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八

　　猛烈的弹雨瞬间就炸开了墙壁，40mm高爆弹只需要一发就可以把诺兰德炸成碎片。在无人炮艇凶猛的火力中，诺兰德只能疯狂地向一切能提供掩体的东西下面钻。
　　无人炮艇本来是用来打击装甲部队的，携带了大量用于集群攻击的穿甲弹药，想要摧毁一栋房子完全不费吹灰之力。但是对方的攻击却十分谨慎，没有使用更多的爆炸性弹药射击，明显是想要保住这栋房子。
　　电磁机枪令人头皮发麻的射击声盘旋在诺兰德头顶，弹道在黑夜之中清晰可见，手中的武器面对无人炮艇没有任何作用。伴随着一切掩体都被射穿，诺兰德发现自己已经身处绝境。
　　“我是诺兰德特工，于北方共同体执行秘密任务，遭到不明军事力量的攻击，请求支援！请求……去他妈的！”通讯设备被强烈的电磁干扰变成了一个累赘，诺兰德气愤地扔掉手中的平板电脑。
　　背后的石制装饰被击中了。穿甲弹头就像子弹射穿豆腐一样射穿了掩体，诺兰德一边拼了命地往门口爬一边躲避子弹——
　　一发穿甲弹准确击中了他的腹部。诺兰德只感觉到一阵强有力的拉扯，就被拽倒在地。疼痛如潮水搬涌来，他却没有力气呼喊，只能看着密集的弹幕在他身边划过，视野渐渐变暗……
　　诺兰德感觉越来越冷了，无人炮艇在他的目光中拐了个急弯飞走，警灯的闪光代替了燃烧的烈火……
　　（阿拉斯加东部）
　　一支联邦的装甲部队在皑皑白雪之间快速推进。这支部队由IT-3（195）坦克歼击车和IT-M7B“行刑者”主战坦克组成，在五架无人攻击机的掩护下向联盟的一处隐蔽导弹发射基地快速推进。
　　联邦发展出独有的坦克歼击车并不稀奇。这种被时代“抛弃”的特化装甲单位在联邦获得了新生。IT-3（195）搭载了一门195mm电磁锥膛炮，正面巨大的晶体叠合装甲板和复合装甲内衬等效超过2000mmRHA。IT-3车体高大，装备了全方位旋转的炮塔，美中不足的就是其夸张的重量带来的恶劣适应性。
　　相比IT-3，IT-M7B型主战坦克则更加全面。搭载了一门130mm电磁轨道炮，配合全自动弹夹装填系统可以做到一分钟20发的极高射速。防护也处于同时代的顶尖水平，正面侧面均有等效1200mmRHA的分子聚合装甲和反应装甲，炮塔顶部有全方位主动防御系统。行进间射击3000m命中率97％，越野前进倒退极速均为70千米时。
　　这支装备精良的装甲部队逼近了联盟似乎毫无防备的导弹发射基地。侦查结果显示基地没有任何装甲部队防守。
　　伴随着这支小队的推进，天色渐渐明朗了，队长卡尔中校示意停止前进。
　　“所有IT-3留守原地准备火力支援，主战坦克逼近至2500米！”
　　十辆IT-M7B型慢慢推进，所有人都一言不发，紧张地等待着随时可能爆发的战斗。
　　“侦查报告？”
　　“对方拥有反坦克火力，侦查到的有RC4反坦克导弹，不足以对我们构成威胁。”
　　卡尔中校抬起头瞄向观察塔，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传感器也没有发现多余的红外信号，引力波侦查设备由于低温而暂停使用。
　　“前进。”卡尔中校低声下令。
　　就在小队刚刚行动起来时，最左边的一辆IT-M7B型就被击中了。击中它的是一枚离子破甲弹，高效能离子炸药在极小的空间内爆炸后被磁场约束至前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猛烈地射出命中装甲，当场击穿了IT-M7B型脆弱的侧面，在车内点燃了一团火球。幸好驾驶员在前部，车体中后都是无人设备，车组成员成功逃脱。
　　树林中出现了多辆M1A2V型。联盟的技术优势不在于凶猛的火力和强大的装甲，而在于完全无法侦测到的隐身设备。十二辆M1A2V从多个角度对他们发起攻击，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发现敌人十二个！目标方位230，装填穿甲弹，开……”
　　一发离子破甲弹击中了卡尔中校的坦克。这发破甲弹击中点位于车体侧后方，完全摧毁了二号引擎和液压系统，电传设备也几乎全部失效，灭火系统介入，往弹着点喷出大股冷却剂。
　　卡尔中校的坦克几乎被打的旋转了180度，但是主炮仍然稳稳地瞄准了被锁定的目标，任凭车体如何上下起伏，优秀的双稳依然保证了百分之百的命中率——
　　130mm轨道炮发出一声叹息，以12马赫飞行的并联式双杆聚能穿甲弹直接击穿了M1A2V的正面最坚固的部分。两根尾翼稳定的钨钢侵彻弹芯各自分开攻击M1A2V后方并列放置的两台发动机，将其打了个对穿。车组成员也被两根精确制导的钢针纷纷点名，转眼间M1A2V就变成了一坨燃烧的废铁。
　　卡尔中校刚刚命令转过炮塔，就发现一辆M1A2V向他们开火了。炮弹击中了正在旋转的炮塔后部，摧毁了自动装填系统并直接把炮塔打成两截，系统显示出需要手动装填的字样。卡尔中校咒骂一声，准备去后部手动装填，却发现攻击自己的M1A2V已经准备进行第二次发射了。
　　紧急关头，IT-3的195mm电磁锥膛炮拯救了卡尔中校。一辆IT-3发现队长受到攻击后紧急救援，一炮命中了M1A2V的炮塔，直接把炮塔从底盘上掀飞了。两个呆在炮塔里的成员上半身也和炮塔一起飞出了十几米远，下半身还在底盘里不知所措。
　　195mm电磁锥膛炮穿深超过2500mm，足以从侧面贯穿三辆M1A2V。
　　两发离子破甲弹击中IT-3正面坚固的复合装甲带，没有造成显著破坏。一发由IT-M7B发射的离子高爆弹击中了攻击IT-3的M1A2V的炮塔侧面，虽然不足以击穿其装甲，但是巨大的威力把炮塔上一切设备全部摧毁，主炮也被炸断。
　　卡尔中校的坦克在一台发动机的驱动下缓缓动了起来，卡尔中校费力地从变形的弹药架里抽出一发弹药填进主炮。主炮已经完全暴露在外部，依靠几个坚强的焊点跟着方向机旋转，而被分开的炮塔后部则被穿甲弹的高温熔化，冷却后和发动机舱合二为一。
　　正当卡尔中校忙活于装弹时，一阵子弹击中装甲的声音让他不得不低头返回驾驶舱。一辆M1A2V发现卡尔中校的炮塔失去装甲保护后使用并列机枪试图摧毁主炮的射击机构，而它自己的主炮已经被一发195mm动能震荡弹震的弯弯曲曲。
　　“目标锁定，距离1200，开火！”
　　因为电力不足，这枚穿甲弹只以6马赫的速度命中了M1A2V的首上装甲，两根钢针弹跳着从炸开的炮盾跳进车里大肆杀伤成员。虽然M1A2V仍有战斗能力，但是已经没人去操纵它了。车内成员被断裂的钢针打成了筛子。
　　战斗渐渐接近尾声了，剩下五辆M1A2V面对四辆IT-M7B和三辆IT-3的围攻胜算渺茫。其装备的离子破甲弹无法击穿IT-M7B的正面装甲，而后者却可以击穿M1A2V的任何一处。
　　天空中掠过三架无人炮艇，发射的反坦克导弹直奔一辆IT-3而去，垂直命中了IT-3的舱盖，卡尔中校只听到一声闷响，紧接着是活跃的离子炸药殉爆的气浪。
　　联邦的四架无人攻击机从后方赶来支援，由于都没有携带空空导弹，双方的低空支援单位相互纠缠在一起，使用机枪和火箭弹互相攻击，谁都无暇支援地面部队。
　　战斗持续的时间非常短暂，联邦的装甲部队面对等数量的联盟部队时具有相当大的优势，当卡尔中校伤痕累累的IT-M7B开进导弹基地的大门时，外面已经留下了八架无人机的残骸以及不计其数燃烧着的坦克。
　　“所有的东西全部带走！”卡尔中校对手下喊，“不留俘虏。”
　　（新柏林）
　　刹那间，岭英仿佛以为自己面对的是某个气势磅礴的帝王宫殿，而非联邦战争部。它远比电视上看到的更加雄壮大气、金碧辉煌。复杂而精美的浮雕刻在优雅的曲面上，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几乎通天的高塔周围笼罩着飘渺的云雾，让这座绝世无双的艺术品显得如同天外之物。
　　战争部大楼其实不只是战争部，而是联邦的最高执行中枢。联邦战争部，联邦国土安全局，联邦议会均坐落于此，构成了战争决策层。
　　要说岭英是怎么到这里的，估计他自己也说不清。当他开着抢来的车走了三百多公里后总算遇到了一个像样的小镇，“征用”了一架私人飞行器。此时此刻，那艘飞行器正躺在新柏林外的田野里。岭英又成功遇到了新柏林边疆护卫队，并搭乘其车辆来到了新柏林市区，通过层层关卡后总算得以接近联邦战争部大楼。
　　大楼的正门就有十米多高，给人强烈的压迫感。据说每个对联邦有强烈热爱的公民从这道门都进去都会感觉到自豪和骄傲。岭英勉强说服自己感觉到了一些自豪，急匆匆地找办事处。
　　“联邦特工，要求访问机密档案馆。”岭英对着前台人员说。
　　他面对的是一个中校。对方看了看他的脸，没找到军衔，又不敢妄下定论要求岭英敬礼，便要求岭英出示证件。
　　“证件没有，我可以接受生物扫描。”岭英回答，“执行机密任务。”
　　“那好……特工先生，请您靠近生物扫描仪。”中校刻意加重了“特工先生”，“这个任务真是相当机密，连证件都不能带。”
　　“我可求之不得。”岭英没有理会中校的讽刺，把眼睛凑在扫描仪上。
　　“啊……上官岭英，军衔……中尉……”
　　中校白了他一眼，明显觉得自己刚刚应该态度更差一些。
　　“你可以走了，机密档案馆在地下104层，特工先生。”
　　岭英耸耸肩，往大厅中央的电梯走去。电梯贯穿整座大楼，从上到下都只有一个电梯井，但是这座电梯井里面活跃着数十部电梯。岭英不动声色地看着身边的军官，发现除了游客就是少将。
　　电梯门打开了，里面已经有了五六个人，岭英咽了一口口水，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楼层按钮拉到了“-104”。
　　“您确定您没有按错？”一位少将问他，“-104层是机密档案馆。”
　　“我确定，长官。”岭英回答。
　　“那麻烦您先别关门，我们都要出去。”少将的语气里微微透出一丝愠怒。“机密档案馆一次允许两部电梯通过，一次来回五分钟。”
　　周围的军官开始一边摇头一边叹气，纷纷离开了电梯，很快岭英就发现自己身边一个人都没了，五六个军官站在门外盯着他。
　　岭英盼望着电梯门赶快关上。如他所愿，电梯门缓缓关上了，开始向下运行。
　　联邦机密档案馆位于地下最深处，深达霍莫不连续面。联邦把档案馆造在这里，不仅因为需要长时间前往，更因为一旦出现任何变故，只要关闭冷却系统就可以把所有档案全部销毁。
　　走了大概两分钟，电梯里亮起了红灯。
　　“进入下地壳。”
　　电梯是透明的，岭英注视着周围飞速掠过的岩壁，察觉到颜色正在慢慢变得通红。正当他感觉有些无聊时，电梯突然进入了一个巨大的空间。这是一个地壳空洞，里面遍布着高纯度水晶流淌的熔岩，联邦的矿物开采机械正在其中作业。电梯仅仅在这巨大的空洞里停留了三四秒，就立刻进入了下一层岩壁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电梯终于出现了减速的迹象，岭英暗自庆幸着不用被逼疯，一边习惯性地靠在周围的扶手上……
　　岭英被烫地大叫一声，扶手至少有一百度，和电梯壁的连接处已经变红了，冷却系统仅仅作用于电梯中间的一小部分，没有冷却系统，电梯会变成一个高温烤炉。
　　电梯门打开了，滚滚的热浪突然袭来，几乎把岭英击倒在地。走廊墙壁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冷却管道，联邦军徽已经被高温炙烤成暗红色，走廊尽头的隔热门厚重无比，几乎达到了两米。岭英不敢迟疑，赶忙打开隔热门，走进了联邦档案馆——
　　一瞬间仿佛穿越到了另一个空间，这里凉爽湿润，走廊用干净的黑色地砖铺砌，周围是白色的发光墙壁，房顶几乎有五十米高，房顶上垂下来三面旗帜，分别是联邦鹰旗，联邦军旗和联邦议会旗。巨大的大厅中央耸立着一座巨型圆柱形建筑，上半部分是负责为整个设施提供能源的中子反应堆，下半部分则是机密档案储存设备。
　　在这地下深处，还种着一些花花草草，甚至还有小溪和木桥，营造出一派和谐景象。
　　两位士兵向他敬礼，岭英点点头，出示中校给他的访问证明。士兵把他带到了一个终端前便离开了。岭英抬起头看看圆柱形建筑上密集的防御设施，不自觉地整理了一下衣服。
　　“呃……访问代号32089，联邦特工5122，访问登记。”
　　“登记完成。最高访问权限已开启，您的所有阅览记录将会上传至联邦军情处，如果系统侦测到任何记录设备，将无法保证您的人身安全。”
　　终端在空中投射出三个简洁的选项，分别是联邦军队档案，联邦行政档案和联邦科研档案。
　　岭英点击“联邦军队”，空中立刻弹出了上千个窗口，按照时间顺序排列成一条线，把岭英围绕在其中。岭英快速浏览着名称：舰队组建，军队调遣，军事决策……
　　翻了很久，一个新窗口打开了，上面用中文写着“海军”。岭英打开档案，出现出上百条信息，大致都是关于海军改革的细节，从未公开。
　　“让我们试试检索……”岭英自言自语道，再终端打开语音检索系统。
　　“给我显示所有关于‘誓言’级的资料。”
　　“数据缺失。”
　　岭英愣住了，随机他决定改变策略。“显示所有关于海军改革的造舰计划档案。”
　　“检索到1294条信息。”
　　空中已经打开的界面全部清空，整齐而繁多的标题框代替了他们。这些资料包括联邦已经下台的强袭舰建造计划，更新的第一代无畏舰设计方案……
　　“查找2234年后的所有关于造舰的档案。”
　　“检索到320条信息。”
　　“查找‘誓言’级的建造档案。”
　　“数据缺失。”
　　岭英咬了咬下嘴唇，皱着眉头一个个点开了320条档案。点开了前十个之后，岭英感觉自己是在浪费时间。
　　忽然，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查找2234年后所有和‘誓言’有关的档案。”
　　“检索到120902条信息。”
　　“筛选掉所有关于宗教，艺术，教育和社会的信息。”
　　“检索到90232条信息。”
　　“那就只显示和康加索公司有关的档案。”
　　“检索到40328条信息。”
　　“重置筛选，给我显示联邦官方发布的有关信息。”
　　“检索到405条星系。”
　　“显示细目。”
　　“图片档案201条，影像记录19个，文案声明183份，高层对话录音2份。”
　　“播放录音。”
　　“……我无权代表联邦海军为‘誓言’级做出技术上的改进指导，我希望你们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完善设计，我个人相信你们的能力。”系统显示发话者为“雷曼中将”。
　　“感谢您的理解，但是我们需要完善设计，就需要更多的经费和支持……”
　　“……钱不是问题。现在海军改革迫在眉睫，议会不可能不批准这笔钱，但是我希望你们可以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要做不应该做的事情……”
　　“将军，我们是一个私人企业，我们追逐的是利益。要说爱国，我相信在我们看来利益更重要，而不是仅仅停留在精神层面的爱国。”
　　“我知道了，现在开始建造吧，批准计划需要劳西梅尔上将的认可。”
　　岭英挥手停止播放。“下一个录音。”
　　“……‘我们追逐理想，我们履行誓言。’这段话您应该很熟悉，我认为这更可以代表联邦精神。”
　　“……您的理由倒是很奇怪，但是我喜欢。我想知道为什么您如此热衷于这个名字，难道不应该追求外表下的技术和威慑力吗？”
　　“不在精神上获得胜利，如何在力量上战胜敌人呢？”
　　“……您说的确实有道理。如您所愿，我同意您的提案，我们在这里谈了快三个小时，我觉得需要……”
　　“就这段。”岭英对系统说，“查找这段录音后的所有信息。”
　　“录音地点位于联邦战争部大楼47层的作战调度中心。对话人为劳西梅尔上将和梅沃维奇博士。”
　　“从头开始播放。”。
　　“录音时长三小时四十分钟，开始播放。”
　　岭英静静地躺在椅子上，聚精会神地聆听着这段对话的每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