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萧长苼

　　落尽琼花天不惜，封他梅蕊玉无香。
　　皇城的雪景是萧国绝景之一，红瓦琼花，在皎洁月色下，有着一层朦胧的美感。
　　萧长歌披着裘袄，缓步走在廊内，莫邪如影子一般跟在后头，没发出一点声响。
　　“莫邪，洛阳王家的人，到哪了？”
　　洛阳，乃百年世家王家的根源所在，前朝之时，王家一时鼎盛无极，后因前朝帝王猜忌，隐于洛阳。
　　萧国定国侯王元兵原是王家旁系，王元兵志在军队。
　　萧国开国皇帝举兵之时，王元兵匿名投身军队，骁勇善战，成了萧帝的左膀右臂，后封定国侯。
　　要论起来，当代定国侯王佑与现任王家家主王平之，还是堂兄弟的关系。
　　玥太后朝堂势微，又到三年之期，萧帝长歌即将亲政，王平之得玥太后旨意，遣送独女王婉君至棠城。
　　意在皇后之位。
　　“凉城。”
　　停顿后，莫邪声音略显异样，“王婉君初至凉城，遭遇暗杀。”
　　萧长歌的脚步顿了一下，而后继续缓步前行，“查出来是那一方的人？”
　　“刺客身上，带着丞相府的令牌。”
　　“那可真无趣。”
　　先皇逝世前，任命丞相徐致晟为首辅，摄政三年，民间慢慢便有徐致晟欲独揽朝政之言。
　　尽管徐致晟近几年行为的确有专政之意，但不可否认的是，徐致晟的才能的确出众，若非徐致晟乃是文弱书生，定然划分为枭雄一类。
　　以徐致晟的性格，这种虚虚实实的手段，他是不屑为之的。相比阴谋，徐致晟所擅长的，乃是阳谋。
　　或许先皇当初启用徐致晟，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丞相府那边如何？”
　　“并无异常。”
　　“定国侯府呢？”
　　“亦然。”
　　“无趣。”
　　月色皎洁，萧长歌伫步在廊前，转身望着月色下的宫廷。
　　这是他曾经完全没想过的地方，如今却在这里过着他完全没想过的生活。数年的生活下来，他原已习惯在这陌生朝代的生活。
　　若非当年的枂帝宣召，他或许早已出宫成为一名闲散王爷，游山玩水去了。可万事没有可能性，当年的那道旨意，注定他的生活不再平静。
　　实际上，他当年也是万分懵然，他好好的，安安分分的生活在宫内，当着容易被人忽视的皇子，却因为枂帝的‘任性’，接管了这萧朝江山。
　　或许骨子里有着现代人的意识，他的接受能力比古人强很多，三年守孝，他也开始习惯从皇子向帝王的身份转换。
　　不适应也不行，皇朝是一架巨大的机器，任何人在其中，都逃不开缓缓运转的使命。
　　唯一的区别是，他的起点太高，一开始就注定站在了高处。
　　可高处，往往都是带着冷意的。
　　突然想到近段时间朝堂的动作，萧长歌拢了拢手，突然有些好奇起来，“莫邪，据说王婉君有洛阳第一才女之称？”
　　很明显的，莫邪的气息停顿了一下，而后依旧是轻轻淡淡的语气，“是的。”
　　“却不知这第一才女容貌如何，按理说，若这女子容貌甚美，应当被称为第一美人才对。”
　　此番莫邪没有回答，萧长歌笑了笑，也觉得自己有些跑题，转身看着莫邪，饶有兴致的看了两眼，耸肩。
　　“回去吧。”
　　“喏。”
　　夜色渐深，廊间唯有值班的太监手执宫灯，萧长歌漫步而过，在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后，伫步望去。
　　不知何时，白雪又重新飘落下来，落在不远处人儿的肩上，而后被一只小手扫落。见到萧长歌的身影后，她脚步一顿，而后快步走来，在萧长歌身前站定行礼，“长苼见过皇兄。”
　　枂帝生性多疑，嫔妃不多，生有五位皇子一名公主，而这萧长苼乃是枂帝与玥太后所生，也是唯一一名公主，年芳一十二。
　　枂帝虽多疑，却这独女却是爱护有加，加之出身高贵，萧长苼自出世起，便当得起掌上明珠之称，得众人爱戴。
　　她有着这宫内，大部分人都没有的干净和纯粹。
　　“雪这么大，皇妹这是要去哪？”
　　“长苼刚从母后那边出来，正要回宫呢。”
　　萧长歌微微颔首，这里的确是从‘慈仁宫’到‘长生宫’的必经之路。
　　“母后的病可有所好转？”
　　前几日，玥太后不慎染了风寒，一直卧病在床。
　　“吃了御医的药，已经好转许多了。”
　　萧长苼眼眸滴溜转着，凑上前，拉着萧长歌的衣袖，“皇兄。”
　　她那小眼眸滴溜转着，神似一只松鼠，看似在向萧长歌撒娇，眼眸深处却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尽管都是在皇宫之中，但萧长歌和萧长苼之间并不经常碰面，要说熟络，还真算不上。在以往，碰上萧长歌，萧长苼都是很守礼数的。
　　萧长歌倒也没有吓着她，在他眼中，萧长苼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而已。没有责怪的语气，萧长歌颔首开口，“怎么了？”
　　见萧长歌没有排斥自己，萧长苼胆子大了一点，“我听好多人说，皇兄你要娶皇嫂了，是真的吗？”
　　“应该吧。”
　　“那，那皇嫂，真的是婉君表姐吗？”
　　还没等萧长歌有所回应，萧长苼身后那名宫女连忙拉住了萧长苼的衣袖，后者脸上有些迟疑，最终还是后退两步行礼，“是长苼逾越了。”
　　“无妨。”
　　也许是察觉到自己有些逾越，萧长苼不敢再像刚才那般自然，“皇兄，天色不早了，长苼先行告退。”
　　“去吧。”
　　萧长苼转身便要退下，只是，片刻迟疑后，萧长苼还是转身向萧长歌鞠礼，“皇兄，长苼...多谢皇兄当年救命之恩。”
　　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雪景间，萧长歌驻足原地，思绪却有些飘远。若非那年的事，他或许还只是个深宫里的五皇子。
　　“陛下。”
　　思绪被拉回，萧长歌微微转头，看向拐角走出的常林。
　　“天色不早了，您该休息了，明日还有早朝。”
　　萧长歌的神色难得一滞，恹恹地看着常林，“带路吧。”
　　萧朝早朝，卯时始，辰时终，也就是从凌晨五点，一直到九点。如无意外，一般三天都要有一次早朝。
　　对于萧长歌而言，深冬之时早起，并不是什么好事。
　　事实上，对于居于皇宫的皇帝来说，早朝还算好的。若是百官之内有人居住的远，为了能赶上早朝，凌晨就要起床洗漱。
　　虽说守孝三年，皇权归帝，但他这位新帝，还未正式祭天封禅，早朝由玥太后主掌，百官启禀。现在的他，暂时也只是一个旁观者。
　　“老奴告退。”
　　殿内灯火并未全熄，萧长歌的视线能透过垂帘，看到前厅的莫邪。后者正在收拾床铺，而后漠然躺下。
　　依旧沉默寡言。
　　他想起五年前第一次见到莫邪的时候，也是这么沉默寡言，脸上戴着一副别致的人脸面具，五年来不曾变过。
　　他隶属于皇家暗卫，枂帝崩天后，皇家暗卫便交到了他的手中。实话说，暗卫的确给他起到了很大的帮助。但，他也能感觉出来，暗卫对他，并未归心。
　　也是，一个当了三年，却始终未曾建树的傀儡皇帝，哪里能让人信服。
　　还早。
　　“莫邪，让人查下王婉君。”
　　“喏。”
　　“让人盯着王家车队，如非必要，无需出手。”
　　他也挺想知道，到底有几方人马，对他未来的皇后虎视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