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一禁地 其二

　　师元良往旁边站了站，微微有些心虚，看来要独吞魔龙之力是没门了，不过很快她又反应过来，顾祝桐不是也没通知自己？
　　一股无名之火蹭的从师元良心头窜起，当下反唇相讥道：“怎的，这地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有你来得我来不得？”
　　说完一把将挡在身前的顾祝桐推了开去，这禁地之中绝对有什么秘密，极有可能就是魔龙之力所在！
　　“你不能进去。”
　　顾祝桐说着将她拦住，师元良不耐甩手不留神碰到顾祝桐身上，顾祝桐闷哼一声的同时她发现自己手碰到的地方也有湿哒哒的粘腻感，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就这么窜进鼻腔。
　　是血，还是大量的血，不然不可能会有这么强烈的味道！
　　师元良急忙仔细打量顾祝桐，这才发现他脸色惨白正一手捂着腹部，一滴一滴红色的液体正顺着其已经濡湿的衣摆缓慢滴落在地，渗入布满灰尘的地砖之间。这新鲜蜿蜒的血迹从顾祝桐的脚下一直延伸到打开的石室里，在一扇紧闭的石门前戛然而止。
　　师元良从血迹滴落的形状、颜色推断顾祝桐在里面应该待了不少的时间。她很好奇，这石室里究竟有什么东西竟能让顾祝桐受这么重的伤？要知道自己也是耍了手段在顾祝桐手上才堪堪没有落了下风。危险总是伴随收益，她隐隐有一种预感，魔龙之力一定在这禁地里面。
　　“你受伤了？”
　　顾祝桐神情恍惚，也顾不得还在流血的腹部伸手就要来拉师元良，被其灵巧躲过。
　　突然，一个尖啸刺骨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随后强烈的震感透过墙壁带动整个禁地抖动，簌簌灰尘疯狂下落，师元良没反应过来一个摔趴在地。
　　正是七荤八素的时候，震颤感停下，就连刺骨的声音也消失了，顾祝桐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不住喃喃念道快走快走，就要来拽刚刚站起来的师元良，只是手上血太多一时间怎么也抓不住她的手，情急之下竟然哭了出来。
　　而那令人烦闷的刺耳噪声此时又再度响起，一道巨大的冲击波从内里石室喷薄而出轰然炸开。
　　师元良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有什么东西将自己压在身下，然后颅内就像开了烟火会，万响齐发，红的、蓝的、黄的、白的一起炸开，直炸的耳根子生疼。又像是捣翻了马蜂窝，数以万计的黄蜂围着耳边嗡嗡作响。
　　周围的一切都放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墙，她看着大大小小的碎石块劈里啪啦砸在自己身上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滚滚尘嚣弥漫许久，汩汩粉色的烟雾混在这硝烟中冒出，在一切稍稍平静后聚拢在半空中，不断翻涌。
　　师元良这时的五感已经开始逐渐恢复，刺眼的红在眼前平铺，但这血并不是她的。沉重的压迫感自背上传来，是顾祝桐，在异变突生的刹那他将自己护在了身下。
　　“顾祝桐，顾祝桐？”
　　师元良不住喊着顾祝桐的名字，可是丝毫反应也无，一股名为慌张的情绪首先出现在她身上，顾祝桐该不会死了吧？
　　师元良咬了咬牙费力从这断壁残垣中爬出将顾祝桐扒拉了出来，地上的红色还在不断扩大，师元良赶紧探了探顾祝桐的鼻息——
　　还好，还有气。
　　“吼——！”
　　半空中的那团粉色烟雾突然爆起，一颗硕大的头颅从中冒出，开始在汹涌的粉色里不停挣扎嘶吼。
　　红颜枯骨！
　　师元良看清那团烟雾的形体后不禁抖了一抖，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以顾祝桐的实力还会伤的那么重了，甚至说，以他的水平能够只伤到那种程度已经算是相当之难了。
　　正所谓爱憎怨恨别离，痴情枉付枯骨处，世间最难一事莫过情字。而据《鉴妖宝鉴》所注，这种痴缠之气盛极便会汇成一股强大的意志力。
　　初时仅以小团粉色烟雾的形态存在，通过逸散的香味吸引世间无数的痴男怨女，在其吸入烟雾进入癫狂状态后慢慢啃噬他们的躯体直至白骨，而被啃噬的人则不会感到丝毫的痛苦，他们在自己的臆想中与求不得之人相会相知。
　　待红颜枯骨成长到一定阶段后会进入成熟期，开始按照人体骨骼从上往下一部分一部分地生出骨头，最终幻化为一团浓厚粉色烟雾包裹的骷髅。
　　据侥幸脱困的人所述，完全体的红颜枯骨力量惊人，在不同人眼中会化为其最欢喜对象的样子，只要有情之人绝对无法逃脱出去。
　　师元良在看到关于红颜枯骨的描述时曾不止一次佩服逃脱并将此物记载的那人，无他，这世间断情绝爱的又有几个，光是挣脱此道更是难之又难。
　　“元良……快走……”
　　顾祝桐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费力地扯着她的衣角让他走，而空中的红颜枯骨又吼叫一声，竟从那翻涌着的粉团中长出了一只手？！
　　按照此物的形态，估计实力有人修元婴后期修为了。完了，完了！这是师元良脑海中现在唯一的想法。
　　尖利刺耳的咆哮声回荡在整个宫殿中，带着返回的阵阵回声直震得人脑仁生疼，师元良再没有犹豫背起顾祝桐就往石室内跑，红颜枯骨怒极将白骨裹在烟雾中紧随其后。
　　碎石掺着灰不断在二人身后落下，师元良背着顾祝桐在这迷宫一般的禁地里胡乱蹿着，一盏又一盏的油灯随着她的步伐燃起。
　　渐渐的她的呼吸加重，脚步也开始缓慢起来，可红颜枯骨的咆哮声始终在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出口，哪里有出口，就算没有出口，哪怕来个安全的地方！
　　“啊——！”
　　师元良一声惨叫，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脚底升起，顾祝桐听到动静后急切呼喊她的名字。
　　“我没事……”
　　说完这句后师元良借着灯光低头一看，右脚脚掌已经被排排细密的尖刺戳穿。
　　“放我下来，你还能跑得掉。”
　　顾祝桐说着就挣扎着要下来，而因为这短暂的停歇身后的咆哮声越来越近，她也来不及喊痛或是制止顾祝桐，直接咬牙闭眼将右脚拔了出来，继续往前一瘸一拐奔跑，豆大的汗珠混着鲜血一路滴撒。
　　师元良跑着跑着，突然感觉有什么冰冰凉的东西落在脖颈上，因着跑动的缘故身体正是温度剧烈升高的时候感觉最为清晰。
　　“对不起……对不起……”
　　背上的顾祝桐泣不成声，师元良虽有些纳闷无缘无故顾祝桐为什么要给自己道歉，此时的她却无暇顾及，而正是仓惶逃窜的时候，左脚掌，下一刻也遭了殃。
　　这一下的疼痛险些让她摔在地上，而原先背着的顾祝桐再也背不住脱手滑坐在地上。
　　本来她还在庆幸就算倒霉也只是右腿右脚，至少左边还是完整的，这下就让她赶上了。只是这一下之后她是再也起不来了，跑步跑到最激烈的时候突然停下整个人就会软下来，师元良也不例外。
　　她的喉头到肺部整个区域都处在极端的痛苦之中，好像一大口冰霜猛然灌进又有万吨的外力瞬间挤压。
　　算了吧，就这样吧，她这么想，喘着粗气去看顾祝桐，却发现他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一种说不上来的悚然之感。
　　“真好。”顾祝桐盯着师元良，幽幽地说出这句。
　　真好？师元良惊疑不定地看着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顾祝桐，在昏暗油灯的照射下不知怎的，师元良楞是觉得他嘴角扬起了一丝微笑。
　　种种阴谋诡计在她的心头闪过，正是混乱的时候，她觉得腿有些软站不太住，扶上一边的墙却猝不及防连人带整个墙壁翻了过去，连带着一旁的的顾祝桐，二人就这样稀里糊涂进了一个狭窄潮湿的甬道中。
　　甬道是倾斜的，呼呼夹杂着霉味的风灌进她的口鼻，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是不知道这甬道的尽头有什么等着他们二人了。
　　不知过了几时，师元良终于落到了一处柔软无比泛着青草泥土芬芳的软物上。微弱的日光从穹顶间的碎石缝隙中漏下，这是一处开阔的场地，类似小型凹谷，到处是连绵起伏的绿意，四周是陡峭的山壁，他们方才正是从峭壁上一个洞里落下的。
　　师元良站起身踩了踩，是百年苔藓，整个宗门里她唯一见过此类苔藓之地只有一处——后山幽谷，正是她跌下悬崖的地方。
　　物以类聚，这里一定离后山很近，只是，她还没有探寻过这里是否有魔龙之力存在的可能，就这么回去难免有些不甘心。
　　正在纠结的时候，不远处顾祝桐开始闷哼起来，师元良赶紧过去查看，只见顾祝桐陷在柔软的苔藓地中，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双眸紧闭两颊通红，嘴角不断有血沫溢出。
　　她赶紧伸手向其额上探去，手下温度惊人，师元良想了想，虽然有些不舍得还是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枚丹药塞进顾祝桐口中。这是宫主在她临走前给她的百味丹，对于皮肉之伤有奇效，如今也只剩下这一颗。
　　虽说在徐清泉一事上顾祝桐确实可恶，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最最稳妥的处理方式。更何况，在红颜枯骨袭击他们的时候，是顾祝桐将她护住才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虽然因为魂契的缘故顾祝桐与她性命休戚相关，但是无论怎么看，不救她也比全部承受伤害要好很多。
　　在顾祝桐将百味丹吞服后，其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其呼吸也逐渐平稳，只是还闭着眼脸色仍旧苍白。
　　她也不管顾祝桐能不能听到，就这么自顾自地对他说：“这里估计离后山幽谷很近，你醒了便自行离去吧。”
　　师元良说完就这么踏着苔藓，深一脚浅一脚地寻找回禁地内的路。
　　当她再次站在布满灰尘的禁地石板上时不仅深吸一口气，她即将面对的不知道还有多少像红颜枯骨那样的怪物，只是这魔龙之力她非得到不可。
　　墙壁上的烛火随着气流不停晃动，师元良的影子穿梭在充满霉味的石室中，她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可是屡次回头却什么也没有。
　　也许是自己吓自己，在多次回头却一无所获后她决定大着胆子往前走，而在她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其后墙壁上的油灯开始逐渐熄灭了。
　　一群幼童样的森森白骨在墙壁上游走，追寻潜逃的美味，颤颤的骨节碰撞是它们的窃窃私语：“难得一见的纯灵体，虽然有些破损却是相当美味呢。”
　　在其内荧荧鬼火的驱动下，这群白骨齐齐爬向了一个方向——师元良。
　　若是师元良看到此物便会知晓这是正是《鉴妖宝鉴》上记载的修真界最最臭名昭著的怪物“垂髫”。
　　垂髫，是红颜枯骨的附带产物，与强大而独来独往的红颜枯骨不同，垂髫属于群居怪物，从一出生就在不断地移动、发现猎物、吃掉猎物。在捕食猎物时，会形成不同的进攻小团体协作作战，基本上很少有猎物能够逃脱，但是，他们有一个弱点，怕火。
　　很快，垂髫中动作快的便勾住了师元良的衣摆，它兴奋地加快了速度想要尽快品尝这美味，然而身后的同伴却有些不满，一窝蜂涌了上来盖了过去。
　　师元良正在往前行走，突然觉得衣摆越来越重，起初并不在意后来越发觉得不对劲，往后一看胆子差点被吓破。
　　只见密密麻麻的白骨一个衔着一个都咬在她的衣摆之上，看见师元良发现它们竟高兴地骨头都颤动起来，一时间无数的咯哒声响起。
　　她就说感觉有东西盯着她，远啦是这么些个玩意儿！
　　师元良又气又恼赶忙去拽自己的衣摆，布料被绷得紧紧的却纹丝不动，反而有在上面的垂髫借机爬了过来。师元良一惊赶紧将手放下翻手召出逐日剑手起刀落将衣摆砍断，要是被垂髫要上除非那块肉不要了否则它们怎么也不会松口。
　　因为了解过垂髫的属性，在连连后退几步后，她急忙用剑挑起墙壁上的几盏油灯泼洒过去，果然，那些原本拥挤着向前的垂髫们一遇到火便退了回去。
　　师元良就这样且战且退也还算顺畅，可是到最后，她突然发现墙上的油灯正在迅速熄灭。。
　　这是怎么回事？！惊讶的她环视一周，发现在移动的过程中有不少垂髫从天花板上爬过，竟率先吹熄了对它们有威胁的火源！
　　周围已经没有火光了，只有密密麻麻的垂髫体内的幽绿鬼火，咯哒咯哒的声音不停歇地在这禁地的密道离回响着宛若一道道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