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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道人与黄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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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初醒,泥丸村第一声鸡鸣响起时分。
  身着素白锦衣的少年从阁楼下来,安静无声的来到院子里,打开了反锁了一夜的大门。
  山间雾色深,少年气度翩翩,立于门前,任由早间的风卷着湿寒的雾气,拂过他的身侧涌进院子里。
  大院寂静无声。
  他没有看到某个贫寒的身影。
  余信走出家门,不徐不缓的来到屋旁的泥草棚,泥草棚旁有草垛,此时少年所寻找的目标,还仰躺在草垛上面……酣睡。
  没由来的,余信感到一丝愉悦,嘴角幽幽扬起细微嘲讽,但是突然之间,他表情一凝。
  草垛上的寒衣少年手臂动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不知是什么果子,在胸口衣服上蹭了蹭,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白衣少年同时眼尖发现,草垛周围,还散落有不少吃剩的果核。
  这种果子山里最常见,但附近山头的果树,早就给村里的一帮野孩子扒秃了。要采集,得去离村子更远一些的大山脚下,来回大概得耗掉一个时辰。
  毫无理由,余信就是觉得这些果子,绝不是提前采集囤放过的。
  也就是说,这家伙每天并不是起得比鸡早,而且起得比鸡……还早一个时辰!
  余信不悦的咳了一声。
  吃着野果的少年发觉来人,蹭的一下坐起,扭头便看见站立一边的白衣少年,衣着明净,皎如玉树,正微微仰头,目光不明的看着自己。
  贫寒少年略感紧张的跳下草垛,嘴里没吞下的果子,一并吐了出来,拍了拍头上和身上的杂草,慌忙摆出一副“少爷你有何吩咐”的模样,看着余信。
  一样的年纪,两个少年面对面站着,身高上,余信比余贤高半个头。
  加之余信不论行或止,皆身姿端正、玉树临风,余贤身为下人,有意放低姿态,看起来就更矮了。
  余信原本还在心中郁结,但见其低矮姿态,顿时泄气。
  跟个下人较什么劲?
  此时东方渐明。
  泥丸山的山头像是被神仙大能以画笔描摹出一道银线,日光溢出,山间阡陌小路也逐渐清晰。
  余信看着这些纵横交叉的路。
  “曾在道籍上读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颇有感悟。但有时又觉得,用眼所看来的路,和用脚行走的路,终究还是不同。就好比我读了这么些年的书,却连泥丸村也没有走出去过。”
  余贤一愣,想了想,问道:“阿信想出村?”
  余信不答反问道:“昨日你去镇上,来回翻了四座山,外加六七十里地……不知道这些路究竟是多远?”
  余贤答道:“不远,快步不停歇,一个白天就可以走完。”
  余信不置可否,冷漠看了看眼前这个与自己一般大,却矮半个头、瘦的皮包骨的穷苦少年。
  快步不停歇?
  行走一整天?
  锦衣少年从来不清楚,读书与行路哪一个会更累一点,书上也没有答案。他只知道,自己每日晨起读书,夜半入眠,期间,都会数次放下道籍,闭眸凝神,亦或是遥望一会儿窗外。
  累了就要歇,这是人之常情。
  “或许,数次歇息片刻,倒也无妨。”余信淡然说道。
  余贤无奈的摇了摇头,“歇不得。”
  “为何?”
  “歇了,要走夜路。”
  “走夜路又如何?”
  “山岔路多,夜路暗,易走错路……”
  白衣少年瞳孔微缩,原本平静无波的心神之中,突然如有一道雷霆炸响。
  低贱之人尚且害怕走错路。
  余信扪心自问,自己数十年如一日,在这泥丸之地的阁楼上跋涉书海,是否就是稳稳的走在大道上,没有偏行?
  凡人偏行,叫走错路。
  修行走偏,最为忌讳,故以四字厉言概括——歪门邪道!
  余信脸色变得十分阴沉,紧紧盯着面前的仆人看着,目中狂风乱雨,似想从对方那张平平无奇、甚至有点呆滞木讷的脸上翻出点别样的东西来。
  余贤老实巴交的望着他。
  余信最终一无所获,冷笑一声。
  “真没意思。”
  此时晨雾渐稀,天地清净。
  东边传来一阵铜铃震动的声响。
  两个少年同时扭头,看向声音来处。
  一个中年道人,骑着一头老黄牛,从泥丸山上慢慢走了下来。
  牛鼻子上穿有牛绳儿,绳子一头随意搭在牛角上,道人不牵,牛也不乱走。牛脖子上拴有一只铜铃,每走一步铜铃便会敲响一声,铃声叮叮当当,在清晨的薄雾中显得缥缈而悠扬。
  两个少年依次转身,面朝来者,摆出学子迎师的姿态,颔首作揖。
  老黄牛看似行动缓慢,但实际上只用了几个呼吸时间,就抵达了两个少年身前。
  缩地成寸,正是书上所描述的仙人神通。
  “十书道长。”余信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另一个贫困少年也弯了弯腰,安静的,行了个礼。
  铜铃声止,老黄牛在清晨里喷出一个很响的鼻息,挂在牛角上的牛绳儿因此一滑,垂落到草地上。老黄牛停了脚步,左右甩动着牛尾。
  牛背上的十书道人,见到草地上的少年杰俊,笑若春风,“阿信,贫道尚且还未收你为衣钵弟子,你不必行此礼。”
  余信说道:“凡有所授皆为恩师,道长这十多年教导阿信识礼闻道,理应受此一拜。”
  “话虽如此,但你行的是谢师礼,贫道教你读书识字,只因怀有惜才之心,没有正式受你拜师、喝你敬来的茶之前,受不起如此大礼。”十书道人嘴上的话是这么说,但对于这个早就认定的天命之子的少年的躬身行礼,十书道人的眼里还是露出满意,至于另外一个,则好像看都没有看到。
  余贤很安静的低头站着。
  老黄牛铜铃大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身影。
  牛眼如琉璃,人在琉璃中。
  “道长说的是,”余信微微一笑道:“阿信心里惦记道长回程日子,这几日都是鸡鸣则起,时时备着茶点,为道长接风洗尘。道长,屋里请!”
  “好。”十书道人开怀一笑,从牛背上一跃而下,袖袍一甩,抖落一身晨露,脚步生风,走进屋去。
  余信正要跟上,忽然瞧见那垂在地上的牛绳儿,犹豫了片刻,伸出手准备去牵,老黄牛这会儿突然喷出一道鼻息,甩了甩头,脖子上的铜铃一阵叮当作响。
  少年手指与牛绳儿一擦而过。
  十书道人闻声,转身回头,“阿信,忘了十岁那年的教训了?”
  少年把手揣进袖子里,笑意微减。
  余信十岁时做过一件胆大的事。
  一次,十书道人去附近的山上餐霞吸露,距离不远,干脆没有带上老黄牛。十岁的余信从阁楼下来,正巧看到了趴着酣睡的老黄牛,便走过去想骑,结果被老黄牛用牛角拱倒在地,如果不是余贤正在院里扫地,闻声赶来,或许这个天命少年在十岁时,就已经魂归天命。
  当时余信除了感觉到死亡的恐惧,更有一种强烈震惊,至今无法摆脱。
  幼年的身躯被牛角抵在地上,压力仿佛是一座大山镇压在身上,强大的力量,使得五脏六腑都似乎移位,余信无法动弹,无法反抗。
  便在那时,他的耳边出现了一声大喊,如惊雷响!
  年少的他,正处于命悬一线,不太确定自己接下来见到的一幕是否是幻觉——
  一道身影冲了过来,以他那瘦弱的手臂,生生将牛角提了起来!老黄牛当场发狂乱吼,四脚爆踢,横冲直撞。
  十岁余信最后的记忆里,是喷洒出的红,带着腥味儿,热的。
  他为此昏迷了整整三天。醒来后高烧不止又在床上躺了小半月,期间,他没有见过那个把他从牛角下救起的家仆。
  十书道人归来后,把他和牛都狠狠责骂了一遍。
  人挨骂,可能会长点记性;但是牛挨骂……只能是人替牛长长记性了。
  长了两倍记性的余信每次夜里梦到此事,都会魇醒,惊出一身冷汗。在那之后,他也再不敢靠近老黄牛……对家里这个从来瞧不上眼的仆人,心里也暗藏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感。
  “道长的牛,还是这副牛脾气。”
  余信故作淡然,往家里走去。
  进门前,突然回头,看了一眼从头到尾都像不存在一般被无视到底的穷苦少年,说道:“别整日只会摸鱼偷果无所事事,看好道长的牛。”
  草地上只剩下一个穿着草鞋的少年,和一头老黄牛。
  少年呆站着像根木头,老黄牛一个劲儿的扑扇尾巴和耳朵,好似在驱赶恼火的蚊虫。
  余贤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朝着黄牛走过去。
  黄牛瞪着他,口鼻喷气,牛脚刨地,似乎是在警告什么。
  老黄牛足足一人高,庞大的身躯,做出威慑动作时,就算是个成年人,看了都会感觉到害怕,下意识后退躲开。但余贤并没有,他神色如常的朝着老黄牛走过去,手一探,牵住了绳儿。
  老黄牛低哞了一声,偏了偏头,好似有些不情愿,但并没有挣开。
  “走吧,带你去吃村里最肥的草。”
  少年牵着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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