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红黑双绝

　　黑衣人一掌将一个地痞的头直接压到地板之下，这才抬起头，看着那个高大的长毛怪立在前面。
　　此人单从声音上判断应该有三、四十岁，一头茂密杂乱如火焰燃烧似的长发加之同样浓密得过分的红胡须将他的脸几乎掩盖了大半，让人根本无法辨别其真实年龄。倒是脸上多处刀疤比起那头火烧云似的头发更加引人注意，尤其这里面还有一道差点就划过了眼球。
　　本来毛发过于旺盛就已经掩盖了他的面容，偏偏还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镜，等于整张脸都被包裹了起来，简直和黑衣人的头盔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要说唯一不同点，大概就是对方那双红色眼睛即便在墨镜的遮盖下仍能射出一种十分威严的光。
　　相信被这样的人睁眼盯上一下，少点意志力的人当场就会吓昏过去。
　　再说这人一身打扮十分低端，倒不是说衣服太破烂，相反的，这套行头单从造价上说可谓相当不菲。衣裤自不用说，只是那单薄的花色短袖衫披在他身上简直就跟多余的物件似的，毕竟他那身肌肉根本就像是充满了气的皮球涨得鼓鼓的，以至于衣服硬是套上也没办法扣紧。
　　关键还是那一身金光闪闪足以亮瞎所有人眼睛的饰品，比如脖子上的一条大金链，左右手臂上套着的好几个金手环，就算十根手指上也都分别戴着各种式样的金戒指。咋一看，就好像是一个展现黄金饰品的架子，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个疯狂喜好黄金的大财主。
　　一见这人，剩下那些小流氓个个都被吓得不轻，一边冲着他点头哈腰，一边连滚带爬地就都钻出了酒馆。几秒钟功夫，酒馆里除了红黑两个怪胎和老板之外，已是空无一人。
　　“很好，多余的人都滚了，是时候好好干上一架！”红毛怪很是满意地咧嘴笑道，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还没怎么用力就已经响起了一通咯哒咯哒颇为瘆人的声响。
　　“豪休！”哪知道老板瞪了他一眼，说话声音猛然多出了几分威慑力。
　　“要打出去外面，要不然这家伙给的钱可不够你们闹的！”
　　“啧，老板真小气，打场架还挑肥拣瘦的，你就知道扫老子的兴是吗？”被唤作“豪休”的红毛怪脸上写满了不爽，嘴里叨叨道。
　　“那你意思是打算追加赔偿？”
　　哪知道老板完全不怕他，额头顿时青筋暴起，反而步步紧逼道。登时，他体内一股杀气喷涌而出，使得那一身粉红围裙好像随时都会被这奇怪的气流给整个撕裂了似的疯狂摇动起来。
　　“行，行，算你狠好不好！”
　　结果豪休立刻就怂了，摆手示意投降，转而看了那边不做声的黑衣人一下，扭头又冲门外瞥了一眼。
　　“走，我们到外面去，今天不分出个高下来，别想活着离开！”说完，他就径直大跨步朝外走了出去。
　　黑衣人不禁回头看了一眼老板，老板还是那满脸的不耐烦神情，就差说一句：“赶紧滚，有钱了不起啊，本店还不伺候呢！”
　　其实刚才一通乱打，黑衣人已经将心中无名火发泄了个大半，如果没有这个莫名其妙的红毛怪横插一杆，事情也就算到此为止了。而且到了这时候，他才想起自己来这座小镇其实是有要紧事情的。
　　可转念一想，心中又是火大。个子大，有力量就以为自己了不起啊！怎么人类都是这副德行，明明自己想打架，还非得扯上些不着边际的理由来充当自己行为正当化的借口。这么虚伪的家伙全都被骗去当苦力，当试验品，当炮灰得了，反正都是你们活该！就算你们全都死了，又关我什么事情？我干嘛要帮那个不讲道理的笨蛋，为什么还要担心他的安危，不就是……
　　越想他越不明白，好像自己已经变成跟他们一样逻辑混乱是非不分的傻瓜，可越是不明白，内心就越乱越急越气。
　　于是，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大剑从地上一把就拔了出来随便扛在肩上，也跟着走了出去，之后随着红毛怪一路来到广场上。
　　这广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一片半径大约有五十米的圆形石砖铺就的空地。空地周围并没有什么像样的摆设，倒是中央立着一座几米宽的同样由石砖搭起来的喷水池。池中清澈的水不停维持着往上喷涌的姿态，仿佛一棵流水铸就的枝繁叶茂的大树立于池子之上。
　　大概这就已经是小镇里唯一能称得上景点的地方了，他们甚至可以自豪地称之为费恩斯特的地标性建筑。
　　此时，广场四周早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而豪休则正在那抡着胳膊踢着腿，好似在做热身运动。
　　见黑衣人走过来，豪休咧嘴露出满口白牙，笑了笑说：“还以为你不敢来呢，也不想想老子这些年找你找得有多辛苦！这笔账今天咱俩必须结个清楚明白！”
　　“废话那么多，想打就打！”黑衣人骂道，右手握着大剑剑柄，左手冲着他摆出了极具挑衅意味的手势。
　　“好得很，尼诺！”
　　当尼诺这个名字传入黑衣人耳中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居然不自觉地翻动起了好多奇奇怪怪的画面。出奇的，里面就有一张是这个长毛怪冲着自己咧嘴笑着的图片，那笑容显得十分的傻，却又傻得可爱，不会让人觉得一丝丝的反感。
　　“哈！”
　　冷不防听到豪休大喝一声，这才把他的意识拉回到眼前，慌忙中，黑衣人没有动用右手，反倒习惯性的往前击出左拳。
　　霎时，黑色的左手和透着红色斗气的右拳碰撞到一块，猛然产生出的却是极为强烈的一股力量波动。这阵波动在反向冲击着他们身体的同时更震碎了二人脚下一方土地，以至于整个地面立刻坍塌下去，其周边更是迸裂出无数细长弯曲的裂痕。
　　只是瞬间，波动所带起的狂乱气流迅速扩散开，竟如同龙卷风的外围，一个劲地卷起砂石涌向四周，撞得周边房屋发出瑟瑟发抖的颤抖魔音，就连屋顶也差点没被彻底掀翻掉。更别提围观的人群，他们纷纷捂住脸，低着头弯着腰，那模样仿佛连站都快站不稳了，一不小心分分钟都会被强风卷飞上了天。
　　看到这里，原先只是抱着凑热闹心态的一群人纷纷四下逃窜，唯一留下来的只有一群自诩健壮的年轻人。毕竟他们没见过什么世面，窝在这小镇子里多少年了，难得看见如此精彩的打斗，便开始沉浸其中，交头接耳起来，不过他们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吵到了两人。
　　“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那么厉害？难不成是用了什么魔法？”
　　“哪有魔法，你眼瞎啊，他们根本就是靠自身肉体实力，这可是实打实的，比那些虚头八脑只知道糊弄人的魔法师强太多了好吧。”
　　“尤其是那个红毛，镇里的人都叫他疯子，果然是一身疯力。”
　　不过在这些年轻人里面却存在着一个连站直身都很困难，颤颤巍巍的老者。见二人这副模样，老者心中竟莫名充满着热切的期盼，可听到群年轻人乱下妄言，一下就急了。
　　“什么疯子，那可是人称‘红魔’的豪休，大陆极为有名的赏金猎人，其名号在业内绝对足以令人闻风丧胆。”
　　“少胡说了，还有名的赏金猎人呢，真那么有本事，至于到我们这破镇子里混日子吗？”
　　“就是就是，明明就是一个疯子，我可听说了，这疯子天天就知道跑老板店里喝酒，喝醉了就耍酒疯。”
　　“那是因为……”老者一时无语，可突然又好像记起了些什么。
　　“他当年可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个搭档，他们两人组合人送外号‘红黑双绝’，对，我绝对没记错的。”
　　“红黑双绝？”
　　一年轻人刚不屑地笑了笑，哪知道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吼，连带着一股气流猛扑过来，立刻把他吓得牙齿打颤，差点就把自己舌头给咬了。众人立马再看过去，却见双方正打得不可开交。
　　那阵阵疯狂激荡而起的气流在红毛怪声声强烈吼叫作用下，仿佛催化出更大的冲击波动，以至于都快要掩盖住周围所有的声响。
　　“噢啦噢啦噢啦噢啦！”
　　就见豪休口中不住地吼着，双拳配合发声的节奏猛烈击出，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死死网住了黑衣人。不过那如雨点般密集的拳头加之仿若重锤砸落的力道，理应造成极大破坏效果，可一拳拳下去明明都打在黑衣人身上，却跟打在棉花上一样，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豪休只是稍微睁大眼睛，便看到黑衣人身前亮起的点点白色闪光，且每一下闪光点都完美地和他的出拳落点重叠到了一块。原来面对他这猛烈的出拳力道，黑衣人竟然是不动声色地只靠左手的高速移动就给全部接下并瞬间化解开了。因为速度实在太快，所以徒留下碰撞之后产生的残影，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个闪烁白净光辉的点。
　　豪休见状，又一次咧嘴笑了出来。
　　“怎么，你就只有这点本事吗，这些年不见，没想到你学起当缩头乌龟了，这可一点都不像你！”
　　他在嘲笑对方的时候，丝毫没有停下出拳的动作。
　　黑衣人见他这无比骄傲得意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知道个什么，以为靠蛮力就能解决一切问题的傻瓜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他骂了一声，左手握拳往前一发力，竟穿过了豪休的攻击网狠狠打在了其脸上。这一下出招极狠，不仅把豪休的墨镜直接打掉，更将他这一大个子击退了好几米。
　　哪知道下一秒，豪休头一转，竟然笑得更开心起来。期间都没见他脚动一下，却已经再次往前轰出了一拳。这一次也不知道是来不及还是根本没想过防御，黑衣人脸上也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他一击。
　　该拳来势之凶猛是黑衣人始料不及的，以至于身体不由自主往后滑开了好几步，但他很快就用力站稳脚跟，二话不说便朝前迈开大步扑了过去。
　　接下来便是一通毫无美感可言的互殴，他们谁都没有防御也没有躲闪，好像彼此都成了对方的沙包任由对方朝自己身上狠命地招呼拳头。但无论遭受怎样的重击，他们都能马上转守为攻予以更强的反击。
　　都不知道交手了多少个回合，尽管黑衣人身上的皮甲和头盔都出现了破损，尽管豪休的脸上早已经青红相接，但他们却好像沉浸其中不能自拔似的，尤其是豪休那张大脸始终挂着无比享受的快乐笑容。
　　力量的不断升级导致每一发拳头都能打出轰击铜钟一般的沉重巨响，而后借由空气中传播开去阵阵鼓动已然足以震撼所有观战者的身心，使得他们全都愣在那里，两眼球不由自主地深深被吸引住，视线根本无法偏移开半分半厘。
　　如此状态持续了不知道多久，突然，黑衣人左手五指一张，居然死死擒住了豪休的右手手腕。那瞬间爆发的力道之大，连豪休挂满兴奋大笑的脸上都多出了一丝动摇。不过也只是转瞬即逝间，豪休根本没有片刻迟疑，左拳已经朝前击打了过去。
　　就在这时候，豪休红色的眼睛里陡然映出了一道冷光，竟让他不自觉瞪大了双眼，进而马上紧急收回拳头，身体更是顺势往右手方向侧身滑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巨大冷光直接从上空劈落下来，才一下就破开了地面。那一刻，早已经碎裂得不成样子的地面居然一路往前崩塌下去，造成的长长的裂痕更是活类似的直冲到了中央水池边上，当时就把石造的水池断成了两半。紧随而至的，池水彻底没了形象地乱喷，倒灌入裂缝中却是完全没了踪影。
　　围观的人都看傻了，只见一把大剑斜斜地砍入石头堆砌的地面内里，其破坏力之大居然生生砍出了一条足以将整个广场分成两半的大裂缝。
　　眼见裂缝边上喷射出的无数碎石块所砸落之地距离自己脚前还不足一寸，豪休脸上的笑容显得无比尴尬起来，好一会儿后才仿佛劫后重生似的长吐了一口气，可又马上气急败坏地吼出声来。
　　“尼诺，你有病是吧，还真的下死手啊，知道老子反应快也不用这样吧。如果不是老子英明神武，摸透了你这货出招的德行，刚才这一剑下去，老子就得被你劈成两半了啊！”
　　到这会儿，黑衣人才好像醒过味来，一手将剑扛在肩上，却是默不作声。
　　“还愣着干什么，快跑！”
　　怎料豪休大喊一声，扭头就往镇外跑，他一回头见黑衣人还愣愣地站在原地，便着急地又喊了一句：“干什么呢，被抓住可是要赔偿的，你有钱没处花吗？”
　　黑衣人一听，好像有点明白过来，便急忙追了上去。看着两人这落荒而逃的模样，站在广场上的众人全都呆住了。。
　　“大爷，这就是你所说的，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红黑双绝’？”
　　面对此情此景，老者再次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