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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现在我们怎么办？”
“这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芙伊疲惫地眨了眨粉矿晶眼睛，“从人员失踪到这件隔离病房。”
“明白。”弗兹单手叉腰，手背搭在自己胯骨上的战术腰带边，又过了一会儿，她开口，语气有些泛怂。
“后勤人员是不是就没法过来清理了？”
这才是主要问题。
“没错。”芙伊回答。她们两个人，得趁着这屋子里的血味和腐臭味飘到上层老板们的鼻子里之前把这一切的一切清理干净，还不能让人知道。
“人员失踪怎么办。”弗兹问起了第二个关键的问题。
“我去找指挥，这事不用担心。”大一点的姑娘摆摆手，顺便还明志了一番此后刀不离手的决心。
深夜，她们偷了今日值班的保洁小组的拖把和抹布和水桶。两个几小时前还神神气气的家伙，现在老老实实地蹲在一堆血里呼啦的恶心东西里收拾残局。真让人晦气。芙伊每一次换水都要重新问候一遍奈亚拉托提普，从妈到爸一个也不放过——这玩意儿是人生父母养的吗？
“嗯，我有妈。”弗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然她才是今天最神气的那个。
“有妈也成了什么炫耀的资本了吗？！”芙伊惨叫。现在她嘴里的脏话数目已经有赶超弗兹的趋势了。“说真的，我不会为一个成天要追杀我的妈感到骄傲的！”
弗兹停下了手上的活：“说真的，芙伊。”
“什么？”
“你不感觉很奇怪吗？”她说，“这些天以来从黑山羊到伊斯，你不感觉很奇怪吗？就算非洲是个‘神奇’的地方，它可以有……各式各样的东西，但是这些事出现的不是太频繁了一点？”
“在跟了我之后，坏事接连不断，”芙伊干笑几声，“你是想说这个吗？”
“你个挨千刀的，”弗兹瞪了她一眼，“就算在德国，我这种事也是百年一遇。”
“就像你说的我们种族的小后辈们都是放在人家门口的弃婴一样。”芙伊别过头，“弗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你反过来想一想，你和我，现在聚集在这块大陆上，这已经是非常稀罕的，而想要拉拢和消灭我们的家伙不在少数。这一点都不奇怪，因为我们就足够奇怪了。”
她拾起那颗炸的稀巴烂的头颅，血肉模糊，零零碎碎，缺了一块眼睛和半边鼻子的地方，下颌骨摇摇欲坠，芙伊需要非常小心地拿着它才行。这个可怜的员工，来到这却不知道自己最后的下场是一个生着锈的铁水桶。
但她还没来得及感叹生命脆弱，就感觉自己手上拿着的这个松散的玩意不知道为何发出一阵阵颤动，剩下的骨片在拼命找着关节点，致力于将这一捧将散不散的玩意重新卡成一体。天啊。弗兹停下手里的活，抽出那把又脏又黏的美工刀，把已经钝了的刀片对准那颗不成形的脑袋。
芙伊和弗兹，两个人用自己的母语骂着脏字，一个人选择有手直接把它掰成比刚刚还要碎的碎片，另一个选择拿着小刀把残余的肌肉纤维捣得干干净净。天啊。别让那些个该死的玩意再出现了好吗？
她们这次没再过多废话，把残骸收拾了，和沾满血的抹布还有拖把都趁着夜色隔着栏杆丢进海里。
“不管怎么样，我已经够烦的了。”芙伊宣布，“我要去当指挥的警卫员，或者什么什么人的警卫员，或者让他把我卖了，总之我暂时不想再看见任何有关神秘事件的玩意儿。”
弗兹用新买的塑料打火机把烟点着，抽了两口之后就打哈欠，两边的眼睛现在和主眼已经和动作一致了，随着张嘴而挤在一起。
“说起来，刚刚我就想说，”芙伊看着她，“采访一下四个眼睛究竟是什么感受。”
“比一百八十度多个三十度，左右各十五度。”绿色的四颗宝石瞪着她。
“所以，等你有了全部的眼睛的时候就能看见自己的后脑勺了？哦哦哦我开玩笑的。”芙伊假心假意地去挡着对方没用劲的拳头。
“芙伊，你就是个——”那姑娘又开始骂起来，要是让普通人听到绝对会暴跳如雷的那种。不过被叫到名字的那位也习惯了，或者根本没在乎过。
“斑比，就算你现在骂我同妻，”她顿了顿，表现出一副真的满不在乎的样子，“我也不会生气的。”
因为你看，我以前就算和我的弑师仇人站在一块我也可以心平气和的……芙伊没把这种话说出来，她差一点就说出来了。她换了个话题：“还有，如果指挥要把我给卖了的话，我一定会拉上你垫背。因为你救过我两次，你是我可爱的幸运星。”
弗兹被吐出的烟雾呛到了：“真恶心，巫婆，真的，太恶心了。”
就像她们不会料到是后勤部而不是人事管理小组的人因为一支拖把和一个铁水桶就一下子非要把事情搞进指挥组一样——芙伊的嘴可能真的具有某种预言性，在“寻找丢失物品委员会”成立起来没几天，芙伊就接到了要和指挥去阿富汗的通知：带着新来的童子军和一队由五人组成的警卫。对方想要上门服务，但是也有可能是想吃霸王餐的陷阱，他们不能和上次一样让指挥再次受伤。
所以这次选了在这一片区域的人类都非常具有“威慑性”的怪物型队员。芙伊直接随着直升机一路高空飞过去，能看见弗兹的脸贴着玻璃，一只大的山羊眼和一只小的猫眼盯着芙伊。这是一种无声的谴责。芙伊的脸一路上就没停过，她不停地用表情解释自己不是乌鸦嘴真的不是。然而弗兹还是隔着那层厚实的防弹防风玻璃，面无表情地对着芙伊比出个口型。
“乌鸦嘴。”
其实没有芙伊想的那样，更多的是人事上的分配，因为接连失踪了两个人员，有些地方上就有了缺口，而后勤组又抠着那点东西闹得狠，战术教官没法了才让弗兹和芙伊填补空缺——战俘营的那点刺头连滥竽充数都不够。
阿富汗的飞沙和尘土又一次跑进芙伊的装甲里，但这次不是返程线，她要忍受至少二十四小时的颗粒感，虽说她也是陆战兵出身，不过那毕竟是十二岁之前的事。改造中对机甲和衔接部分的设计并没有考虑到沙漠作战，之后在这里也只是做了点替换零件而已。弗兹盯了她一会儿，头就离开了玻璃，芙伊谨慎地跟在武装直升机“飞天海苔”号的后面，让自己的翅膀残处不会被直升机的气旋卷进螺旋桨里。这在外人眼里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前面还是现代的科技，后面却跟着中世纪的恶龙。
可能直升机里坐着公主。芙伊从来憋不住自己的笑声。不出十分钟，她就看见天空之下土黄色中显眼的灰色屋顶和屋外的黑色人头。
下降时几乎是造成轰动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芙伊以一个单膝下跪的姿势降落地面，巨大的对地冲击激起层层沙尘，随之而来的则是“飞天海苔”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后者平稳地降落在地面，就像是某种对应。几秒后，舱门被人从内拉开：先下来的是两名警卫队员，一左一右进行侦查，芙伊这时慢慢站起来，走路的姿态有一种故作轻松的夸张，在人们对未知事物既警惕又好奇的目光下她总会有一点点飘飘然。她穿过两名侦查队员身后，走到舱门前，弯下腰，对着门内伸出自己被各式电子管线和钢板零件包裹住的手肘。弗兹在她伸手肘的时候先一步跳下直升机。她的四只眼睛相比于芙伊的巨大翅膀似乎来得更有威慑力一点，加上背上的狙击枪管，理所当然地站在了一号位，与两旁的警卫队员形成一个对内保护圈。
芙伊的手依旧对着舱口，直到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牢牢地扶上她充满机械感的手臂。
仿佛拿住了一把枪。
指挥对她说，不要太兴师动众。
“好的，长官。”芙伊说，熟练地扶着他下直升机，从舱门旁边拿出拐杖递到黑色手套的掌心。保护圈开始向外围扩大，最后三名队员也下了飞机，芙伊自觉退到后方，在离指挥一米左右时，她的手就一直放在腰后拴挂着的剑柄上。
您的真是谨慎，对方说，虽然自己也是有数个佣兵构成了一个保护圈，但是其中一个家伙已经开始只顾看着弗兹的眼睛，而忘了自己的手指应该放在扳机上而不是枪把。
因为这个以前吃过大亏，所以不得不多几个心眼。
客套话无论过多少年都是流行玩意儿，芙伊倒是很喜欢这种过场，一来一往的虚假对话，那种男人间说话时候微妙的拿捏感让她心头痒痒，就从骨子里来说，她还是挺向往官僚主义的。芙伊捏着她的刀柄，大摇大摆地穿过对方的佣兵小组，那种眼光让她享受地都有一些得意忘形了。穿着机甲的时候连基地最高的男人都得微仰着头和她说话，更何况现在几乎是鹤立鸡群的场面。
看似热烈友好的过场一直持续到建筑内部，就阿富汗地区的多以黄色简易木房或土坯房而言，这里的建筑群可以说得上是别致，灰色的水泥平房散落在避风位置，没有多少破败感，能看得见有停靠装甲车或者坦克的沥青公路，弗兹和其他警卫人员被暂留在门外，对方只让芙伊和指挥进入办公室，当然相同的，他们也只带了一个佣兵作为护卫。
对方掩饰不住对芙伊的好奇，他说之前也只是听说过一点传言，当时还以为是地方小报为了促进销量编出来的灵异故事。
有很多人都这样说，之前还有客户说我们是拿鬼话糊弄人。指挥说，但是您看，她也是我们的外派分队的队员之一。服从命令，完成任务也很高效。
正被人议论着的灵异故事主角配合地露出一个职业微笑。
“AufSicherheit（注意安全）。”
临进门前，弗兹不做声地拍了拍芙伊的手背，她没有卸下背上的狙击枪管，那把美产雷明顿m700的木头枪托靠着她的大腿内侧。
“Ja（了解）。”
芙伊用唇语回答。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在外人看来更像是娇惯的孩子舍不得年长的姐姐离开她半步的举动。在指挥进门之后，芙伊一只手扶着门框上沿，猫腰也进去了。
有一个同行的等那扇纤维板门关上之后暧昧地对着弗兹笑笑。他以为弗兹就是个半大不小的娃娃兵。结果弗兹很自然的抬起左手，对他竖了个中指。配合那四个两个大两个小的眼睛和毫无神气的脸，效果好到瞠目咂舌。
另一方面，在这间简陋的办公室里，双方就关于这次的资金收款问题进行了一系列谈话。对方表达的有点含含糊糊，他一方面告诉指挥自己需要更多的武器和人力，最好能搞点美式的新鲜东西，一方面对所有关于价钱和付款问题都有所回避。
这年头都是先拿钱后办事的，指挥以一副轻松的姿态表示，我们可以提供很多东西，他伸手拍了拍身后一直站着的芙伊的胯部，拐杖就挂在他的手腕上，暗示道，只要您能按时交齐金额，我们什么都能办。
我还以为这是您的心头好。对方笑了，我想这位的价钱要比我们的现有订单还要贵的吧？
不不，每个队员的价钱都是一样的，除非您需要我们提供特定技术人员。指挥说，如果您对这次的参考样品还满意的话就给我们报足数量，我们的财务员也好为您计算总价格，量大有优惠。
怪不得今天的警卫队员除了她和弗兹以外都是清一色的美式装备，搞得和正规政府的野战军一样。芙伊突然明白了一点，她安静地听着他们就价钱上的事打太极，太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