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二

　　（联邦海军，温德莱军港）
　　雷曼中将满意地孤身一人行走在船坞上。他果然还是没来。雷曼中将想到，一边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自豪。自己其实很想找个妻子，要个孩子，体验一下正常生活。但是不知怎么的，雷曼中将每次想要去邂逅一下自己的未来时，总是会被认出来，然后就会被一群记者包围。
　　“这次轮到我找你了，老家伙！”
　　雷曼中将不情愿地扭过头，看到诺兰德穿着整齐地站在他面前，挑衅地敬礼。
　　“玲音呢？”
　　“在你的床上睡觉呢。”诺兰德讽刺道，“你居然在办公室里放了一张比海图还大的床，怕不是会被举报消极怠工？”
　　“我专门没有锁门，就猜到你会这么做。”雷曼中将不动声色地掩饰自己的不满，因为自己的床是用来装饰办公室的富丽堂皇的，而不是用来睡的。
　　“我个人认为一个漂亮地女孩躺在床上会比空荡荡的一张床的装饰效果更佳。”诺兰德看透了雷曼中将的心思。“而且更有贪污的味道。”
　　“无耻的诽谤。”雷曼中将不以为然地把头转回去。“走吧，给你看看海军改革的产物。”
　　两人走在诺大的军港之中，空空的码头似乎已经废弃很久。海水懒洋洋地击打着海岸，把一些生锈的部件推上海滩。
　　“原来我们改革产物就是一堆空气。”
　　“我还指望你能聪明一点。”雷曼中将嘲讽道，在一个盖着篷布的控制台上按下“发射”键。一枚气象干扰弹被发射到空中，转眼就形成了一片乌云。
　　瞬间，就像脱去外衣，空荡荡的船坞立刻被巨大的钢铁城墙代替。高耸的钢板一直延伸向天空，似乎无穷无尽。
　　“欢迎参观联邦公海舰队重型战舰队列。”雷曼中将自豪的凝视着这些钢铁巨兽。“这就是我们用了两支驱逐舰队的资源造出来的。”
　　“看来海军是忠实的巨舰大炮爱好者？”
　　“这是时代的趋势。”雷曼中将摇摇头，“飞机和导弹终结了战列舰的时代，但是恰好是飞机和导弹，现在又把它带了回来。”
　　“此话怎讲？”
　　“自从德雷克海战过后，联邦战争部就展开了对导弹的探索。他们发现导弹的发展与收益曲线已经接近顶端，双方都反导技术发展极快，而导弹的发展却跟不上。因此，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迟早会出现一种能拦截一切速度低于光速的导弹的拦截系统。
　　于是，我们就把这种拦截系统做了出来。也就是粒子束防御系统。粒子束防御系统可以拦截任何速度低于50马赫、饱和来袭数量低于1000枚的反舰导弹。”
　　诺兰德挑起眉毛。“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近代高能物理学的发展实在是出人意料。”雷曼中将若有所思地仰望天空。“武器级别的激光上舰，才是30年前的事情，而轨道炮的发展更是迅速。”
　　诺兰德慢慢意识到了一个事情：现有轨道炮除了星际战舰上的舰炮，没有一种火炮炮弹速度可以超过50马赫！
　　“那我们又怎么对装备了这种防御系统的敌人？冲过去把他们撞沉？”
　　“联邦战争部发现了这个事实。所以我们开发了新的舰炮。”
　　“激光武器的巨大耗能只有星际战舰才负担的起吧。”
　　雷曼中将欣赏地看着诺兰德。“是的。”
　　诺兰德不解地看着雷曼中将，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是这种卖关子的行为让他非常恼火。
　　“我们造出来了粒子束防御系统，为什么不能把它做的大一点，造成一门炮？”
　　诺兰德还是没搞懂怎么把一个拦截武器变成舰炮，他的思想还停留在近防炮的时代。
　　“走，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乘坐升降梯，经过五分钟左右的缓慢上升，到达了上甲板。甲板上，两门庞大到令人恐惧的舰炮就像安眠的巨兽，趴在黑暗之中沉睡。
　　“这是一号炮塔和二号炮塔，后面还有三座这样的炮塔。它们装备的是‘标准型500mm三联粒子流’。”
　　“粒子炮的口径有什么意义？”
　　“弹药直径。”雷曼中将简短地回答。诺兰德知道他会进一步解释，跟着雷曼中将走进了如同大厦搬的巨型炮塔。
　　炮塔里并不宽敞，复杂的机械和能量导管密布，中间勉强掏出了一个空间安置控制系统。
　　“这门炮，自身携带了三座FF243型中子反应堆，为三门粒子炮独立供能。它们产生的能量输送到电离舱，弹药输送设备自动把弹药输送到电离舱接受高能激光的电离，电离后的等离子体通过强电子发射器带电，在中央电磁场的巨大推力下达到9000马赫的速度，理论射程达7000公里。当然了现实不可能达到。”
　　诺兰德被这精密的设计和构思深深震撼了。“它的弹药在哪？”
　　“哦，你不会愿意看到的。那是一些半径500mm的锇合金柱。就是一些大柱子，提供丰富的等离子体。舰炮的射速取决于装弹速度，我们的自动装弹机可以实现每分钟五发的射速。”
　　雷曼中将拍拍诺兰德的肩膀。“你赶上了好时代，联邦海军的装备已经达到了最高水平。”
　　紧接着，两人又来到了舰桥。
　　“由于电磁阻断护盾的出现，我们可以设计集成式舰桥和武器控制设备了。”雷曼中将示意一边的士兵放下枪。“这艘船上装备的武器种类很多，但是可以依靠中央电脑协同运转。”
　　“你别告诉我这艘船上没装导弹。”诺兰德在甲板上寻找了一圈导弹发射井的身影，一无所获。“我个人认为导弹依然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你是对的。”雷曼中将点点头。“为了追求电磁隐身能力和最大化空间利用率，所有的导弹发射井全部采用全内置式，外层覆有300mm的自修复碳化钨装甲。”
　　“自修复？”
　　“联邦战争部开发的一种纳米材料，只要通电就可以自我修复，但是耗能相当大。”
　　诺兰德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一觉睡了五十年，过去那些实验中的技术已经全部达到了战争级别的应用。联邦建造这些巨型战舰肯定耗时不短，而这些年间星际舰队更是蓬勃发展，巨量的资源和资金简直是凭空出现的。
　　雷曼中将一边笑一边看着诺兰德。“看来你和时代脱节相当严重。你猜猜这艘船速度有多快？”
　　“40节？”
　　“不，60节。”
　　“不可能！”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加兰德重工制造的AFF928聚变反应堆采用纯能输出而非驱动涡轮机。这艘战舰靠排水推进就能达到60节的极速。”
　　诺兰德已经接受了这种不可能的技术。他虽然不了解这些科技，但是他对舰船的推进系统还是有研究的。这艘船目测吨位达到了十万吨，推动十万吨的巨舰在海面上以60节的速度奔驰，不知道是什么神奇技术。
　　“另外，请不要过于自信。据我们了解，联盟海军也有了类似的重型战舰。”雷曼中将说，“情报是相互交流的，我们也无法阻止。”
　　雷曼中将说完就离开了。诺兰德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机库内，感受着这由钢铁与信仰带来的震撼。机库内挂着巨大的联邦鹰旗，弹药升降机和燃料舱覆盖着厚重的极化硅装甲。诺兰德感觉自己仿佛走在一只死去很久的巨鲸体内，机库的顶梁构成了这条鲸鱼的骨架，而坚固的装甲，就是巨鲸坚挺的身躯。
　　诺兰德走向一边的起飞坡道，坡道尽头，两盏暗红色的灯缓缓闪烁，就像尸体内恍惚的磷火。
　　当诺兰德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他靠在机库升降机液压杆上睡了一觉，后背生疼。遗憾的是，他再也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诺兰德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在机库里转了几圈，发现空无一人，起飞坡道尽头的防护栏也没装，下面是平静的海面。如果，如果他可以从这跳下去，就可以游到岸边……
　　他目测海面有大概40多米高，而这艘船的吃水肯定可以保证他安全落下去。雷曼中将说过，这艘战舰采用排水推进，也就没有螺旋桨。而船舵也藏在船尾内，下方除了水什么也没有。
　　一阵海风吹过，诺兰德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在那时，他站在“奥兰鹰”级的塔楼上，当全速行驶时，海风就像现在这样吹过，夹杂着盐和海藻的味道，海鸥的叫声与风的呼啸相映成趣，和低沉的推进音共同勾勒出这艘巡洋舰优秀的性能。
　　当猛烈的风声和自由落体的快感一同袭来时，诺兰德感觉这辈子都值了。
　　的确，入水的一刹那，他确实安然无恙，但是很快他就感觉头部遭到了猛击，瞬间失去了直觉：他忘记了联邦在战舰尾部水线下安装的拖曳式声呐。
　　（联邦战争部，新柏林）
　　“C923坐标汇报，侦测到警戒信号！”
　　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大厅正中央，一顶带着金色军徽的帽子戴在他略有白发的头上，眼睛里射出来自东方的敏锐和警觉。作为联邦战争部军情处的负责人，张凛冬全天候监视着联盟的一举一动。
　　尽管已经在星际舰队的相互绞杀中，联邦和联盟都损失了百分之九十九的警戒卫星，但是联邦凭借星际舰队的战略优势，还是部署了很多高轨道卫星。现在，张凛冬就靠它们，通过巧妙的部署和侦测，从联盟海军军港的永久性雷雨云中监视着一举一动。
　　“张司令，我们的高轨道侦查卫星十分钟前侦测到了联盟海军的动态。”副官把电脑递给他，“一支舰队正在向中国东海军港靠近。”
　　“我们和联盟仍然处于战争状态吧？”
　　“……理论上说，是冷和平。”
　　“给你一小时，把这支舰队的目的预测和建议反制措施整理出来，送到我这里。”张凛冬面无表情地下令，“同时通知联邦空军，准备进行拦截，按照24号方案部署。”
　　副官立正敬礼，转身投入到工作之中。张凛冬盯着中央屏幕，仿佛要把那支舰队盯沉。但是出乎他意料，卫星传来的实时图像出现了变化，代表着舰队的信号上出现了表示“弹道导弹”的图标。
　　“C330卫星汇报，侦测到弹道导弹，可能携带核弹头，正在快速爬高！”
　　“C128卫星汇报，侦测到打击弹道，目标新柏林！”
　　“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发射导弹了？”张凛冬问道，语气中丝毫没有慌张。“部署拦截系统，准备发射反舰导弹。”
　　警报声大作，但是一瞬间又截然而止，雷达图像上，两枚弹道导弹突然凌空爆炸。
　　厚重的电磁干扰云被炸开，这支舰队彻底暴露在了卫星视野里。张凛冬注视着快速放大的卫星图像，发现中间的战舰有那么一些不同。
　　“谁告诉我这是什么？”张凛冬大声问。
　　“看起来是联盟的重型战舰。”副官回答，“它的长度和宽度远超常规驱逐舰，而且……已经达到了我们的建造规格。”
　　“那就是说，躲躲藏藏五年半的联盟战列舰终于肯让我们给它拍张照了？”张凛冬自言自语，“引力波扫描结果立刻汇总，联盟进行这种武力展示，我们不能干等着。”
　　很快，引力波扫描结果就汇总出来了。对方战舰扫描质量达十二万吨，装备九门300mm90倍径轨道炮。断层扫描结果显示内层结构不可见，这在张凛冬的预料之中，毕竟谁也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关键部位。
　　“我们要采取什么措施吗？”
　　张凛冬第一次沉默了。面对联盟终极海上力量的挑战，稍有不慎，就会再次卷入恐怖的百年战争。纠结再三，张凛冬决定拒绝向上汇报。
　　“让联邦空军去拦截。”
　　（太平洋中部）
　　两架无人机以5马赫疾速飞过起伏的波涛，这是两架“鹰羽”战机。作为“神鹰”战机的拓展战斗单位，“鹰羽”战机能进行更大的机动动作，具有更优秀的加速能力，除了携弹量小几乎没有缺点。此时此刻，狭窄的弹舱里塞着两枚高超音速核导弹。
　　“逼近到900公里后爬高。”张凛冬站在军情处大厅中，指挥着拦截行动。“作出导弹发射动作。”
　　两架无人机短暂飞行后垂直爬高到30000米并打开弹舱激活核武器战斗部。同时无人机关闭电磁干扰系统，让自己完全暴露在对方视野中。
　　“本机被锁定。警告，本机被锁定。”电脑发出警报，驾驶员随即取消了电脑的自动规避申请。
　　“继续逼近，打开加力，逼近到600公里后进入导弹发射弹道。”
　　“张司令，我们在冒险！”
　　张凛冬面不改色地回答：“如果战争无法避免，为什么我们要活在这种胆战心惊中？”
　　“核弹头激活，请求发射许可。”
　　“批准！”
　　军情处一片寂静，两架无人机疾速爬高到十万米后变为高速翼形，加速到6马赫，向着联盟舰队冲去。
　　“距离700公里，即将到达发射弹道。”
　　“张司令，我们会处于舆论……”
　　“安静。”张凛冬从容地坐了下来，“听我指示，如果在550公里时依然没有抵抗，就以攻击姿态掠过他们。如果对方有反抗，就发射核弹。”
　　显示距离的数字疯狂跳动，公里数在快速减少。600……590……580……
　　570……560……
　　“警告，侦测到防空导弹发射。”电脑告警。“来袭导弹八枚，速度9马赫，预计30秒后击中本机。”
　　“发射核弹！”
　　两枚“圣徒”导弹立刻发射。“圣徒”导弹打开超燃冲压发动机，以极高的速度爬升到高层大气后启动火箭推进器。两枚导弹加速到35马赫的极速后抵达抛物线弹道顶端，此时距离舰队的水平距离已经不足30公里。
　　两枚导弹开始下降，同时释放出90个分导弹头，以布朗运动的随机机动动作俯冲冲向目标，任何一个弹头命中目标都会让这支舰队蒸发。
　　“即将击中目标！倒计时十秒！”
　　此时从联盟战舰上看去，会看到一团快速延伸的乱麻向自己扑来。“圣徒”导弹进行分导机动时会释放大量的诱饵，同时会持续进行高强度的电磁干扰，几乎没有任何拦截可能性……
　　但是当这些导弹抵达100公里范围时，就像撞上了一个罩子，瞬间爆炸。
　　“立刻给我最后的数据！”张凛冬大声喊。
　　记录系统显示，导弹在进入400公里范围时就开始带上奇特的超高强度能量流。当进入100公里范围时，舰上的一个半球形设备同时发射了90道高强度激光，将所有的导弹瞬间摧毁。
　　这就是联盟海军的终极防空设施。
　　“战争开始了，张司令。”副官用颤抖的声音说。“我们该准备撤离去地下基地了。”
　　“哦，王中尉，我个人更倾向于静观其变。”。
　　“就因为你不用上前线去送死？”副官用近乎歇斯底里的声音大喊。
　　“不，因为我更相信，联盟也不愿意开战。而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派出我们的战舰。”张凛冬平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