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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不逾揉揉司辰的脑袋，说道：“有光的。”
司辰疑惑，还想再问，但墨不逾已经走在前头，从玄北门进了城。
明都占地辽阔，布局分明，外围是朝廷布下的许多防御建筑，然后是稍显拥挤的居民区。师徒孙三人走了大半个时辰，才来到最近的北区坊市。
坊市里涌动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贵族官员与富商名宿的车马在宽阔光洁的石板路上来来往往，而平民百姓们则是在闹市里进行热火朝天的喧哗、如火如荼的讨价还价。每一个人在其中都是大大小小的零件，一并构成了“繁华明都”这座精密绝伦到不可思议的无双术械。
墨不逾师徒孙三人在此间行走，花真铃蹦蹦跳跳地东看一眼西望一眼。这里满满的人间烟火还有正慢慢散开的年味儿让她很是喜欢。
司辰也很喜欢，虽然性子淡漠如水，但水也是会被热闹煮沸的。她很喜欢这里的热闹，也很喜欢他们脸上的笑，这是每个星灵祭祀都应该喜欢的东西。
墨不逾给她俩一人买了一串糖葫芦，向司辰问道：“看到光了吗？”
司辰咬了一口糖葫芦，酸酸甜甜的，感觉很新奇。
她微微思索，然后摇了摇头。她没有看见光，或者说……光还不够亮。
“咿呀！”花真铃惊呼一声，她被拥挤的人群撞到一辆轮椅上，“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轮椅上的是莫寞，她温柔地笑笑，“小妹妹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小丫头咋咋呼呼地说，“呀！姐姐你可真好看！跟我师父一样好看！”
给莫寞推轮椅的叶年轮得意地插嘴：“那可不！我媳妇儿！能不好看么？”
莫寞回头白了他一眼，然后又转回去朝花真铃说道：“那你师父呢？过年街上人多，你可一定要跟紧大人。”
司辰走过来揉了揉花真铃的脑袋：“多谢提醒。”
看着司辰漂亮的脸蛋，莫寞一愣，随即笑靥如花：“不用。”
短暂的交谈后，叶年轮推着莫寞继续逛着街，豪气大发地说：“媳妇儿你看上什么了随便挑！咱年底涨工资了，现在可是有钱人！”
莫寞又好气又好笑：“你说你好歹也是个名门之后，怎么说起话来跟个暴发户一样？”
叶年轮也没觉得有啥不好意思：“小时候和前几年不是穷怕了么？我跟你提到过我老爹那个穷书生没？”
“说过啦！父亲他真是路盲啊？”
“可不是嘛！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他是怎么朝着明都跑到靖央去了的。要不是他在外面跑了两年也没个音信，我和娘在家里也用不着这么苦巴巴的过日子！”
莫寞笑着听他又一次提起两人还未相识前的故事。坊市间的热闹掩去了他俩说的话，彼此的声音只有彼此听得见。在人群里说着悄悄话，这是夫妻间的情趣，外人可未必能懂。
“对了！”莫寞回过头看向叶年轮，“皓王今晚邀你赴宴你去么？听说请了不少人呢。”
“去啊。”叶年轮语气稍稍变了变：“请这么多人就为了给我打掩护，我不去岂不是浪费他一片好心？”
“对了，今晚多准备些热水，我回来的话酒味儿可能会比较重。”
“……这么突兀，不会让……他怀疑么？”莫寞迟疑问道。
“不会。我藏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今天做准备么？”
……
穿过坊市，墨不逾师徒孙三人来到一座宫观前。此处虽然不属繁华闹市，但热闹程度却是不逊色分毫。
宫观里人来人往，人们不论进入还是走出，全都神情虔诚。
这里，是星灵教的宫观。
星灵教所信奉的是天上星辰，按理说人间并没有他们供奉的对象，星灵教徒们应该用不着来宫观参拜才是。
可他们依旧来了，但他们不是来参拜的，而是来感恩的。
星灵教的祭祀与教士们秉持自身以“信”，但传教却是全靠着“行”。简单来说，就是行善事。
祭祀们作为修行者，自然能做到些常人做不到的事，他们所作的善事，对凡人来说，可就是天大的恩情。
而普通的教士们也会为百姓们出些力，小到平日对邻里乡里的争吵进行劝解，大到联系官府为百姓伸冤，星灵教士都会尽心尽力。
你很难想象会有这么一群人一辈子都在行善、在教人行善，但信仰这种东西，本来就这么不可思议。
好在星灵教众的善意也很少会被辜负。天上星，人间灵，人间的生灵，总是会记恩的。而眼前进入宫观中的人们，大多都是趁着庆新年来还恩的。
墨不逾带着司辰和花真铃走到侧门，一位慈眉善目、穿着祭祀袍的老者正在此等候。
“见过教宗陛下。”白发老者对墨不逾行礼，然后对司辰行礼，“见过司辰殿下。”
墨不逾与司辰同时对老者回礼，星灵教的每一位长者都是世间最值得敬重的人：“见过夏寅阁下。”
“寅星”夏寅，星灵教的大祭司，在明都主持祭祀与传教十二年有余。为人温和敦厚，谦正公允，在明都素有威望，不论是哪方势力都对他极为尊敬。
花真铃有些好奇，墨不逾作为星灵教宗，承受这位老者一礼很正常。但星灵教以长者为尊，何况这位还是在星灵教中地位仅次于教宗的大祭司，那为何他还要向司辰行礼？
她悄悄向司辰询问道：“师父师父，您在星灵教的地位也很高吗？教宗的徒弟……您不会是下一任教宗的继承人？呀！我傍上大腿了！”
司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脆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
听着小姑娘在嘀嘀咕咕的，夏寅大祭祀捻须一笑，朝墨不逾问道：“你带殿下下山……是想让她以后继承‘星命’？”
墨不逾耸耸肩，没有说话。
见着他没有告诉自己答案的意思，夏寅失笑道：“你小子，装高深还装到我头上来了！”
不过夏寅也知道墨不逾的性子，没再追问，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进来：“今年他们又送了很多东西过来，还没过年呢，就快把仓库填满了。你想做什么就做吧，如果他们知道东西到了你手上，应该也会很高兴。”
“怎么听你说的我是个贪赃枉法的贪官似的？”墨不逾问道。
夏寅笑吟吟地说：“那我倒是希望你这种贪官多些才好。”
花真铃疑惑问道：“师祖你要做什么呀？”
“做好吃的呗。”墨不逾轻快地说，“快来搭把手！让你们瞧瞧我的手艺！”
……
比起朴素低调的星灵教众，皓王府上的盛宴可以算得上是奢华。
偌大的府邸内，钟鸣击磬，乐声悠扬。虽是晚宴，但庭园里、厅堂中挂饰着的无数夜明珠，依旧令此间如同白昼。
皓王府园低楼高，招待宾客的精致阁楼里，台上歌舞升平，衣袖飘飘；台下檀香悠悠，烟雾缭绕。厅堂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饰，珍珠作帘幕，范金为柱础。数座人高珊瑚静立四方，如同数名奴仆，愿听吩嘱。也只有这样的奢华布置，才足以凸显亲王尊贵，才能显现这位皇族对这场年前夜宴的重视。
“诸位都吃好喝好玩好啊！”皓王作为主人家在席间四处走动，“诸位都辛苦一年了，我那老爹也不知道办场饭局犒劳犒劳大人们，我这当儿子的，只能替父皇他分分忧了！”
皓王之言若是细细琢磨一番，大可以从中找出不少逾矩之处。但明都人尽皆知，皓王就是这一副大大咧咧的性子，就算是煌帝亲自提醒，也未曾令他收敛多少，所以前来赴宴的众人倒也见怪不怪。
“诶诶诶！殿下！”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招了招手示意皓王过来。敢这么招呼王公，这胖子的身份自然不一般。
皓王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好你个祝延年！饭还没吃完呢就惦记着打包带走！说吧，又看中了什么东西？”
祝延年也不说话，摇头晃脑比了个张耳聆听的动作，然后指了个方向，朝皓王示了个男人都懂的猥琐眼神。
那个方向，是一幕逶迤倾泻的水晶珠帘。帘后，有人披纱抚琴，指尖起落，琴音流淌，清冽空灵，玲珑剔透。只需一听琴音，便能想象那帘后琴师的空灵绝色。
原来这胖子，又瞧中了帘后那位空灵琴师。
皓王笑骂道：“要不是你这音律功夫还有些水准，看你这下流模样，我还真不知道你居然是进士出身！”
煌国户部尚书祝延年，启灵三十年进士及第。从步入官场后，一路高歌猛进，仅用二十余年，便从一介布衣爬到如今的二品大臣。。
为人圆滑，善讨人欢心，如他名作“祝延年”，便总是自称以名。与人交谈时，隔三差五冒出的一句“祝延年”、“祝延年”，既祝君延年惹人心喜，又易被人所记，倒也难怪爬得如此之快。
而且其为政干练，善于识人，当年在叶年轮还是平民时，便大胆采用其国债之策，缓解国库危机。待到叶年轮为君所知，又果断将其上荐煌帝，这一荐，就荐出个朝阳伯来，为他的履历又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