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空”

　　申正时分，天空忽然刮起了大风，一片巨大的乌云被强风吹着，横空遮挡在他们头顶，地上一瞬间就暗了下来。
　　他们的不远处，便有一家茶馆，玄猿看到茶馆便再也走不动路了。
　　“你带钱了吗？”玄猿左顾右盼，偷偷溜到女孩身边。
　　“我，我身上也没多少了”女孩怯怯地背过身去，掏了半天，最后只掏出来十个钱，她身上的钱在三天前的一场混乱中几乎掉光了。
　　“不知道十个钱能买几杯茶呢？”玄猿把十个钱拿在手里思忖着。
　　“骗我妹妹的钱，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想喝茶自己去买。”瘸腿少年趁玄猿不备将他手中的十个钱抢了过去。
　　“是你妹妹自己给我的，我哪里骗了？不信你问你妹妹。”
　　“再说了，茶买过来又不是我一个人喝，我肯定要和你们一起分着喝的呀！”
　　“骗就是骗，还不承认。”
　　“你问你妹妹是她给我的还是我骗她的？”
　　“你还真好意思说！”
　　二人边走边吵着，眨眼便到了茶馆。
　　玄猿第一个赶到茶馆，进门就问道：“老板，请问十个钱可以喝几杯茶？”
　　“五个钱一壶，十个钱两壶。”
　　玄猿挑了一个四人方桌坐了下来，吩咐道：“那就来两壶茶，再帮我拿四个杯子。”
　　“你有钱喝茶嘛还两壶。”后面赶进来的瘸腿少年一脸无奈。
　　玄猿指着瘸腿少年刚才放钱的腰带说道：“钱不是在你那儿吗？”
　　“你真的好不要脸啊。”瘸腿少年对玄猿彻底无语，十个钱，对于以前的他而言，真的是都不够入眼，但此刻的他拿出这十个钱的时候，却有种拿出了一万钱的感觉。
　　很快茶就上来了，玄猿拿起茶壶，倒了三杯，自己索性拿起茶壶喝了起来，他口干的要命。
　　“你怎么拿起茶壶喝了？我们都还没喝呢。”瘸腿少年见玄猿直接拿着茶壶喝，急忙喝止。
　　“我不是给你们一人倒了一杯了嘛？况且还有一壶是我留给你们三个人的。”玄猿将壶里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转头问茶馆老板“老板壶里的茶还可以加水吧？”
　　茶馆老板并没有回答玄猿的问题，而是急急忙忙从他身边穿过，玄猿跟着茶馆老板的身子望去，只见从东边正风尘仆仆骑马赶来的四个黑衣蒙面人，很快便到了店门口。四人同时翻身下马，其中一位从怀里掏出一张告示，贴在了茶馆大门，然后又迅速翻身上马同其他人一起策马扬鞭朝西边赶去。
　　“空，见者上报，酬金五千万钱——烛炳”
　　茶馆众人见到告示纷纷上前围观，然后又都怅然若失地纷纷回到了各自的座位，因为和这张一模一样的告示他们没见过五次那也得有四次了，和这张一模一样的告示每隔一个月都会有人来贴一次，而且这种行为已经维持了半年多。
　　“哎我说哑巴，你看告示上面的画像是不是跟你有点像。”跟着围过去的玄猿一看到告示上面的画像，就扯着大嗓门喊了起来。
　　众人听到这句话纷纷回头看向黑衣少年，然后又同时摇头，异口同声道：“一点都不像。”
　　的确，告示上的画像画得并不怎么像黑衣少年，也不知道玄猿从哪儿看出来像的。
　　“空，见者上报，酬金五千万钱——烛炳”玄猿一字一字认真地读着，整颗心都已经陷进对五千万钱的憧憬当中了。
　　“五千万钱，该是要堆成一座小山吧？”玄猿一心想挥霍，可奈何没有钱让他挥霍，突然看到这么多钱，他自然而然就把自己置身于拿着五千万钱挥霍的幻想中了。
　　“年轻人想想就行了，像我们这种人肯定是得不到的”不知何时，店老板已经免费帮玄猿续了一壶茶。
　　“你们能给我解读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吗？”玄猿看一眼屋里屋外正在喝茶的其他人，好奇地问道。
　　随着瘸腿少年带头，茶馆的一群人都跟着你一言我一语谈起了这句话背后的事情。
　　这是一件发生在半年前的事，半年前的一天，五启国钟城城主烛炳之子率一队护卫在从钟城赶往海西城的途中遇袭身亡，随行的五十护卫除了一人之外，无一幸免。最让人吃惊的是，所有人几乎是同时被人一剑封喉，并从之后的幸免之人口中得出，此举全凭一白发剑客所为。
　　此白发剑客身着黑色披风，腰佩三尺铁剑，头戴褐色面具，虽不到二十却已是一头白发。
　　白发剑客秒杀完一行人之后，又挥动铁剑，在钟城城主烛炳儿子额头处刻下一“空”字，然后又当着唯一活下来护卫的面撤下上端刻有“空”字的面具，后又戴起才扬长而去。
　　“白发剑客是故意想让那名护卫记下他的脸？”
　　“没错，可即便如此，半年过去了依旧还是没有任何线索，就连那些资深的赏金猎人们都说从未在江湖上见过这么一号人物。”
　　“那就是说，现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玄猿好奇地问道。
　　瘸腿少年一拍桌子，得意道：“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据我听说啊，从幸存护卫的描述中，有人发现白发剑客当时所使用的剑法和崆峒派失传已久的一套剑法颇为相似。”
　　“崆峒派？不可能啊，从没听过崆峒派和烛炳有什么过节啊？”众茶客闻言，纷纷议论道。
　　“私下里有没有什么过节谁知道啊？”瘸腿少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继续说道：“我还听说，据幸存护卫暗中观察，他发现那名白发剑客和崆峒派掌门的儿子相貌也颇有些相似！”
　　“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年轻人在外面不要乱说话。”茶馆老板被瘸腿少年突然说出来的这些毫无根据的话吓了一跳，急忙出言制止。
　　“我才没有乱说！要是我猜的没错的话，崆峒派掌门人龙乾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少年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众人都沉迷于讨论此事，没人注意到听到这句话时黑衣少年手中的茶杯差点从手中滑落下来的情景。
　　“算了算了，你们的茶钱我也不要了，茶也不给你们喝了，你们赶紧走吧。”茶馆老板知道，在他这儿喝茶的，大多都是行脚之人，其中不乏江湖高人及各国各派的细作，他为了这四个孩子的生命安危考虑，决意收拾起了他们四人的茶具，然后又推搡着玄猿他们出了茶馆，额头直冒冷汗。
　　“也不知道谁家的孩子，满口胡言。”茶馆老板打发走他们后再次回到店里，强装随意地冲着众客人笑了笑。
　　被茶馆老板赶出来的瘸腿少年还处在刚才议论白发剑客的兴头上，他一边走，一边继续给同样对白发剑客特别感兴趣的玄猿讲述着：“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吗？”
　　“为什么？”玄猿饶有兴趣地问道。
　　“因为我可是太极门的人啊！”
　　“你叫什么名字？”听瘸腿少年这么一说，黑衣少年忽然极为难得地开口问起了别人的名字。
　　瘸腿少年没有回答黑衣少来的询问，此刻他的心里在想，我早上问他，他不理我，我为什么要理他。
　　“对了，一路上都还没问你叫什么呢？”玄猿也同问。
　　少年还是没有回答，他正在心里和黑衣少年赌气。
　　玄猿见现场氛围忽然变得有些尴尬，便抢先自我介绍道：“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玄猿。”
　　“玄猿？黑色的猿猴？”本来装得挺严肃的瘸腿少年听到玄猿这个名字，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个名字有什么好笑的。”玄猿唏嘘，继而又说道：“我的名字是我师祖给我起的，大概是因为我小时候长得像猿猴吧，不过我很喜欢我自己的名字。”
　　“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玄猿再次追问，但少年依然没有回答。
　　“太，太宰，我哥哥叫太宰。”也许是小女孩觉得他哥哥这样有些失礼吧，就替他哥哥回答了。
　　“太宰啊，很好听的名字。”玄猿夸赞一声，转而又问小女孩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躲开玄猿的视线，低声回答道：“我叫太娇，比我哥哥小两岁。”
　　瘸腿少年哼一声，转头责备妹妹道：“谁让你把我的名字说给他的。”
　　“我••••••”
　　看着妹妹委屈的神情，太宰急忙又改口道：“算了，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太名宰。”
　　“太宰！”
　　一阵劲风刮过，走在最前面的黑衣少年停止了前行的脚步，他抬头，头顶的乌云越来越密了，看样子马上就要下雨了。第一声雷鸣过后，他拐头向着右手边山腰的一处石岩爬去，那块石岩延伸出的部分，刚好可以用来挡雨。
　　“太宰，太极门掌门人太泰的儿子，不应该是这幅样子！”。
　　“太极门掌门人的儿子？”玄猿听到黑衣少年这样说太宰，忽然想起他在昆仑山上时在师祖给他的那些书中看过，掌门人可都是很厉害的角色，既然掌门人都那么厉害，那掌门人的儿子肯定也不赖啊。玄猿在心里把眼前的太宰和书中看到过的厉害人物做了个对比，当即疑惑地问道：“太宰，你作为太极门掌门人儿子，怎么也不会飞吗？”
　　太宰的眼神忽变得极为落寞，他摇摇头，仰视着半山腰石岩的双眼再度抬起，山顶之上，雾幕低垂，一只黑色的鹰阜仿佛带着对这沉重天色的愤怒，鼓扑着双翅发出一声猛烈的嘶鸣，就像是在响应同伴的呼唤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