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发簪

　　陈景是朔风镇的一个员外，吃穿自然是不愁的，只是膝下无儿，仅有的一女还得了怪病。
　　大夫找了一批又一批，得出的结论都是血气严重亏损，寻常补血的方子作用是微乎其微。
　　坐在饭桌前，眼前的佳肴似乎只是装饰，陈景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
　　少女面容精致，十分秀丽，只是脸上带着一抹病态的苍白，此女唤作陈襄宁。
　　“爹爹，吃些吧，吃饱了才能更好解决问题。”陈襄宁含笑说道。
　　“是啊，老爷，听闺女的，吃些吧。”陈夫人应和道。
　　陈景叹了一口气，然后拿起了筷子。
　　这一日，陈景收到消息：有血云果出售。血云果是弥补血气亏损的宝贝，陈景一时感觉柳暗花明，连忙花重金买下并托德武镖局押送至朔风镇。
　　“爹爹，爹爹！”四岁的陈襄宁将一枝梅花插在了自己的头发上，“你看我的发簪好看吗？”
　　将小襄宁抱起，陈景笑道：“好看！我的襄儿戴什么都好看。”
　　回忆的剪影渐渐消失，陈景嘴角的一抹笑容久久未散。
　　用膳席间，陈景高兴地对陈襄宁说：“襄儿，我已经找到为你治病的药了，再等些时日，你就能痊愈了。”
　　“那自然是好极了，只是让爹爹你操碎了心。”
　　“我可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不为你操心为谁操心呢？”
　　陈襄宁放下碗筷，说：“爹爹，我下午想去街上走走。”
　　陈景沉吟一会儿，“按照日程，送的镖应当下午就到了，我不能和你同去了，你多叫两个家丁和你一起吧。”
　　饭后陈景就站在院内等着来镖的消息。
　　“老爷！镖到了！”
　　陈景没等多久就等到了消息，他连忙去门口迎接。
　　到了门口，陈景就见着一队人压着几辆镖车浩浩荡荡地朝着陈宅来了。为首的，是一个粗眉阔脸，面有髯须的大汉。
　　“爹爹，你看我新买的簪子好看吗？”陈襄宁迈着欢快的步伐走进自家的宅邸。
　　脚步声戛然而止，清脆的发簪落地声响起。
　　——
　　陈宅外车马渐近，那是官府带女眷回来的队伍。
　　陈景听着车轮的轰隆声和马蹄的踢踏声，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夫人下来了，接着是几个丫鬟，就是没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
　　“襄儿呢？”陈景抓住自家夫人的袖子问道。
　　陈夫人眼眶通红，手捂着嘴，不停地哽咽，就是说不出话。
　　车队后面停着一辆板车，上面盖着一块白布。
　　陈景蹒跚着走过去，手颤颤巍巍地抓住了白布，时间仿佛定格了，身后夫人的声音突然撕心裂肺：“老爷！襄儿她吞簪自尽了！”
　　陈景心一狠，将白布掀开，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女子静静地躺着，嘴角溢出的鲜血已经干涸。
　　陈景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量，一下跌坐在地上。
　　——
　　“李兄弟，甄姑娘，我们上路吧。”方硕说道。
　　李锦书，甄淑文二人翻身上马，一队人马朝着靖州城的方向出发。
　　此时日出东方，太阳刚刚露出了整个身子，放出的光还是红的，带着血色，看着十分绚丽。
　　李锦书一言不发攥着缰绳，目光四处发散。
　　他觉得这就像一场梦一样，没有丝毫的准备，一切的一切就这么发生了，回想那些场景，总会出现一些心悸之感。
　　也许江湖儿女的常态就是这样，但是迷茫总是蒙在少年人的身上。
　　转头看向甄淑文，“你还是不怕吗？”
　　甄淑文眨眨眼睛，笑着说：“活着就好了呀。”
　　“李兄弟不要想太多了。”方硕一旁搭话道，“如今世道不甚太平，我们这些押镖的也算是刀尖上舔血，但遭遇这样的人祸也是少见的。”
　　静默了一会儿，方硕说道：“江湖，听起来是豪情万丈，实际上满是血雨腥风。我们各人好似一叶微舟，在波涛汹涌之中，要做好随时翻船的准备。”
　　听完方硕一席话，李锦书朝方硕拱了拱手。
　　路上无事，李锦书一边坐在马上赶路，一边尝试着搬运气血。
　　平日里锻炼气血需要靠锻体拳来辅助，后天三重气血还不算强，它在体内显得十分散漫。听林广说，到了后天后期气血能凝成一股，就能自由搬动，平常的拳脚也带着莫大的杀伤。
　　而后天入先天，就是要在这一股气血中体悟出气感，就是江湖人说的内力。
　　李锦书感觉体内的气血就像田里的泥鳅，一抓住了就滑走，根本无从下手，更别说有好多“泥鳅”了。
　　抓泥鳅也是有技巧，所谓熟能生巧，李锦书就在尝试中不断失败，在失败中不断尝试。
　　尝试了一天，气血在体内乱窜，李锦书揉了揉胸口，想缓解下腑脏的疼痛感。
　　约莫在未时时分，一行人到了一个小镇，唤作岭西镇。在镇的东边有一个大岭，叫做黄泥岭。
　　镇子不大，路还是泥巴路，众人找到一间客栈，十分简陋，外面飘着的旗子也带着几个破洞。
　　客栈外有一个小乞丐，身上蒙着几块宽大的破布，坐在那里，双目无神，身前放着一个碗。
　　每有一个人进去，小乞丐都要说一句：“我要吃冬瓜鲫鱼汤。”
　　到了李锦书，小乞丐也说了一句：“我要吃冬瓜鲫鱼汤。”
　　李锦书蹲了下来，在他碗里放了几文钱，“你叫什么名字啊？”
　　看见李锦书，小乞丐眼里有了些神采，但还是显得呆滞：“我叫阿天，我要吃冬瓜鲫鱼汤。”
　　客栈里走出了一个小二，“客官里面请，这小儿痴傻几年了，见人就说要吃冬瓜鲫鱼汤，给了他冬瓜鲫鱼汤他又不吃，客官还是莫要管他。”
　　李锦书又回头看了小乞丐一眼，然后走进了客栈。
　　“这几日未曾好好休息，明日午后再出发，略作休整。”方硕如此说道。
　　李锦书绕到后厨，找到厨子问：“有冬瓜和鲫鱼吗？”
　　“冬瓜有，鲫鱼没有。”厨子擦了擦手，“镇子往北十三四里有个湖，叫做雾月湖，那里时常能钓到鲫鱼。”
　　“客官可是想给门口的小乞丐吃，没用，他不会吃的。”厨子边摇头边说着。。
　　“没事，给他做了我高兴。”李锦书笑道，“有鱼竿吗？”
　　“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