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灵识

　　从雁山城到达献都一路上要历经五座城池，马车行走在官道上，有些许颠簸磕碰，好在都是武道小成的年轻人，倒也不算是难熬。
　　路线是早早就规划好的，有四位至尊接引使坐镇，任何的危险都能化于无形。
　　许多往来做生意的商人豪绅，看到学宫的大旗也都纷纷退让，不仅是出于对官方的尊重，他们常年行走在路上，对于学宫从各个城池接引学员的事情早已屡见不鲜，习以为常。
　　能够被选中的都是一等一的人才，是帝国未来的中流砥柱，他们不愿也不敢交恶，一旦留下不好的印象难保会对今后的发展埋下导火索。
　　人心之难测，比起风云变幻还要无常。
　　寒光阁的马车固然是精美，在很多地方也都有小小微妙利用，马车之中似有某种神秘香气在散逸，让人心神安宁平静，意识空明。
　　赶车的车夫也都不是普通凡人，有一些武道根基，能够适宜许多艰难环境。
　　一天下来，走了两百里路，天色渐晚。
　　众人在四位接引使的安排下，住进了官道边上的驿馆。从清晨到傍晚一刻未停，需要休息的是马和马夫，而不是众多学员。
　　马夫毕竟只是稍微有武道根基，没有吞吐灵力的能力，需要食用人间五谷保持能量，此外足足二十之数的马匹也需要休息。
　　这驿馆占地数十亩，修缮的非常雄伟坚固，普通房舍，小院，阁楼，行宫档次分明，应有尽有。是某个世家的产业，在献国各地都有分店存在，如此手笔已经非常难得。
　　主要是方便了许多来往人员，不至于露宿荒野，这就能让人以小见大。
　　至于花销方面的事情，是由四位接引至尊负责，他们身负使命而来，都是高手，必然不会在这种事上计较。
　　再说，慕劫也并非是没有积蓄。
　　...
　　慕劫被安排到了一间小小厢房，布置简单却不寒碜，有些山外栖居的味道。
　　按照这种速度，起码要十日才能到达献都，虽然慢却总比历年的学员徒步赶路要好。
　　收起心思，慕劫盘坐在床榻，闭目开始调息苦修。
　　前几日踏入灵望境界，他已经初步凝聚了灵识，但还需要细细的研究体悟。所谓灵识，是意识意念意志与自身灵力达成某种共鸣，就能够将心神感应慢慢扩散，不断地熔炼糅合，这个过程被称为“凝神”，凝聚神思，从而达到灵识所到之处对万事万物都有更深刻的探视与洞悉。
　　因此，灵望境界又被称之为“神眼境界”，比起心灵本能的感应更加真实更加深层，灵识随着心神意念的控制扩散弥漫，不断延伸，就能清晰洞察周边的一些情景。
　　灵识是无形无色的一种意识覆盖，只能够以心神感应。灵识修炼到达极致，甚至能够在冥冥之中干涉别人的意识魂魄，仅仅以灵识之力将其意识心灵压制，奴役，控制。
　　在许多典籍中将生灵生命之秘分为两部分：魂魄和肉身。
　　肉身即是身躯，躯干，又称为色身。生灵依靠灵力修炼，从炼体开始，聚灵，通幽，灵望...等等，灵力依据的根本是生灵的肉身，不论如何修炼都无法以灵力干涉意识。譬如灵识，只是需要生灵肉身中的灵力与本体意识达成共振，产生一种奇妙的共鸣就可以修成。
　　魂魄则是生灵意识想法的根本，一切想法，一切情绪，一切意识，一切意志都依据魂魄，包括灵识在内。魂魄可称为是被意识想法组成，灵识是依靠生灵本身意识力诞生的一种更高等级的意念之力，其最终还是依靠魂魄而生。
　　总之，魂魄可看作是生灵本身的形态体现，而肉身就是这个形态的载体。
　　即是，灵识的强大程度是根据每个人的魂魄强度不同而不同，有些人天生魂魄远胜常人，其凝聚出来的灵识就非常之强，能够追寻覆盖的范围就更加广阔，洞悉能力也更精准更迅速。有些人则是先天魂缺，其修炼一途就更加艰难，凝聚灵识也不尽如人意。
　　这就是灵识之根本法门。
　　灵识随着境界的不断进步也会逐渐变强，突破到至尊境，虚空境这些更高深境界，也会有更多的妙法逐渐衍生。
　　至尊境界的强者，修成不动意志，灵识扩散出去稳固非常，以灵识凝聚攻势也未尝不可，但这种层次的战斗比起灵力宣泄造成的后果要严重千百倍，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影响到自身魂魄，以至于意识迷离灵魂错乱。
　　灵识之交锋，无声无息，往往都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即便是虚空境界，参悟了不灭意志，手段通天撕裂空间如等闲之间，也不敢轻易动用灵识来与人交手。不灭意志，不死不灭，但却并非不朽。
　　至于更高等级的境界，拥有的诸多玄妙是许多人想都无法想象的。
　　这就是为什么武道一途多有艰险，却让所有生灵视死如归也要踏足与天争命。
　　...
　　慕劫心神内视，灵力在筋脉穴窍中流淌不息，平静朴实，不断的适应着灵识玄妙。
　　他刚刚踏入灵望境没几天，初期境界，要做的就是不断的适应灵识的使用，这种循环往复的练习，对于灵力积蓄和心神意志是双重考验，不可操之过急，也不可畏首畏尾。
　　从灵望境开始，修行之路就可称得上是真正步入正轨。但此境界也只是为之后的至尊境不动意志参悟打下基础罢了，积蓄灵力，熟悉灵识，以达收放自如，随心神变化随意延伸之程度。
　　此境界，只要足够时间与刻苦修炼，加上本身智慧也就是天资，就可以水到渠成修炼到后期。
　　真正的难关，在于至尊境界的不动意志。
　　此关修行难度几乎成倍增长，不仅仅是灵力的玄妙，更是武者本身的心神之巨大考验。若没有坚定意志，或是心中执念太深，又或是心思纷乱不能够稳固，都会是巨大困难。
　　武道的修炼从“炼体”过渡到了“炼神”，这就有着本质差别。如果没有良师教导，良好的环境作为辅助，仅靠自己一个人隐居山野，那想要突破只会难上加难。
　　不动不动，没有经历过动，何谈不动。
　　心灵的淬炼其难度远远高于对身体的淬炼，因为心神之疲累不是简简单单的调息吐纳就能够恢复，需要足够多的时间调养，心神之创伤等于是魂魄意识之创伤，更加难以弥补。
　　往往参悟不动意志的强者，心神意志都坚定异常，历经千辛万苦才达到的境界，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够摧毁而崩塌的。
　　一步步走来，初步以炼体为主，这又何尝不是炼神的过程。
　　炼神到了至高境界，那就看淡尘世往生，生死之难不过是过眼烟云。
　　有“道”之概念，逐步建立根基，方能不负韶华最终踏入那深不可测的境界。
　　...
　　“嘘...”
　　深深呼吸一口气，慕劫稳固心神，体内灵力也逐步停止了某种规则运转，趋于平静。
　　天色已经蒙蒙亮，外面已经有诸多脚步声在响动，是该继续赶路了。
　　鸟雀飞鸣之声让他脑海中浮动的意识重归现实，随意地整理一番，提着轻若无物的小包裹，走出了厢房。
　　他智慧过人，从小便受到极其正向礼法教导，恪守成规。
　　经过了一夜的苦修磨炼，不断重复灵识散逸延伸的过程，也算是略有所得。至少不再是像之前身处微妙环境，处处都要谨慎，以至于不能安心的修行。
　　离开了雁山城，他蓦然觉得，心灵轻松了不少，非常直观的感受。
　　“今日要尽快赶路，大家都要有心理准备。”蓝山至尊环视众人，只丢下这么一句话。
　　坐上马车，慕劫终于得以一个安静的环境放松压迫的神经，他熟知自身的奇妙，不同于常人的诸多地方，一夜过去，他依然没有困乏之感觉，或许是体内神通的作用。
　　“吁...”
　　...
　　献都，皇宫深处，书房之中。
　　两名面容有几分相似的男子在交谈着，其中一人穿着黑色锦衣，锦衣绣着金色云纹，黑发被玉冠束起，面容英伟坚毅，端坐在案前，气质深沉大方威仪。
　　另一人简单素袍加身，神情淡雅悠然，眉宇中尽显不羁狂放，身材微瘦却给人以支撑苍穹之感觉，书卷气十足，像是一个心怀抱负的风流雅士。
　　“南边最近动作不小，最近又是风波不息，北边的白河城又增派了重兵，虎视眈眈。你不要告诉我，这些都与你无关。”黑衣男子眉间有些愁绪，似有烦恼。他看着神态悠然的素袍人，语气有些愤然。
　　素袍男子摘了个果子，仔细品尝一番，才道：“那白河谷之事与我无关，曹家为了一个庶子就闹得满城风雨，此为鼠目之举，南边的事我会亲自处理，倒不劳大哥费心。”
　　秦弘夜看着他那随意的样子，有些愠怒说道：“学宫之事你最好给我处理妥当，莫要再闹到无法收场，你可知这几年仅仅弹劾你的折子就不下百本。”
　　“我做我应该做之事，为人师表是我应该做之事，要那些养尊处优的贵族学子，最终的结果只会拖垮朝廷。”素袍秦弦夜喝着琼浆，眼神深处有冷光闪过。
　　“拖垮朝廷？你现在所行之事就会拖垮朝廷。”秦弘夜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对于国事，他向来是放在第一位的，哪怕是自己水火共济的胞弟，他也不会留任何情面。
　　秦弦夜没有说话，他长袖一甩，一道玉质拜帖便出现在案上：“此乃泽山周家周玄通之密帖，此事我本不欲张扬，但大哥这般坚决，那就没有必要了。”
　　眼神一顿，秦弘夜微微一扫，脸色剧变。
　　玉帖上面只有十六字：白河之谷，卫国公府；天罗阳家，密谋附逆。
　　“我将那魏子俞逐出学宫，此事引起各方不满，可我不后悔。”素袍秦弦夜脸上依旧是平淡悠然，没有丝毫波动：“此人在暗中串谋皇子参与党争，我可以不计较，但其父卫国公是我朝重臣，就必须要计较。历史上多有如此野心枭雄，前几日我收到此密帖倒是在暗中松了一口气。”
　　“想不到白河谷之事是卫国公暗中指示，要引发边境战争，然后与天罗国阳家里应外合。真是好计谋，好算计。”秦弘夜眼睛微眯，心中杀心已起，他几乎已有十成相信，此事是真。
　　“曹家暗地里一直为卫国公魏悬做事，北边几座城池已经彻底在他掌控之中。”
　　卫国公魏悬是献国朝廷重臣，出于草莽，但却有大才。治军打仗，政治通鉴都是上上之选，自身修为高深，跟随国主秦弘夜数十年，功劳无数，将其封为卫国公就足以看出多么重视。。
　　因为以武将出身，魏悬常年镇守北方边陲，手握重兵，府邸家眷却都在献都中，此为君臣两厢情愿之事。此人固然是权势滔天，忠心可鉴，在朝野中名声极好。一直以为他将一应家眷都安置在献都是以此证明丹心，却没料到这正是他掩人耳目的高明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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