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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逐日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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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上的每一个修武之人,若想在武学进境上有所突破,大抵都是会在某个时间点,觉悟出自己的“道”,譬如剑圣一门现任掌门归尘,他的“道”在于“至锋至锐”,只要认定了眼前当斩之人或物,他的剑便能勇往直前,甚至能发挥出超越自身功力所限的威力。在觅得自己的“道”之前,学什么武功都只是在依样画葫芦而已,形似而神不似,威力可以相当,但却无法借此成名,更无法让别人对你留下印象,因为别人会说:“你这招可真厉害啊!使得跟你家同门的那个谁谁谁一模一样!”
  像归尘道长这样纯粹而质朴的剑心,何千曜是欣赏的,更是尊重的,所以她一共出了两指,一指接住这道锋锐的剑光,另一指往旁一偏一带,本想将长剑荡开,不料归尘此人爱剑成痴,即便受了莫大的力道宝剑也绝不离手,于是他连剑带人,一同被甩到了旁边的山壁上,赤鸢剑入石直至没柄。
  虽然尴尬,却足以证明何千曜的实力,这还是手下留情的结果。若是这等威力的七星指,纵然归尘长老以内功护体,要打到筋骨尽碎,经脉俱断的结果,绝对是一指便够了,断然不会如此残忍,前前后后一共十七指,直将人点到断气为止。
  眼看何千曜的嫌疑似有洗清的迹象,赵云山又发话了,此言诛心,却甚是恶毒:
  “仙妃娘娘果真好手段,只是您这借助从问鼎山夺来的栖凤枝,从而获得了足以催动天地至宝玲珑心的修为,良心何安啊?”
  玲珑心!
  只这三个字便让底下观战的人群再度沸腾起来,小少年方才喝酒喝出来的两颊腮红已渐渐消退,眉头却忍不住皱了起来,在他一旁的老头也是深感无奈,玲珑心的传说,他们这一路上实在是听得够多了。
  “玲珑至宝,法相长生;武可盖世,寿与天齐!”
  不说这虚无缥缈的“长生”,光这一句“武可盖世”便足以令武林中人痴狂,在这里,纵然是平日里多么夹着尾巴做人的小鱼小虾,也怀着撞上大运的梦想上了这玲珑山,只要是有着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便值得为之拼力一搏。
  眼下何千曜的表现就足以证明了,传言非虚啊!想她如此年纪,举手投足间便足以令成名已久的一派掌门跌份儿丢脸,这不是借助了宝物的力量还能是什么?!世人多愚,总想着不劳而获,眼馋别人所拥有的,却从未想过人家付出的血汗与艰辛,只觉得那全然是运气好或者会投胎罢了!要是宝物能为我所用,岂不快哉!
  放在在场三宗四派掌门级别的人眼里就是另一番考量了,何千曜年少成名,确实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但也不至于如此突飞猛进,她太年轻了!三招两式间便打败归尘道长,想来还是借助了神物的力量!
  这不同的人都想到一处去,原因无他,——他们都不愿相信,这世上的确有一种连天才都无法企及的人,他们就像一颗曜阳,光照四方,自顾自行进的同时,并无暇理会身后
  ——身后那群凡人的逐日之殇。
  可大皇子赵云山不一样,当年还在宫里的时候,他就有见识到何千曜的才能,这个人仿佛就是为了武学而生,天资卓越又倍加勤奋,就连自己的父皇都为之惊叹无比。所以他知道,自己所有的筹谋,只要迈不过何千曜的实力这一道坎,全都白搭。
  乃至这次出行之前,父皇就有和他多方密谈,将这当中的种种情况都算计在内,为了能与何千曜正面相抗,还特意安排了数支奇兵。
  于是他转过头用眼色对着旁边的人示意,时机已经成熟。黑衣人点了点头,先喝下一瓶药,接着双掌翻腾,似是在结出什么奇异的掌法,他的手掌也从此时开始慢慢变黑。
  好!接下来,就需要将这把火,吹得更旺一些!等秘药发作之时,父皇的心腹大患可除!
  这般打算着,他又面朝在场的三宗四派掌门人朗声说道:“神物归属,当顺天而行,落在良善之人手上自可泽被苍生,可若是被心术不正之人所持有,当是武林中一番浩劫啊!”
  “含血喷人!”大长老终于是忍不住了,“玲珑心根本不在千曜身上!”
  “是吗?大长老常年在神山中修心养性,虽是洞明世事之人,可不知这江湖上的诡谲人心,有多险恶!仙妃娘娘也是今日才回山的吧,十年不见,您又如何能为她担保?眼下您也看见了,她这近乎逆天的实力便是铁证!”
  “胡说!千曜……,千曜她一直是个好孩子啊……”说到后面大长老的声音也小了下去,她还能怎么辩驳,说真正的玲珑心就在门内一个八岁少年的身上吗?玲珑山颜面事小,将整个江湖的贪婪炽热眼光和阴谋算计都聚焦到自己最疼爱的徒儿的孩子身上吗?她做不到!
  “呵!”一声轻笑,赵云山也不再理会玲珑山这边,身旁黑衣人身体已经颤抖起来,秘药眼看就要见效,就差自己这把火了!
  “剑圣一门独力难支,在下以剑圣一门前掌门大弟子,和大景国大皇子的身份恳请三宗四派的各位前辈高人,助我一臂之力!昔年龙渊剑圣匡扶天下,惩奸除恶,携手整个武林创下一段佳话,今日大敌当前,还请诸位同胞同仇敌忾,一同出阵!”
  得!这是拿昔年的恩情做要挟了!
  “啧啧,龙渊剑圣?!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小少年在人群中个头太矮看不见场上热闹,老头就把他扛在了肩膀上坐着,看到这里也是惊叹于此人不要脸的程度!
  怎奈江湖人最为讲究的,便是“恩仇”二字,有仇报仇,有恩那自然也不可怠慢,龙渊剑圣昔年曾有过何种恩惠不知道,但很明显,那一定足够大,足够重,三宗四派这样的名门正派自然是放不下架子,“高尚的德行”可是他们的立身之本了。
  于是从各大门派泾渭分明的阵营里,一个个主事之人缓步出列。
  “我辈之人行事敢作敢当,你这女娃也算是一代高手,做了错事不认,心地是恁毒辣了!今儿个老夫就代你长辈出手了!”说话者是南麟宗的掌门万崇山。
  妙音门门主凌雨心掩唇一笑,从侍女手上接过自己的碧玉琵琶,她望向何千曜的目光比起敌意却是好奇更重:“姐姐不才,只会胡乱挥舞这么个笨琵琶,妹妹还请手下留情啦!”
  “善哉善哉!”药王寺执法长老还真大师不想多言,只是手持禅杖出列。
  三宗四派,“上三宗”的大佬们出头了,“下四派”的几位自然也不愿低人一头,各自操持着兵刃围拢上来,矛头直指何千曜。
  这时剑圣一门的归尘道长也已经从山壁之中拔出了赤鸢剑,剑锋所指虽不曾更改,心下疑惑却开始蔓延。高手过招,最是能从激烈的碰撞中“交心”,一个人的心性好坏,最为直观的表达就是其剑意,拳意等形式。方才短暂的交手,他竟丝毫感觉不到对手的恶意,似她那样凝练而通透的道心,怎么看也不像杀人却不承认的凶手。
  然而事实铁证如山,这一剑,仍是不得不斩!
  前山广场门内,何谦正在运功。
  他有史以来头一次如此憎恨自己的弱小,可自己的力量就算再微弱,也绝无安然待在门内,徒留母亲在外面受千夫所指的道理。他没有别的办法,曾经练过的真气都被胸口的玲珑心吸收得干干净净,即便没有,母亲点下的禁制也不是他解得开的。然而当下要想破局,也只有靠玲珑心这个要命的玩意儿了。
  他开始集中力量重新调转体内真气,这一次不按寻常的行功方法,而是极力催动心脏,自内而外发散曾被吸收进去的真气。从前他不是没有这般试过,均以吐血昏迷告终,后来被母亲告诫除非寻齐五味神药,否则再不得如此行险。
  果真,他甫一尝试,便觉浑身犹如万蚁噬心般难受,不一会儿就浑身汗湿犹如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了,胸口就像扣了一块高压锅一样难受,嘴中已经可以感受到咸腥的味道了,可这一次他不能放弃,再不会有母亲温柔的手将自己托住,为自己拭去汗珠了!
  “呜哇”一声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小何谦感觉整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所幸,这一次他成功了!
  蓬勃的真气猛地冲破了封住的穴道,难受到脱力趴下的何谦挣扎着爬起,打开大门一看便是让他一生都无法忘怀的画面。
  三宗四派的核心人物,外加当代剑圣掌门,一共八大高手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战圈,场上时而剑光划过,时而风暴迭起,耳畔响起阵阵令人极度不适的音律,远至何谦自己所站之处都无比难受了,战局之中更是难以想象。青石地板已寸寸龟裂,人影交错翻飞几乎叫人眼睛都睁不开,如此般旷世大战呈现在到场的江湖人面前,当真是千载难逢!似是着魔一般,许多人不顾惑乱人心的音律,竟然试图走上前去,被自家长辈喝止!
  而就在何谦冲出来的时候,大皇子身边的黑衣人也发动了,黑色的衣袂如鬼魅,似幽魂,连一丝微风也不曾卷起,倏忽就出现在了场中,这是一支谁也料想不到的奇兵,酝酿已久的狞恶毒掌带着大片的黑气,豁然就印在了何千曜雪白的衣襟上。。
  这一记杀手当真是狠辣无比,无论是时机还是方位都无懈可击,出手的力道更是雷霆万钧,何千曜直被击得像断线的纸鸢一样倒飞而出。
  何谦看得目眦尽裂,终是克制不住,大声喊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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