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六

　　联邦和联盟的两支护航舰队在大西洋上相遇了。
　　联邦的护航目标是绕道前往西非的货运船队，联盟则是保护前往北冰洋的物资补给船队。双方同时进入了对方的侦查范围，默默的相互逼近着。
　　“我们需要开火吗？”陈锐大副问道。“还有三分钟进入导弹射程。”
　　“能避免就避免吧。”舰长回答，“我们和他们打起来占不到便宜——对方也是。”
　　大西洋上风平浪静，明媚的阳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不时有海鸟冲入水中，叼起某条不幸的小鱼再重新飞上天空。海豚和鲸鱼悠闲地游弋在海面下，与这支舰队构成了一副和谐的美景。
　　“裂谷”级驱逐舰锐利的舰首轻轻地划破海面，几乎无声无息。海浪溅起的水雾弥漫在前甲板上，只给那门155mm轨道炮留下一个若隐若现的轮廓。
　　舰长和大副盯着对方的雷达图像，看着它们慢慢进入了代表着射程的红圈。
　　“我们收到公共频道的通讯，舰长！”通讯员说。“信号来自联盟！”
　　“内容？”
　　“我是联盟大西洋快速反应舰队司令霍华德少将，我们相信这支舰队上的人都是无辜的，我们仅仅是在执行命令。但是在此表示抱歉，我们收到命令，要把你们全部击沉，等待回复。”
　　“我喜欢骑士风度。”舰长赞许道。“回复！我们欣赏贵方的风度，我们同样不能允许这支舰队抵达北冰洋，我们同样需要把你们全部击沉。”
　　“锁定敌舰，导弹准备发射！”大副喊。
　　就在舰长的回复发出后，五秒钟不到，雷达上就出现了一大批象征着反舰导弹的信号。
　　“对方发射导弹了！速度九马赫，高度7米，来袭数量1000枚，快速逼近中！”
　　联邦护航舰队的六艘驱逐舰同样密集发射反舰导弹，不到半分钟，携带的1200枚“圣徒”反舰导弹就全部发射，导弹垂直向上爬升，一转眼就消失在了云层里。
　　紧接着，防空导弹一枚接一枚的发射着。大量“海百合”防空型导弹从发射井里呼啸而出，每艘驱逐舰都以每秒5枚的速度快速发射着导弹。雷达上，大批导弹信号密密麻麻地飞向对方。
　　“主炮开火！”舰长命令道。
　　六艘驱逐舰的155mm轨道炮整齐地转向右舷，炮管抬高锁定目标，伴随着密集的射击声，无数发炮弹以20马赫飞向对方。
　　双方进行火力投送持续了一分多钟，率先抵达的是联盟的电磁炮弹。这些编程炮弹精确而威力巨大，主要攻击目标是联邦的雷达系统和防空导弹发射井。驱逐舰凭借高机动性，成功绕过了几乎所有的来袭炮弹，这些炮弹落入海中，爆炸激起巨大的水珠。
　　远处的天空上，开始闪烁明亮的光点。第一批反舰导弹被防空导弹拦截了，这光点逐渐逼近舰队，最终被控制在距离舰队200公里处。
　　雷达上，代表己方反舰导弹的信号也在迅速减少，而“圣徒”导弹正在进入低层大气。
　　和联盟的分散攻击不同，联邦采用了集火战术，当很多“圣徒”导弹以九十度俯冲而来扑向一个目标时，目标往往在劫难逃。飞行中的“圣徒”导弹分为多个梯队，分工明确，机动迅速。
　　155mm轨道炮弹成群结队地扑向联盟最前方的一艘驱逐舰，这艘驱逐舰承受了六艘战舰的集火轰炸。的炮弹雨点般地落在它的周围，爆炸的巨浪让这艘驱逐舰剧烈摇晃起来。几枚炮弹钻进了它的甲板，一直向里冲了三四米才引爆战斗部，强烈的内爆当场让那艘驱逐舰的前甲板变成了一个燃烧着的巨大火球。
　　舰长和陈锐大副所在的“警戒”号运气很好，受到的几发炮弹攻击全部落空。而一旁的“放逐”号则被六枚炮弹同时击中，上层建筑被剧烈的爆炸笼罩，舰体都被炸的变形。短短半分钟，就只剩下舰首浮在水面上。
　　“这里是FOA-2215‘警戒’号，呼叫FOA-3204‘放逐’号！是否有幸存者，我们将提供救援——”
　　几个救生艇被一发落入水中的炮弹全部炸得灰飞烟灭。在被离子爆炸烧得滚烫的海水中，没有什么人可以幸存。
　　“警告，侦测到反舰导弹突破防御圈。数量92，速度七马赫，正在快速接近。”电脑发出告警，“近程拦截系统启动。”
　　散播光弹立刻发射，六艘驱逐舰对着导弹来袭的方向发射了大量的散播光弹，它们在空中拉出由高能激光组成的巨网，形成密不透风的第二道拦截圈。效果是显著的，不少导弹撞上激光网变成了熔化的钢水四下飞溅。剩余的导弹顶着前人的尸体冲过一道又一道的激光网，直到将其突破。
　　六艘驱逐舰上的24门120mm双联装速射轨道炮加入了战斗，保护最后100公里的防御圈。激光拦截系统开始抽取电力进行拦截，密集的弹幕和导弹的飞行轨迹同步变化，120mm空爆炮弹一次爆炸可以发射出5000个破片，当大量这种炮弹发射时，拦截效率甚至超过了导弹。
　　最后的垂死挣扎后，六艘驱逐舰斗或多或少吃了几枚反舰导弹。反舰导弹无一例外地准确命中了中部，留下了六个断成两截的残骸。尽管凭借损管，这些残骸还是可以浮在水面上，但是已经基本没有战斗能力了。
　　而在远处的联盟舰队，则留下来了六个缓缓沉入海底的不屈舰魂。
　　海豚和鲸鱼仍在跳跃、游弋，海鸥也在上下穿梭，但是热闹的海面上，只剩下两支孤零零的运输船队在航向目的地。
　　岭英感觉自己仿佛要被冻死了，在这冰天雪地里，唯一的取暖物就是救生箱里的照明棒。他被困在这个山谷里很久，一直没有找到上去的路，就连方向都没搞清楚。
　　山坡上传来了脚步声，岭英大喜过望。但是转念一想，他还是第一时间拿出步枪，躲在了一块石头后面。
　　岭英没摔死是个奇迹。降落伞在最后一刻打开了，他不轻不重地拍在厚厚的积雪上，只是丢了不少东西。从厚厚的积雪中爬出不是个轻松的事情，岭英爬出来后全身湿透，又饿又冷。在飞机碎片里找到了一个救生箱，里面的食物也在第一天就被他吃光了。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还能听到说话的声音，但是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果不其然，三个士兵走下了山谷，围着满地的碎片开始讨论。岭英听不清他们在讨论什么，但是可以肯定不是来救他的。
　　岭英观察了一下局势，发现他们的登山半履带车就停在旁边，里面还有一个人。
　　他慢慢的移动脚步，绕过了石头。三个士兵开始翻动碎片，似乎是在寻找尸体，渐渐的走远了。岭英抓住机会快速转移到登山半履带车的后面，悄无声息地拉开门，潜伏了上去。
　　来不及感受温暖，岭英第一件事就是对着驾驶舱一顿乱扫。电磁穿甲弹把驾驶舱打成了筛子，只听咕咚一声，那人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倒下了。
　　岭英搜遍了他的全身也没有找到任何类似于证件的东西，反倒那三人正在向半履带车走来。
　　岭英快速环顾了一圈，发现没有任何车载武器，只有一个火箭筒靠在旁边，而用火箭筒一次炸死这三个人明显不可能。但是随着三人越来越近，岭英逐渐出现了一个念头。
　　他拿出步枪对着三个士兵进行火力压制，三个士兵立刻卧倒寻找掩体。岭英一边发动车辆一边继续射击，三个士兵谨慎地还击，子弹全部打在了半履带车的外装甲上。
　　岭英进行了最后一轮射击后把没子弹的步枪扔下，跳进驾驶舱，一推油门向前冲去，一边举起火箭筒。三个士兵看到火箭筒又立刻放弃了追上去的打算，但是岭英却向着峭壁发射了——
　　伴随着轻轻地颤抖，上万吨积雪从陡峭的山坡上冲下来，半履带车则依靠攀岩轮爬上了峭壁。岭英看着雪崩就像洪水淹没蚂蚁一样把下面三个士兵吞没了，不由得出了一口气。
　　两天两夜，岭英终于感觉到了温暖。他在车里找到了一些吃的，狼吞虎咽地吃光了它们。半履带车呈90度挂在岩壁上，岭英在车里并没有找到任何证件或者记号表明这辆车多归属，而考虑到安全，他也放弃了通讯的打算。
　　“上帝啊……”岭英自言自语，“总算出来了。”
　　（北方共同体，莫斯科）
　　北方共同体和联邦与联盟是同时期产物，最初的组成国家只有俄罗斯和日本，但是被联盟驱逐的加拿大也加入了进来。依靠着丰厚的资源和发现的大量离子能量棒基质，北方共同体成为了向联邦和联盟同时输出能源和物资的中立国。联邦和联盟都不约而同地避开北方共同体进行战争，这个奇特的现象一直持续到现在。
　　由于300年间没有经过战火的洗礼，北方共同体发展迅速，经济繁荣，是联邦和联盟都向往的自由之地。
　　诺兰德的飞船在莫斯科繁荣的城市上方飞行，尽管是晚上，城市依旧像白天一样。巨大的人造太阳悬浮在城市上空，楼宇间的车流和小型飞船有条不紊地穿行着。
　　飞船平稳地降落在了停机坪上，左边是一架联邦的货船，右边是一架联盟的战机。天空中，一艘联邦的轻型巡洋舰刚刚穿过大气层飞行维修港，而一艘刚刚出港的联盟驱逐舰则正向太空飞去。
　　北方共同体的奇特处境，让它成为了特工交换情报，进行地下交易的完美场所。而北方共同体对此毫不在意，只要经济蒸蒸日上，联邦和联盟对它都没有什么区别。
　　诺兰德走下飞船，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向候机楼走去。
　　“帮我查询去乌拉尔山的航班。最好一会就走。”诺兰德用俄语说，“可否安排接待服务？”
　　“您的俄语真标准。”检票员用标准地通用语言回答。这个年轻的女孩有着令人陶醉的脸庞，高高的鼻子和粉白的皮肤，一双大眼睛愉快地看着诺兰德。“乌拉尔山的航班在三小时后起飞，给您安排了剩下的一个座位。”
　　“谢谢。”诺兰德继续用俄语说，“我在特情局学过一阵俄语。另外，能否安排一下我抵达后接送的人员？”
　　“您想要去哪呢？”
　　“海德默。”
　　听到这话，女孩微微吃了一惊。“海德默很远的，而且没有机场。”
　　“无所谓了。”诺兰德微笑着回答，“远一点才好。”他自言自语道。
　　“好的，先生。这是您的证件，相关信息已经录入了，请准时登机，抵达后会有专门的人员送您到海德默。”
　　“谢谢，祝你好运。”诺兰德用俄语道谢，找了个空位置随便坐了下来，准备靠着椅子睡一觉度过这漫长的三个小时。但是就在他刚刚闭上眼睛时，一个略有粗暴的胳膊把他捅了起来。
　　“您坐到我的电脑上了。”那人说。
　　诺兰德赶忙起身，发现椅子上确实有一个平板电脑，和椅子的颜色融为一体，根本无法分辨。
　　“非常抱歉……您贵姓？”诺兰德问。
　　“梅特威。特里布茨•梅特威。”
　　特里布茨把平板电脑端平，点了两下。“您瞧，它已经用不了了。我猜您可能需要减减肥，这台电脑还挺贵。”
　　“这大概不是联邦生产的，联邦生产的电脑都是可以卷起来的。”诺兰德不以为然。
　　“非常抱歉，我是联盟的。”特里布茨说，“联盟海军太平洋舰队第二舰队司令梅德威少将。我刚刚还打算问问你的名字回去逮捕你。”
　　两人都笑了起来。“也许，我该叫您一声长官？”诺兰德说道，从衣服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特里布茨。
　　“您好像也是个军官。”特里布茨接过烟，闻了一下。“我喜欢联邦的烟。”
　　“特勤局的。”诺兰德拿出打火机给两人点烟，“前面在海军服役，后来退役了，去特勤局搞搞偷鸡摸狗的事情。”
　　“那么您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特里布茨问。“您看起来不像来度假的。”
　　“啊，我来是为了见我妻子的。”诺兰德说，“自从上次见她，已经两年没见了。”说着拿出玲音的照片，“您瞧，多完美的女孩啊。”
　　“高攀不起啊。”特里布茨自嘲道，“我来是为了找我的东西，东西落在这里了。”
　　停机坪上又慢慢降落下了一艘巨型飞船，上面标着加德仑重工的徽标，一大堆集装箱开始装卸。
　　“这段时间海军不好过啊。”特里布茨自言自语，“上次我们的舰队全军覆没，联邦还跑回去了一艘战列舰，这让我们着实很头疼。”
　　“停在博物馆了。”诺兰德扭过头看着繁忙的机场，“中央弹药库殉爆，能浮起来都是奇迹。”
　　“希望我们有朝一日能在和平时期见面，我要登机了。”特里布茨站起来，和诺兰德握握手，“祝您好运。”
　　“也祝您好运。”诺兰德点头示意。
　　诺兰德靠在椅子上睡去。当他再次醒来时，登机口已经排起了长队。诺兰德暗自庆幸自己没有错过航班，一边往周围看了看，发现没有什么异常。大厅中悬浮的时间显示距离飞机起飞还有半小时，诺兰德伸了个懒腰，打算把剩下的觉留到飞机上去睡。好巧不巧，飞机飞的相当快，诺兰德刚刚进入睡眠，就被飞机着陆时的剧烈振动震的头皮发麻。
　　机舱门打开的一瞬间，诺兰德困意全无。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锐利的雪花迎面而来，寒风吹得他直打颤。巍峨的乌拉尔山矗立在云层之中，隐约可以看到太空建筑的身影。
　　“您是……”一个声音在风雪中断断续续地传来，一个俄国人穿的极其单薄，在寒风中自如地穿梭。诺兰德猜测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手上拿着的伏特加。
　　“是我，叫我诺兰德就行！”诺兰德裹紧大衣，瑟瑟发抖。“我们去海德默！”
　　“别那么过分，朋友。”俄国人喝了一口酒，“这的天气就像姑娘，你想她热起来的时候人家偏偏要对你玩冷的。”
　　两人在风中上了车。车是一辆破旧的卡车，使用的还是一百年前的内燃机而非电动机。可能在这种气候下，相比离子电池，柴油要可靠的多。
　　“您知道梅沃维奇博士吗？”诺兰德关上车门，牙齿还被冻的打颤。
　　“当然，是我老朋友。”俄国人说，一边喝了一大口酒一边发动卡车，卡车晃晃悠悠地拐上了离开机场的崎岖小路。
　　“那么您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我有一阵子没回海德默了。”俄国人沉默了一会说道，“你要去哪里？”
　　“啊，我也不知道。”诺兰德回答。“方便的话，送我去梅沃维奇博士家里吧，我想见见他。”
　　俄国人用俄语嘀咕了一句，诺兰德没听懂，很大可能是当地的谚语。那瓶伏特加似乎无穷无尽，每次喝的时候都能重新涌出一大口酒。诺兰德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景色，看的越来越瞌睡。
　　窗户被打开了，寒风再次灌入车里，诺兰德的瞌睡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
　　“来，朋友，尝尝这生命之泉。”
　　诺兰德小心地接过拿瓶伏特加，瓶子很脏，但是没有裂纹，上面简单的缠着一些绳子和带子勉强形成一个把手。在那些破旧的带子中，金黄色的酒液闪烁出诱惑的光芒。
　　诺兰德慢慢的拔出瓶塞，对着和瓶身同样模样的瓶口喝了一小口，没有感觉到什么。
　　俄国人笑了起来：“生命之泉不是那样喝的。”说着他仰着脖子喝了一口，咕噜咕噜的声音让诺兰德羡慕了起来，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过瓶子，学着俄国人的样子抬起头向下灌——
　　诺兰德几乎把喝下去的都喷了出来，辛辣的口感仿佛在把一口浓硫酸往喉咙里咽。俄国人再次笑了起来，卡车开的摇摇晃晃。
　　“哈哈，我说你们啊，整天就是养尊处优。在高档的酒店里，衣着体面，喝一杯红酒能喝一下午。这样子反而失去了和酒精这种物质最痛快的接触机会。”
　　俄国人又把瓶口凑到嘴边，这次直接喝完了它。头也不抬地把酒瓶子往后一扔，精确地扔进一堆像这样的酒瓶中央。又从驾驶座的下面拿出了两瓶，给了诺兰德一瓶。
　　“喝吧，朋友，人一辈子是要好好体验一下这种感觉的。”俄国人大声笑着咬开瓶塞，一边喝一边大声唱起歌。。
　　听了好一阵，诺兰德才听出这是《向斯拉夫人告别》，这首歌据说出自500年前的一场世界大战，那时候，战列舰还是没有导弹的。
　　诺兰德跟着俄国人粗犷但不跑调的歌声轻轻哼唱了起来。唱着唱着，他便喝起了酒，喝完酒便和俄国人大声唱着这首来自当年那个铁与血的时代所遗留下来的灰色交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