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卡洛斯说的那个地方是革命党的一个安全联络点，平时作为酒吧面向格登的全体人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酒吧开在古堡、集市、工厂、住房区的交汇处，虽然每天面临着来来往往的巡逻队经过，但没人对它起疑心，毕竟一来二去的都熟悉了，有时还有折扣，是个消遣的好去处。上至王族富豪名媛，下至平民劳工主妇，都会光临，因此它自然而然也成了革命党的情报收集地。
　　叮铃……
　　“欢迎光临。”老板一边擦着杯子一边亲切地招呼道。老板名叫斯图尔特·霍尔，他并不是一个本地人，但是和本地人交往很深。这也许得归功于他的话语总是幽默风趣，还有他那盖住嘴的蓬松胡子，都动起来和他的话语一样滑稽。可能是和酒的交情也很深的缘故，他肉嘟嘟的脸下挺着圆圆的大肚子，时不时还有酒香飘出。
　　叮铃铃——
　　进来的是两个纠察队的队员，他们的样子极其狼狈，相互搀扶着，衣服被树枝刮花还飘着几片叶子。其中一个人半边身子都蹭了泥，另一个人左腿有点跛，应该是崴脚了。
　　“该死的！那个大队长的脑子有问题，这摆明了没人还让人找！晦气！”
　　“你都抱怨一路了，喝点酒消消气吧。”
　　“乔，我说的酒吧就是这儿，老板人特别好。”
　　“是吗，那我可得瞧瞧你卡兹的口味如何。”
　　“放心我绝对不会骗你，你的相信我的味蕾，我对天发誓。”
　　卡兹总是这样，一说话那嘴就像开了阀门的水闸，哗啦啦的流个不停。卡兹是有名的滑头，在很多事上说好听点是心思缜密，难听点就是十足狡猾。但是他的眼睛是明亮的，能够看透很多东西，曾经的他想要升官发财，自从遇到乔以后，他的一些想法便与之前不同了。
　　斯图尔特招呼道：“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刚才有人在夸赞我吧？”卡兹回道：“哈哈，别来无恙呀大胖子，虽然今天诸事不顺，但进了你的酒吧后，我突然就感到很舒畅……”
　　“好了，说这么多不过是想要个折扣，八折，不能再少了。”斯图尔特从柜台上取出一瓶红酒，“这可是才进的货，就给＇新＇顾客尝尝吧。”卡兹抽出柜台前的椅子坐下，“我可是来过一次，不算新，他才是。”他顺手指指乔。
　　斯图尔特把酒盛好推过去道：“别什么人都往里带，我怕到时候他亲爱的妈妈找我麻烦。”卡兹笑了笑说：“他已经是个可以喝酒的男子汉了，除了脑子一根筋以外，都还不错。”
　　乔的脸上稚气未退，这让他成了他们小队的一个笑柄。乔很纯粹，不争不抢，被人嘲笑也不在意，性格又比较怕生，因而平时沉默寡言。不过呢，卡兹发现且接受了他，虽然偶尔会嘲弄乔，关键时刻依旧原意帮助他，曾经卡兹还帮乔顶过别人扣上的莫须有的罪名。这让卡兹丢了升官的机会，但也让他获得了一个挚友。卡兹说当时说过，他从不后悔，因为乔的单纯让他觉得这个世界还不算全是污浊。
　　斯图尔特今天的生意兴隆，大大小小的桌子都是满客，包厢也挤的满满当当。只不过坐在大厅的“客人”们时不时的会瞟向乔和卡兹，眼神里满是警惕。
　　斯图尔特漫不经心地问道：“卡兹先生，今天你们在抓什么，一大早闹得满城风雨？”卡兹喝了口酒说：“你说呢，当然是革命党的人，好像是有人送来了革命党名单，现在正全城搜捕呢。”斯图尔特埋怨道：“我的老天爷，抓耗子就出动这么多人，搞得我生意都不好做。”
　　“哎，你应该庆幸，”卡兹干完剩下的酒说，“要是名单上有你的名字，别说做生意，连命都不保，我给说啊，被抓的人无论是谁脑门上都会多两个窟窿。”
　　“说的真吓人。”
　　“哼，您不信可以试试，只要您有人收尸的话。”
　　“我可不敢，我给你满上，这杯我请，免得你咒我。”
　　卡兹说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老板可说好了，这杯你请。”
　　“我请。”
　　“这酒看起来挺贵，还是过意不去，我给你说些我知道的事，就当是抵酒钱了。”
　　“你能知道什么？”斯图尔特瞅了一眼卡兹的肩章，“小队员。”卡兹不服气道：“少瞧不起人，你不是很爱小道消息嘛，不听算了。”
　　“别生气，您说。”
　　在一旁默默呡酒的乔突然打了个机灵，他环顾四周，总觉得这里不太对劲，手悄悄地贴近别在身侧的短铳。
　　卡兹调了下眉毛，故作神秘说：“昨晚交接值班的时候，我听到队长室里有动静，人一好奇主都拉不动，我便摸过去偷听，他们说话很小声，好像在说‘听说名单是革命党头头给的，真是可笑’‘哎，一个村子全是革命党，他们可真够大胆，现在全完了’‘你在同情他们？’‘没有，只是在想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你不做掉他们，你就得没饭吃，别担心。’”
　　斯图尔特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眉头微蹙。卡兹挥挥手说：“嘿，老板这消息可值钱吧，你别到处乱说，也别提到我，我可不想和革命党人睡一个焚尸坑。”斯图尔特点点头神情稍显不自然，但他尽力掩饰说：“那个名单有谁的名字，仅仅是名单吗？”
　　卡兹疑惑地看着老板说：“我哪知道，你这么关心干嘛，这不过是饭后的谈资，反正圣女没抓到，据现场分析是跟着一个木匠跑了，够呛。”斯图尔特稍稍松了一口气，革命党为了防止泄密导致计划破产，很多方面都是独立进行，分别由首领和副首领带领，互不相知。斯图尔特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首领和副首领的名字，也不知道自己在谁的麾下行动，他只需要给固定的三个联络员传情报。斯图尔特心想，看来自己暂时没暴露。
　　叮铃铃——
　　又来了新客人。两人褐色布衣裹得严严实实，还有一个相对矮小穿着贵族的服饰，一看就是买了两个奴隶想喝酒歇歇。在西方，虽然社会开始向上发展，旧的东西大多都被洗刷干净了，但瑕疵是不可避免的，当人们失去收入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时，要么当奴隶，要么当坏人，大家都不容易，别指望有人能施舍你。
　　斯图尔特惊喜地招呼道：“这不是卡洛斯兄弟吗？”卡洛斯应答道：“哟，您不是卖布匹的吗？”
　　“两手操作来的快。”
　　“哦，您可真机灵……”卡洛斯的眼光一刻也没离开过吧台前的两个纠察队队员，“能要个客房吗？”斯图尔特拿出一个旧本子翻看说道：“我得看看还有没有。”
　　“我们只待一会儿，不过夜，您也知道，外面都封住，买了两个奴隶没地儿去，等风头过去再说。”
　　“好吧，就楼梯边第二个房间，那里晚上才有客……”
　　“等一下！”
　　一直沉默不语的乔突然喊道。卡兹被吓了一跳。空气似乎受到了寒气，瞬间降温，吵吵闹闹的酒店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无数的眼睛看向了乔。卡兹拍拍他的肩膀说：“嘿，乔，你没事吧？”。
　　乔拔出短铳，枪口指着卡洛斯身后的两个人严厉地说：“双手抱头蹲下，把遮脸的布扯了！”卡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腰间的短铳问道：“乔，你发现了什么吗？”
　　“这两个家伙身上有和我身上淤泥一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