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苍云别院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在山顶之上枯坐了一宿的苏霍将布袋揣入怀里，顾不上一夜几乎没有合眼的疲惫，匆匆下山，一路直奔城西新川岭上的苍云别院。
　　“咚，咚，咚。”苏霍站在院门口恭恭敬敬地敲了三下门。苍云别院的院门并不大，但是门上所悬挂的“苍云别院”四个字孔武有力，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苍云别院的主人正是如今闻人氏的家主闻人逸。闻人氏与河阳李氏，洛州高氏都是声名显赫的世家大族。百年前酆朝建国伊始，闻人氏先祖闻人鸿就是肱股之臣。不过闻人氏的后辈却不喜官道，此后数代闻人氏的族人鲜有弟子能够入朝为官。到了闻人逸的祖父闻人恒一代情况略有不同。闻人恒与先帝宇文赓是生死之交。先帝当年远征北夷，被北夷骑兵围困，正是闻人恒率数千将士抵御三天三夜，力保先帝等来援军。后来官拜兵部尚书，更是娶了先帝最宠爱的女儿华影公主为妻。闻人逸本与高氏长女，也就是当今皇后高瑜薇两人从小青梅竹马，彼此相爱，并约定在高瑜薇十六岁那年成亲。没想到天不遂人愿，高瑜薇十四岁那年，闻人逸之父闻人勤与北夷军作战时不幸阵亡。闻人逸的母亲带着闻人逸离开了帝州城，回到自己的家乡北境州。不久，高瑜薇被先帝许配给了五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宇文灏。十年前，已成为闻人氏家主的闻人逸突然出山，举全族之力助五皇子宇文灏登基。宇文灏登基后，闻人逸却悄悄离开了帝州城，从此了无踪迹。
　　过了一会儿，门缓缓打开，一个负剑武士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喊道：“大清早的，谁呀，干什么的！”
　　苏霍对于那个武士的傲慢，并不在意，恭敬地拱手道：“在下禁军副统领苏霍，求见樊老。”
　　那个负剑武士看见身前所站之人身着铠甲，英气逼人，又听见“禁军副统领”的名讳，立即恭敬地回礼道：“苏统领，失敬。您先在此等候一下，容我进去通禀一声。”
　　过了一会儿，那个武士重新走了回来，伸了个手势将苏霍引入院内，指着院中最高的建筑，说道：“苏统领请。樊老在天星楼呢，用我带您过去吗？”
　　苏霍摆摆手说道：“不必，我自己过去。”说完便沿着石板小路向天星楼走去。
　　整个院子依山势而建，因此院内的建筑高低错落有致。错落有致之间，有引自碧桂池的活水穿行其间。苏霍转了几个弯，才走到了天星楼的楼下。彼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负手站在楼前，老者虽然头发花白，但是却精神矍铄，眉宇间还透露出年轻时的英气。
　　“师傅，请受徒儿一拜。”苏霍面对眼前的老者跪拜道。苏霍是北境州人，他的父母在他八岁那年被进犯的北夷军杀害了，是路过的闻人逸和樊盛将他从废墟之中救了出来。于是，苏霍就拜了樊盛为师。
　　樊盛摆摆手说道：“起来吧。这么早找我有急事？”
　　苏霍站了起来，说道：“其实，我…”
　　樊盛推开天星楼的门，说道：“进屋说吧。”
　　苏霍跟着樊盛走进天星楼，这才将昨夜如何与二皇子相见一五一十地讲给了樊盛，只不过在讲述的时候隐去了怀里的那袋金铢。
　　樊盛听完沉默不语，吩咐下人打来一盆清水，又亲自将锦帕在水里浸了浸，递给苏霍，说道：“你是一宿没睡吧。你先擦擦脸吧。”
　　苏霍接过锦帕，擦了把脸，说道：“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樊盛接过苏霍擦过脸的锦帕，说道：“这样吧。你先回去休息吧。家主这几天就要过来了，等他来了，我与他商量一下再说吧。”
　　“家主要回来了？”
　　“是啊，前几天来信说已经进入帝州地界了，估计明天就能到。”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苏霍行了下礼，匆匆离开了苍云别院。
　　许是昨日太过于疲乏，直到巳时，皇后高瑜薇这才慢慢从睡梦中醒转过来。守在身边的侍女将她慢慢扶了起来。
　　“今天怎么是你啊，瑜蓓呢？”
　　白衣侍女跪下答道：“回皇后娘娘，瑜蓓姑姑一早就出去了，好像是出宫去了。”
　　“昨天夜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侍女摇了摇头，慢慢说道：“皇后娘娘，昨天夜里不是我当值，不过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吧。”
　　皇后捋着头发不再说话，过了半晌，对侍女说道：“你先出去吧。等到瑜蓓回来了，你让她去偏殿找我。”侍女应了一声，走了出去，将门轻轻合上。
　　彼时，瑜蓓正站在城东富民巷的高府门前，轻轻叩了几下门。不多时，里面出来个老仆，看见外面所站之人面纱覆面，于是轻声问道：“请问您找谁呀。”
　　瑜蓓轻笑了几声，将面纱取下，说道：“劳三叔，这是把我忘了？”
　　那个老仆望清眼前之人，连忙拱手说道：“原来是二小姐啊。都怪我老眼昏花。二小姐请进。”
　　劳氏一族自百余年前一直归附于洛州高氏，至今已是几代家仆。如今的劳氏为兄弟三人。大哥劳淙在外做官，二哥劳清和三弟劳洋留在府内。开门的正是三弟劳洋。
　　“劳三叔，哥哥在府里吗？”瑜蓓边走边问。
　　劳洋点点头说道：“少爷应该在后院呢。”话音刚落，瑜蓓就向后院奔去。
　　高鹄是金吾卫总指挥使。金吾卫是酆朝专有的军政搜集情报机构，掌管皇帝仪仗和侍卫，下设军曹司和禁军府。
　　高鹄正在那里专心练剑。看见瑜蓓过来，高鹄停了下来，接过侍女递上来的锦帕，擦了擦汗，说道：“你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有事？”
　　“也没什么，就是拓儿不是去玉山寺了吗，总感觉心里不是那么踏实。”
　　高鹄说道：“应该没什么问题吧。除了东宫禁卫，刘思不是也带了些人跟去了吗。刘思那个人虽然外表看起来冷漠，但是武功还是很强的。”
　　“你认识苏霍吗？”
　　高鹄点点头说道：“知道啊，和刘思一样也是副统领，他是樊叔的高徒。”
　　“他和二殿下是怎么认识的？”
　　“他…”高鹄想了一下说道：“他曾经做过一段时间二殿下府上的侍卫，估计应该是那时候认识的。怎么了。”
　　“哦，没有什么。”
　　“不对，你来找我肯定有事，说吧。”
　　“二殿下昨晚和他密会。你也知道二殿下和拓儿一直不合，我怕他有所图谋。”
　　高鹄点点头说道：“你放心，我马上安排。对了，正好你来了，前几天兄弟们查出来件事。”
　　“什么事？”瑜蓓看了看高鹄问道。
　　“新川岭上那个别院，你知道吧。”
　　“知道啊，以前从那里路过，从没见开过门。怎么了？”
　　“你知道那个别院的主人是谁吗？”
　　瑜蓓摇摇头。
　　“是闻人逸！那是闻人逸的宅邸。”
　　“那你们有没有查到闻人逸的下落？他现在人在哪里。”
　　高鹄摇摇头，说道：“查了，一直没有消息。就这别院的事还是兄弟们花了好几个通宵才查到的。”
　　瑜蓓露出失望的神情，望着远方，不再说话。
　　“不过也不用太失望。这几天别院里那些仆人一直在进进出出的，好像在添置东西。说不定是闻人逸要回来了呢。”
　　“真的吗？”
　　“我倒是觉得，你可以去亲自别院找一下樊叔，或许他那里会有你们想要的答案。”
　　“就这样贸然过去不太好吧。”
　　“哦，对了，还有个地方，叫...叫...叫苍云货栈。樊叔每隔半月会去一次。你可以去那里找找樊叔。”
　　瑜蓓沉吟了一下，说道：“好的，我知道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这样，我送你吧。”。
　　瑜蓓回到宫城已是午时，用过午膳的皇后高瑜薇沐浴在阳光之下。远远看着自己的姐姐，瑜蓓这才发现那双背负了太多太多的双肩却是这般纤细柔弱，岁月无情地在她的脸上留下了印记。
　　看着阳光中的姐姐，瑜蓓一时黯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