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这是个平常的夜晚，霓虹闪烁，车来车往。李燕和男友紧紧搂着对方，走在人行道暗淡的灯光下。嘴里呢喃着情话，小心肝啊，小宝贝啊，小可爱啊，小坏蛋啊。二人情到深处，嬉皮笑脸，拍打胸脯，热情拥吻。
　　李燕撞到一人，或者说一人撞到了李燕。那人歪歪斜斜，像是喝了很多酒，手里的罐装啤酒被撞掉在地，在水泥地面上勾勒出非洲大陆版图样的一滩水渍。
　　男友转回身怒视那人，见那人并没有道歉的意思，紧走两步，抓住行走中的那人的衣领。
　　“连句道歉也不说就想走么？”
　　李燕的男友身材不高，体格也不是很壮，但是那人却在他的手下如块粗布样，抖两抖，摔倒在地。
　　“算了，”李燕抓住男友的胳膊。“这人喝醉了，别难为人家，快走吧。”其实她已经认出，这个醉汉曾在自己工作的饭店吃过饭，服务员每天要面对好多人，之所以对他记忆犹新，因为他当时将一个玉狮子送给岳父祝寿，还因为听说那东西值很多钱，差点惊掉了下巴。这人很有钱，还是别去招惹的好，她暗自想着，死死拉住男友的胳膊。
　　“哼！别让我再看见你！”男友啐了一口。
　　郑昊见那对男女逐渐消失在暗夜之中，强挣扎着站了起来，无心拍打灰尘，谁知道，或许是喝醉的缘故。他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两个星期以来，他每天度日如年。校长一句听候处理，将他的一切都处理了，他现在清闲得很，可以喝点小酒，溜溜大街，在这样的夜里，没有目标地四处游荡。好像一个游魂啊。他心想。翻开衣服口袋，掏出烟盒，拽出一支，又翻了翻，好半天才找出打火机，擦了一下，两下，三下，咔擦，火机冒出幽蓝的火苗，他的脸凑近了。烟头点燃了。他看到自己的样子映在水洼中，好像一只深陷池沼的鬼魂。
　　王媛退学了，随即失去了所有联系，电话打不通，房东说她搬走了，具体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那间房住进了新住户，一对四十多岁的中年夫妇。
　　许娜变了个人似的，很有活力，很爱打扮，经常站在镜子前好久，各色衣服换着样穿，她现在经常一个人出门，直到很晚才回家。
　　“我早该想到。”他狠狠吸了一口。“这娘们在外面有人了。”他望向星空，一轮皎月孤寂地挂在天边，几抹愁云惨淡。“哼，我有什么资格说她，我还有什么资格。”他皱着眉头，拳头狠狠砸向树干。白桦树轻微抖了抖，像是在说：你生气不能打我啊，我没惹你啊！
　　他决定再买几罐啤酒，喝他个痛快！便扶着墙往前走，寻找买酒的地方。这是条黑暗的小巷，道路两旁散落着橘子皮、饮料瓶、纸团、啤酒瓶，在夜风中沙沙做响。此时他如同这些垃圾一样，被随随便便地丢弃在这里。人生真像一场梦。梦中，他历经风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却又转眼失去。这些垃圾不久前也是包装精美地摆放在超级市场，等待着顾客选购的啊。苦涩地咽下一口唾液，踢开那些垃圾，继续往前摸索，出了巷道，前面不远处霓虹闪烁，是一间迪厅。灯光下，三五个穿着时尚地年轻人推推桑桑，嬉笑打闹着。
　　从另一条巷道转出两个人，其中一人郑昊再熟悉不过，她穿着黑色薄纱连衣裙，饱满的**在裙子中若隐若现，头发像是刚洗过，柔顺地披散在两侧，唇若樱桃，眼似秋水，那人竟然是失踪许久的王媛！跟她一起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金色的头发，大鼻子大嘴巴，健壮的肌肉在衣服下若隐若现。他二人转眼间已经进了迪厅，最后瞬间，那个女人的脸上带着一抹彩霞。
　　无人发现黑暗处站着一人，他大睁着眼睛，大张着嘴吧，一副受到强烈震感的模样。会是王媛么？难道除了我，还有别人跟她交往？真的会是她？她竟然，找了一个外国人。
　　思量许久，他决定进去找她，许是看错了人，错把别人看成王媛，如果真是她，他要问个明白，为什么这两个星期不接电话，为什么要跟这个外国人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
　　郑昊在鄙夷与嘲笑的目光中，踉跄着走进迪厅。这里环境很差，前一刻还是人间，此时仿佛进入了地狱，浓烈地烟酒气差点将郑昊撞了个跟头，五色彩灯在头顶随着音乐不断地旋转，将这里的一切笼罩在色彩不断变换的世界当中。郑昊穿梭于人群之中，不时有穿着暴露的男女紧紧抱在一起，忘情地拥吻，舞池里更是有一群人如蛇精鬼魅般随着音乐忘情地扭动着身体，走廊里舞池里二楼包间里随处可见一张张饱含笑容的脸和奇异的服装。
　　郑昊走到吧台前，敲了个响指，酒保动作麻利地推来一杯啤酒，郑昊此时见酒如命，拿起仰脖喝下半杯，放下后，眼前竟站着一位美女。
　　女人属于丰满型的，身穿红色吊带连衣裙，前胸开的很大，头发扎了起来，眼神勾魂摄魄地盯着郑昊。
　　“帅哥，请问，可以请我喝一杯么？”
　　郑昊瞅了瞅她，又看了看啤酒。
　　“你要喝啊！好，酒保，再给她来一杯。”
　　女人贴了过来，虽然室内烟酒味极重，可郑昊还是闻到一股香味，是这女人身上的，闻着像茉莉花香。
　　“我喝你这杯。”
　　女人说着便拿起郑昊的半杯啤酒，一饮而尽，那饱满的**蹦跳着吸引着郑昊的视线，放下杯子时，她用舌尖轻添唇上几许残留的啤酒沫，极富挑逗的样子。
　　郑昊恍恍惚惚地拉着女人的手，穿过疯狂跳舞的男男女女，穿过接吻中的情侣，穿过端着托盘的酒保，穿过身穿西装，眼神冰冷的保安，一直走进了厕所。
　　进入厕所，世界与外面被一道门隔绝开，二人最原始的性情便如火山样爆发出来，二人半推半就地从门口向里走，直走了四五米，推开一间隔断，便进了去。
　　正当郑昊忘情之时，厕所的门突然被撞开，吓了他一跳，疯狂的嘴唇便停止了动作。
　　一男一女忘情地拥吻着，从门口直到洗手台，男的将女的抬到洗手台上，共赴极乐世界。郑昊和女人僵持在那，女人用手指轻抚郑昊前胸，下颚，郑昊便抓住了女人的手指，并用食指竖在嘴前，示意女人不要出声，女人却不管，用口含住那手指，舔了舔，郑昊不知道手指的味道如何，他一心想着外面的二位。
　　外面的男人说：“我跟你的老郑比，谁更合你的意。”
　　女人说：“你问这个干嘛？你明明知道我爱的是你。”
　　“可是你跟了他那么久。”
　　“我不过是看他有点我想要的东西罢了，你以为我真喜欢他？他的样子简直让我反胃，为了迎合，假装也到了，看他累的样子，我不上不下，你说我累不累。”
　　“哎，”女人继续说道。“这次倒好了，让人发现了，赔了夫人又折兵，之前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连人都给我清走了，真是恨死他了。”
　　这一瞬间郑昊仿佛听到了最大的笑话，仿佛一辆全速行驶的汽车撞向了他，他的耳朵嗡嗡鸣叫，眼睛模糊不清，大地在脚下似棉花样柔软，天花板似风车样旋转，他觉得像是从赤道瞬间到了北极，直冷的他手脚乱抖，艰涩地咽了口唾液，喉结一起一浮，他松开女人，推开门艰难地扶着门把手走了出去。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哪点对不起你了？”
　　郑昊的出现让王媛大感惊讶，几乎惊叫出声，她目瞪口呆，熟红的嘴巴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形。那个外国人肩宽背阔，肌肉虬结，帅气的外表直吸引红衣女人的迷离目光。
　　外国人名叫吉姆，是郑昊学校的国际交换生，来了两年，能说一口地道的华语。
　　郑昊死死抓着王媛的胳膊，口气不容置疑，他让王媛解释刚才说的话，自己有哪一点对不起她，即使有，他可以改过来的。
　　被人揭穿面具是一件丢人的事，这让王媛的脸红到了耳朵根，尤其还是在这种情况下。王媛动作麻利的穿好衣服，试图甩开郑昊的手，她想走，再也不想见到郑昊了。
　　吉姆眼看着刚刚和自己交好的女人被一个男人抓着不放，自己如果不做些什么，会严重影响他的自尊心。
　　“你把脏手送开！”
　　可是郑昊并没有理会他，郑昊现在满脑子想让王媛给自己解释，吉姆说的话，他根本没听见。
　　“大叔，跟我装聋呢？”吉姆用铁钳般的手抓住郑昊的前胸。
　　“滚！”郑昊也急了，脏话脱口而出。
　　吉姆内心的凶兽再也按耐不住，控制着他狠狠挥出一拳，又挥出一拳，一拳拳好像雨点样砸向郑昊。
　　郑昊被打到了墙角，当他睁开眼时，厕所之中已然只剩下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