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牢狱 上

　　一个月后，安州城天枢地牢。
　　阴森诡异的死牢底下还有一个幽闭的空间，除了建立时留下的风口外，就只有一扇小铁门能够于外界相连。
　　这个地方比之上一层的死牢要干净许多，没有满地爬着寻找尸体做食物的老鼠，也没有那混杂在灯油味中的腐臭气息。有的只是一张简陋的床，和一位被锁龙扣限制全身的少年。
　　这个人正是一月前从凉州出发前往阳州的张文若，前不久他在路过安州城外的官道时，遭遇了一群蒙面高手的截杀。江湖多年这种事儿时有发生，再加上他的差事又这么容易得罪人，所以早就见怪不怪了。
　　可让他匪夷所思的是，将他抓到这儿来的却又是另一波人。这几日下来，思来想去也搞不明白到底这前后脚两波人是个什么来头，索性也就既来之则安之。
　　毕竟这儿的主人也待他不错，好酒好菜招待着，地方除了阴暗些倒也清净，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无疑是一个休养的好地方。
　　今日铁门再一次打开时，前来送饭的换了人。来的是一个瘦弱的少年，看起来像个书生，却又比普通人多了几分阴冷。或许是自身实力并不强的缘故，他的身边跟了两位实力强悍的高手。
　　张文若仔细观察了三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巡查令，眼力极为敏锐，心下本能的提防起少年身后的两位护卫。“这都给我用上锁龙扣了，还带着这么两位高手，你是有多谨慎？”
　　锁龙扣也叫伏龙锁，顾名思义是用来囚困真龙的锁链。虽然这片大地的历史中也曾真的有过龙族，但张文若不相信这东西就能困得住龙族，想来也不过是一个形容罢了。可这也并非是说此物不管用，只是没这般夸张。
　　至少理论上来说，这等锁链已然可以让大多数的高手对其无可奈何了。
　　“大名鼎鼎的七指罗睺，这东西要是制不住你，那我可不就是羊入虎口吗？”那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但眉眼之间流露出的阴冷总让人感觉到格外不适。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都我抓这儿来了还怕我吃了你？说吧，要做什么？”张文若镇定地接过护卫递来的食盒，连忙打开看了看，反正也是沦落为了阶下囚，生死由人，索性也不去想太多，毕竟填饱肚子才最关键，哪怕修行者根本没这么容易饿死，但饿的感觉也是会有的。
　　“既然如此，我也不绕弯子了。在下风长宁，这次特意请张大人前来做客是为了您手里的那件东西。”少年依旧保持着那虚假的微笑，面容下那违心的和善让人实在生不了好感。
　　闻言张文若一愣，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风长宁这个名字他也有所耳闻。在燕国，有九个实力强劲的世家，有些是王侯公卿的权贵，有些是富甲一方的豪强，他们之间历来互通有无，也算是联手把持着整个中原，世人称他们为天下九家。
　　白王府也是其中之一，而这个风长宁，是同为天下九家的寒陵山庄二公子。说起来他不如他大哥风长渊那般举世闻名，能被张文若给记住，也只是因为他时常被世人用来和他大哥做对比。
　　而今日一见，这个人似乎并不像世人说得那么不堪。当然，也许是因为他大哥的光芒太过耀眼，才会让他在传闻中那么平凡。
　　一想到此，张文若心下有些佩服此人的气魄，说来好歹自己也是天阶巡查令，官阶从三品，实力在巡查司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敢动这个心思绑人，还绑成了，也绝不是靠实力和胆魄就能做到的。
　　“原来你是想要《千山雪》啊，可惜了，我还给白王府了。不过我倒是很佩服你，之前截杀我的人个个训练有素，且实力不俗，来头定不小，可你居然敢截他们的胡，还真就把我绑来了，这等手段还是传闻中风家那个纨绔无能的二公子吗？”张文若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随后便拿起一个鸡腿吃了起来。
　　“张大人还真是处变不惊呢，说起来你把《千山雪》带在身上十多年，我不信你没有修炼，就算你真的将它还给了白王府，手写一份总是能行的。”
　　张文若提起酒壶灌上一口，意味深长了看了他一眼。“我还真就没修炼那东西，这么多年放在身上也只是因为那是先母留下的遗物。”
　　“那可是太古十三箓之一！修行了它就意味着冠绝古今，名扬天下，甚至左右天下洪流，你跟我说你没修行？”风长宁的眉头越皱越紧，或许在他看来，张文若的狡辩是那般的可笑，让人难以信服。
　　“你居然还知道它是太古十三箓之一……可你也不想想，这东西存在世间如此之久为何就没有哪个家族将它传承下来？连曾经那么昌盛的凉王府也会因为一场妖祸将《千山雪》遗失？说到底越是玄妙的功法，对修行者的要求就越高，天资是一个因素，合不合适才能决定是否能够修炼。”张文若平静的回答着，言语中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闻言，风长宁沉默了起来，略显憔悴的脸上多了一丝不耐烦，咬了咬牙，继续开口道：“你跟我玩儿呢？知不知道从那群人手里把你抢来折了我多少人！？还是你以为给不出我要的东西，我就会善罢甘休？老子有的是时间陪你耗！”
　　张文若一边吃喝，一边满不在意的摇了摇头。“着什么急呢？虽没修行千山雪，但不代表我没看过，写一份出来不是什么难事。倒是该给你提个醒，想杀我的那群人个个训练有素，全都是高手，下手之时阴狠毒辣毫不拖泥带水，不像是寻常的势力能培养出来的。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应对他们，若到时候还能活下来，我不介意给你想要的东西。”
　　“什么意思？当我是雏儿啊！我敢截他们的胡，就不怕他们找来！吓唬我？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现在我还能好吃好喝招呼你，待我真的失了耐性之时，你可就没这么舒坦了。”风长宁整了整衣衫，意味深长地警告他。
　　张文若笑了笑，沉默不语。说实话，现在扣在自己身上的锁龙扣还真困不住他。只是此行阳州，原本是为了去阳州巡查司调查清瑶死因，可眼下还没能走到一半的路程便杀出这么一波高手想要弄死他，这叫他怎能安心前去。
　　在这个幽闭的空间待了几日，也算是想明白了一些事儿，第一波截杀自己的那群蒙面高手是为了杀人而来，而眼前的风长宁却是为了抢东西而来。索性对于这个阴差阳差救下了自己的人，他并没有一如既往地动杀心。
　　另一方面，他也对于那日截杀自己的人，有了两个怀疑对象，首当其冲当然是白王府，毕竟这世间有一个外人掌握着本属于他们的不传之法，又怎会叫人心安。
　　在凉州时，白月瑶没有出手，再到此地出手没有道理，但考虑到那丫头左右不了白王府所有人，保不齐会是她两个哥哥动了什么心思，所以暂时便将他们列入了最值得怀疑的对象。
　　而另一个怀疑对象，便是和清瑶有关了。他们二人的关系不是什么秘密，凶名赫赫的七指罗睺和白王府天河郡主也曾在江湖留一段佳话，如今白清瑶身死，张文若偏偏在这个时候要去阳州，傻子也能猜到他为什么而去。
　　若是害死清瑶的人得知，又怎会放任这么个威胁活着？所以张文若任由风长宁的人将自己绑来，除了察觉到他们没想杀自己以外，最重要的，也是想弄清楚这些个人都是什么来意，说不准还能找出杀害清瑶之人的线索。
　　而眼下，风长宁表明了自己的意图，这令张文若有些许失望，不过也表现得还算平静。因为他相信那群人敢在安州官道上截杀朝廷命官，定有能力找到这儿来，与其此时逃出去日夜提防那些明枪暗箭。
　　不如在此好吃好喝的等着那群人找上来，如此这风长宁不还得先为自己挡上这一劫吗？到时候再抓上一两个活口，身为巡查令的他多的是方法撬开那些人嘴。
　　想到这儿，就是向来性情暴虐的他也没有因为风长宁的态度而发怒，只是盯着此人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杀掉我，且不说你做不做得到，就你没得到千山雪也是不会这么做的。”。
　　说完，只见张文若放下了手中的酒菜，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站了起来。随后伸手轻轻放在了肩头的锁龙扣上，看起来也没用什么力道，但那手指却是直接将那锁链捏变了形，一把将其扣下来丢在了地上。
　　这一幕无疑是把风长宁给看楞住了，一时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而身旁的两个护卫则反应迅速的拔出刀剑，将其保护在了中央，心下也惊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