动舰队的防空火力网。粒子束防空阵列和激光拦截系统，夹杂着轨道炮的呼啸，在空中拉出一道疏而不漏的大网，任凭无人机群如何冲刺突围，始终让其无法突破半步。
　　这些无人机大多数都是过时型号，5马赫的极速对于防空系统来说实在太慢了。强大的中子反应堆给粒子束武器和激光拦截系统提供了取之不尽的巨量能源，想要突破无异于以卵击石。而“海百合”根本不屑于拦截这种毫无价值的目标，舰队在无人机爆炸的火海里高速前进，希望尽快进入主炮射程。
　　“左转向，六车全速。”雷曼中将下令。
　　“不朽圣堂”号连同整支舰队一起慢慢转向，在左转了六十度后，他们和700海里外的联盟舰队并驾齐驱。
　　“偏转力场开启！”武器校准员喊道，“能量传输管道自检！”
　　“偏转力场完全开启！能量传输设备自检完成！电离系统状态良好！”
　　“激活电磁阻断回盾！”
　　“电磁阻断护盾开启！”
　　“右舷072，射角35度，主炮全充能！”
　　庞大的主炮塔缓缓向右旋转，炮根涌现出闪耀的等离子闪电。这是由于被电离物质脱离强磁场束缚形成的高能电子流，随着充能渐渐完成，闪耀的等离子闪电越发强烈，主炮塔装甲被高温烧的微微发红，而明亮的闪电让太阳也惊恐万分。
　　“电离进度百分之百，磁约束力场达到临界！”
　　“加速轨道自检完成，接入主反应堆能源！”
　　“主反应堆全功率运行！发射准备就绪！”
　　“开火。”雷曼中将轻声说。
　　一股强大的力量推着电离的等离子体冲出约束它们自由的磁场，在偏转力场的作用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以光速的百分之一瞬间跨过了两支舰队之间短短的距离，准确命中了一艘“不渝”级。
　　这艘“不渝”级在主炮充能时就开始转向，被击中时正好船头受弹。不偏不倚，等离子体射进了它的船体，如同激光切开金属，等离子体面对上百层加固极化钨装甲板毫无迟疑，接连汽化了十三层，才开始呈现出流体特性，轻松击穿了剩下的一百二十二层装甲板。
　　航母的飞行甲板仿佛风中的毛毯一样扭动了起来，烈焰和溢出的等离子体从甲板的每个缝隙和侧面喷涌而出，超高温不足以熔化高耐热的甲板，但是依然足够把人烧成焦炭。以这艘航母为中心，方圆五公里的气温都超过了500度，海水在剧烈的沸腾中被等离子体分解成氢气和氧气，最终堆积成一枚巨大的云爆弹。而点燃它的正是中间燃烧着的航母。
　　密集编队的护航舰队被全部吞没，甲板上的一切活物和不耐热的装备统统变成了一块半熔化的雕塑，人甚至被气浪冲进了半融化的装备中，凝固后显得诡异而惊悚。爆炸的火球在太空中都看的一清二楚，氢气和氧气被疯狂的燃烧着，液滴在超高温中再次分解成氢气和氧气……火球慢慢地上升，这个巨大的封闭式烤炉工作了约五十秒就消失了。只剩下海面上化为钢水的航母。
　　天上下起了雨，这是高空的氢气和氧气的结合产物。但是这雨温度远超沸点，由于暂时的巨大压强使得其没有汽化，有些被吸入二十多米深的海里而侥幸存活的船员刚刚浮上海面就被巨大的气压杀死，尸体被高温的暴雨煮的肿胀，和千万残缺不全的尸体和装备飘荡在滚烫的海面上。
　　“准备第二次充能！”
　　“冷却系统满负荷！偏转力场完全启动！”
　　“电离进度……”
　　“停。”雷曼中将说。“停止充能，维持拦截系统的运行，但是不要进行第二轮射击了。”
　　“司令，现在可不是搞人性关怀的时候。”
　　“我不怜悯他们。只是第二次像刚刚那样的全功率射击有可能让反应堆停摆，您难道没有发现刚刚磁约束已经到临界了吗？”
　　“……是这样。”
　　“进行低充能快速射击，优先摧毁护航战舰。”
　　“我觉得不需要了，将军。”“不朽圣堂”号的舰长说。
　　云层突然被冲开，无数个闪亮的光点以极高的速度冲进了战场。这是先前发射的“圣徒”导弹。它们以32马赫的高速向舰队发起灌顶打击，而这时候，已经没人去拦截它们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由于航母被击中而引发的巨型云爆弹爆炸中死亡。如果此时此刻步入联盟“纽约”级巡洋舰的舰桥，看到的将是深达五厘米、由脑浆和各种流动性组织碎片形成的高温液体。这些液体从靠在墙边的尸体的嘴、眼睛和鼻子与耳朵中流出，这是由于剧烈燃烧空气后形成的极低压引发的。急促的导弹接近警报在血肉模糊的舰桥里固执地呐喊着，但是迎接它的是沉重的战斗部。
　　远方的舰队腾起一大片浓烟和烈焰，这次打靶式的攻击，“圣徒”导弹已经进行过很多次。与之前不同，这次的目标满载防空导弹，近防炮完全正常，只是在等候着不可能接到的命令去保护它们所在的战舰。
　　伴随着系统停摆的声音，“不朽圣堂”号渐渐慢了下来，最终以20节的速度慢慢爬行着。
　　“三号，四号反应堆过载熔毁，紧急冷却系统已经介入。”大副说。
　　“您觉得……如果那五艘航母上携带的是最先进的无人机，装备了最先进的导弹……我们会怎么样？”雷曼中将若有所思地问。
　　“我们现在就呆在海里了。”大副毫不犹豫。
　　“哈哈哈……”雷曼中将第一次笑出了声。“这就是战争啊，不允许任何一次错误。”雷曼中将说着凝视着即将落下的夕阳，“统计一下剩下的弹药。”
　　“统计过了，防空导弹基本上用完了。”
　　“那就撤退。”
　　“撤退？”
　　“你想想，如果现在天上射下一枚核弹，我们还没有能力拦截它会怎么样？”雷曼中将说道，“通知支援舰队迎接，我们和他们汇合之后再去阿拉斯加。”
　　“那里说不定是导弹阵地和装甲部队等着我们呢。”
　　“那正好。”雷曼中将靠在栏杆上，感受着依然温热的海风，“就让它们再感受一次上帝之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