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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元是今宵 / 未央柳

未央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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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我无声地笑了,我装作喝醉了的样子,醉醺醺地抱着酒壶,白衣判官是这地府里的万事通,他说并无他法,只是一切都是前世扯不断的缘分罢了。
  前世,并无他法。
  我不记得了,三千年的前的记忆,一点都不剩。从前人是个怎样的人,天是个怎样的天,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三途川的三千年,太久太久了。
  “阿元,你知道的,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沉默着,我们在这沉默里僵持着,忽然他笑出了声。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此时大笑着,听起来疯狂又荒唐,他在笑,每一根飞扬的发,每一滴沉寂了的血都在张扬的笑,我从未看过的疯狂。
  一定是因为醉了。
  “你为什么留在地府?”他转头看我时,眼底一片猩红。
  我怔了一下,转而嘻嘻笑着道:“所以啊,我就要离开这了,大人可是羡慕?”
  他不再看我,半晌道:“阎王叫你忘,你便什么都忘了……”他说的极轻极轻,我听的模模糊糊。
  “我要走了阿元,真走了”我撑着站起来,勉强地笑笑“这就走了”
  “下次见面,大概不是这个样子了”
  头昏脑涨地向前挪着,我的前路在哪,我的过去又被丢到哪了,往后呢,地上的那个红尘世界一切一切都离我越来越近,唯有身后的人离我逐渐远去。
  “姜顽,你的命来了”
  我一怔,自此不再回头。
  愿你从此取得第一等功名,做第一等上仙,得世间敬仰,自此再不相干。
  来人间的第一天,姑苏有雨。卧听了一夜的人间风雨,心里倒欢喜起来。太久太久了,太久太久了,人间的一切都过去太久了。
  春雨敲着破庙的顶,叮叮当当好像打翻了珠玉盘,清脆动人。午夜惊坐起,开始憧憬起外面的一切。
  第二日清早,我去了渡口集市,外面仍下着毛毛细雨,雾蒙蒙的。水汽扑在脸上凉丝丝的,忍不住伸了手挥舞着,恣意沾着晨间的湿气。早上的渡口集市热闹得很,船工忙忙碌碌走着,粥铺,饼铺里坐的满满当当,香气四溢,人们操着我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口音,吵吵闹闹。
  什么都变了,三百年,王朝更迭,战火纷沓,一切又都归于平息,好像乱世里的一切一切都是昨夜梦里的泡影,不知古书上怎么记载这个地方,或许只是轻轻几笔,浅浅带过,清静州。
  幽深巷子口,有两垂髫小童下石棋,圆圆的脸,皆穿着粗布麻衣,颜色也不鲜亮,甚至打着补丁,两人僵持不下,一个抓了抓脑袋,露出苦恼的神色,“皆输了”
  我坐在巷尾一棵参天古树下闭了眼,说来也怪,自我来到人间,有些记忆就这样悄悄回来了。
  “娘子想要的,可是这清静州”
  “清静州?,我还要桑柴郡,还要临海,还要金乌”
  …………
  清静州,我的清静州。
  ---------------------------------------------------------------------城里来了个戏子。
  说她是戏子不对,因为她是城里妓馆的新人,说她是风月女子也不妥,她卖艺唱戏。
  几天内,十六娘的名号传遍全城,人说她身姿轻盈,面若芙蕖,袅娜优美,嗓音宛如天籁。一时间城里的官员大贾挤破了脑袋都要来听她的戏。十六娘卖艺不卖身,性情更是古怪,常常闭门谢客,唱完戏便回房去,谁叫也不理。不过那些慕名而来的人倒是一点不减,反而更加着迷,常常豪掷千金。她于是成了这座城里又一个香艳传说,神秘,独特。
  见她这般,青楼的老鸨也不勉强。
  还有何不满的呢,十六娘给她挣了那么多银子。
  老鸨是很凶的人,只二十多岁,骂街泼妇中的的典范,城中谁也不及她,那阵子倒是破天荒的温柔起来,好声好气的哄着十六娘,恨不得拿她当小姐供着。
  还叫我与她说说话,老鸨,也就是我娘,从来不许我与青楼里的其他姑娘多玩的,不过我很喜欢十六娘,她与别的人不同,她从不巴结我,楼里别的姑娘都会巴结着我希望我能替他们在我娘面前说说话,我倒是来者不拒。想来也是,十六娘是完全不必这样的,我娘对她比对我都好了。
  十六娘看着性子冷,其实是个温柔的人,常与我吃她那的点心,听我絮絮叨叨讲着头不着尾的话。她那的栗子糕是我从没吃过的口味。
  我向她说今日明月姑娘给我绣了香囊,我又是怎么装作不经意给我娘提起明月怎样好。
  她微微笑了,将我拢在怀里,说我是个受贿的贪官。我问她什么是受贿的贪官,她便不说话了。只说今日买来了栗子饼。
  我心里只想着她用的是什么香膏,身上好香。
  我娘不让我和姑娘们多说话,可我倒觉得,这里的姑娘各有各的可爱,有的爱财,有的放荡,却都是顶顶真性情的女子。我自小便在这里长大,受着她们各样的宠爱,从未觉得这里与其他处有何不同。
  我六岁时候,我娘本要送我去学堂,城里一个老儒当夫子,名气很大。去的不乏富贵钟鼎子弟,也有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甚至寒门学子。那老儒曾说“有教无类”,我虽不懂,却也知是句了不起的话。我娘将我打扮的漂漂亮亮,比起学堂里的官家小姐们身上的衣服首饰也不遑多让,夫子有白白的长须,我从未见过。
  下学时我娘亲自来接我,她也将自己收拾了一番,虽是生了孩子的女人,身上的风韵却丝毫不减。
  夫子不知和我娘说些什么,我娘要故意将我支走,远远的瞧着,我娘的背好似在颤抖,却挺得很直很直。
  回去后我娘便抱着我嚎啕大哭,我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只好轻轻安慰她,谁知她一下子哭的更凶了,一边哭嘴里一边还嘟嘟囔囔说着。
  她突然抬起头,喘着气,眼神变得格外凶狠,像头母狼。
  “阿顽,你想念书吗”她死死盯着我,好像我说错一句话就立马上来撕了我。
  我心里琢磨着我娘的意思,我该说想还是不想呢……
  我娘也并未等到我的答案,转眼又扑到我怀里轻轻啜泣,说话的声音是铁一般坚定:“娘一定让你念书!”
  玥娘发疯了,楼里所有的姑娘都倒了霉,凡是念过一点点书的都被抓来教我,还让楼里最好的琴女教我弹琴。于是十六娘一来,便成了我的教习夫子,教我经学诗书。她是我见过最有文采的女子,也是最棒的戏子。
  我来姑苏城,不过是处于我的一点点私心,意愿回故乡看看。阎王叫我来人间,叫我带回孤魂野鬼,可这世上游荡的孤魂可有万万,我又如何除得尽。所以我晓得,阎王这是不打算叫我回去了,我现在也算是个孤魂野鬼了。
  我琢磨了三日,也没琢磨透阎王讲我流放人间的缘由。不过临走之前我的那位小友倒是求了我一件事,我便去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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