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春雪初融，原野上的牧草几乎在一夜之间拔高了无数寸，最深居然长到了及腰处。大片的绿意间点缀有白的、粉的、黄的花，生气十足。这天是草原上为期一月的开春围猎初日，五只足有百丈高的妖兽立于峻岭之上，分别是五大部族的兽神，各长着狮、虎、狼、豹、鹰的模样。
五兽神发出数声咆哮，五部众人便都骑乘者坐骑，从各自的领地慢慢汇聚而来。起初看来，人群只是一排细密的线，随后就是乌压压的一大片。五面大旗更是被插在了人群前方，随风招摇，这些平日相见甚少的部族也在今日齐聚，自然沸反盈天，争吵声、笑骂声接连不断。
各部大公吹了一声牛角号，便有二十五人合力抬出了一面巨大的蟒皮鼓，五位大公手执巨锤，接连“咚咚”五声，部族男儿便手执猎具，跟着沸腾起来。
开春围猎是各部年青儿郎的盛会，目的自然是为了考量他们的胆魄和能力。草原上的年青人们，天生骨子里就带有血性和战意。此时听得战鼓捶响，胸中更是涌起了一股热血，脸色涨得通红，只待骑着精心豢养的马儿去山林原野间搏杀一番，将最珍贵的猎物带回族中。而最优秀的猎手，将会获得一面画有五族兽神像的“头旗”，得到所有人的敬仰与膜拜，这是草原上至高无上的荣耀。
巴特尔朝着其余四位大公略一点头，吩咐手下人取出了一支信号箭，燃起火后，挽开雕弓，朝着天际射出了赤红的一箭！
立在高处的五大兽神见状，怒吼声一浪高过一浪，草原上的妖狼、狮虎、豹子、野鹰开始了角逐，按照兽神的号令，将数不清的麂子、马鹿、山精野怪等猎物全数驱赶到了猎场里面。而后围着猎场排成一大圈，严防死守，不让猎物溜出圈外。
战鼓响第二十六声的时候，各族子弟躬身贴于马背之上，双脚用力一挤，马鞭轻扬，便驾着马儿直奔山林猎场而去。
为首的三人是帖木儿、苏赫巴、吉日拉格，分别是妖狼部、神鹰部和山豹部的年青人。他们面色坚毅，背负一张大弓，马身悬着一桶羽箭，身下骏马铁蹄飞踏，早已经率先一步进入了青葱茂密的古老猎场。
各族子弟紧随其后，人群分为了三股，而最后一股只有一人，那人便是暮生。
他胯下的马儿脚程极慢，马首也是微微低垂，肚皮大到快要垂到地上，年岁看着颇大。最可笑的是它居然便跑边低头吃草，丝毫没有紧张之感。
这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了，所有人都早已驾着马儿潜入了密林之中，唯有暮生和他胯下的老马依然在草原上优哉游哉地晃荡，距离密林还有好一段距离。
本是五大部族最严肃最崇高的节日，五位大公和部族里的成年人愣是被逗得哈哈大笑，就连围在猎场四周的妖兽们也不忍去看。尤其是暮生豢养的那匹妖狼，当即把头扭开，一副不认识暮生的样子。
要说他为何会选这匹老马，实在是起得太迟了，好马早就被挑选得一干二净。马厩里只剩下这一匹衰老的家伙正在咀嚼着饲料。
众人劝他放弃，来年在参加围猎，暮生却不然。他见这老马虽然看着迟钝呆笨，但苍老的眼底却似乎埋藏着一股精光，埋头吃食的样子也是一片神态自若，立时想到了一句老话——老而不死是为贼。
可是这老马仿佛真的和看上去一样没啥大本事，当着上万人的面，这一人一马把脸都丢尽了。
暮生伏在马耳朵旁，低声说道：“老马，你是不是真的听不懂人话呀？”
老马不慌不忙地低头吃几口草，再蹦跶着向前走去。它忽觉项间一凉，才发现有一把黑色短剑横在了自己的马脖子间，暮生正笑眯眯地看着它。
“慢慢吃，不用急。等你吃饱了，咱们进了林子，我的第一顿饭就是马肉，反正围猎时候丢失了宝马也算常事。你知道我为何选你吗？”
老马惊恐万状，此时竟然和人一样拼命地摇了摇头。
暮生见它如此通灵，知道自己没有选错坐骑，便道：“我馋马肉馋了不知道多久，只是族中规定不可猎杀宝马，这才迟迟没有下手。你瞧那些马儿，生得多么神峻！我又怎么舍得杀来吃掉呢？”
“你就不同了，”暮生笑道，“我们这儿传了一句老话，叫做‘老而不死是为贼’。你这老货看似憨厚无用，实则蔫坏狡诈得很，不然哪有马儿能活那么久的岁数的？”
他手中的短剑慢慢划过老马的马背、马腹，道：“这一身肉虽说是老了一点，但拿来烤久一些也算是值得一吃！”
老马顿时发出一阵长长的嘶鸣，四蹄如风一般踏起，看着居然不比那些年轻的马儿慢上多少。
这一人一马也终于进了山林，里头却不似外界那般，安静得有些可怕。暮生拍了拍老马的辔头，示意它可以降下速度来了。这马儿很有眼力劲儿，驮着他来到了一处溪流旁，在一块巨岩周边半跪了下来。
暮生坐在了溪边，取下腰间的水壶，在溪旁盥洗了一番，又承接了一些日常饮用的水，微微侧目看向老马。
这老马很娴静的起身吃着草，只是站得离暮生远了一些。暮生凝神细看，见这马儿果然有偷跑的心思，四蹄早已开始不停地挪向别处，只余下两只眼睛在警戒着四周的情况。
“果然是老贼，居然真的有了人一般的灵智。”暮生低声说道，便取下了身后的那把凤头弓，再取出了一支藏匿于护膝里的短箭，微微一拧动弓弦，这短箭便“咻”地一声朝着那匹老马疾驰而去。
暮生平日因为脚力不济，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多学习一些拳脚，故此在射箭一道上颇下了一番工夫。单论准头，不论力道，就连帖木儿都是不如他。
他射出的这一支箭却故意偏了一些，险险地命中了老马的蹄铁旁，却未伤到它分毫。
老马受此一惊，立时回转身子，故作老实地继续大口吞咽着草料。暮生笑着起身，道：“还吃呐？这木苏子草沾了露水，吃了可得腹泻好几日不止。”
老马停了嘴，大鼻孔里头呼着大股大股的气。暮生继续道：“你这奸猾的老家伙，以前打仗时必定是个逃兵！此时是见我腿脚不便，生怕拖累了你，于是想找一个安全的山洞，等熬过了这一个月再出去是吧？”
暮生走到那支箭前，俯身拔了出来，冷笑道：“我可得提醒你，这四百里之内，就没有我射不中的。我知道你这老家伙已经不是凡兽的范畴了，只差那么几步，说不准就能和人一样说话了。你说，你这好不容易得了那么一点道行，要是就这么被射杀了，该有多可惜？”
老马惊恐万状，连连嘶鸣表示忠心。暮生笑道：“俗话说‘老马识途’，你趋利避害的本事肯定比寻常的人和兽要厉害得多，那些人自以为挑到了好马，进了林间，还不得辛苦地去找猎物？你既然那么通灵，就带我去找那些厉害又难猎的山精野怪，这样咱们的面子才大！”
老马忙低身跪下，讨好地邀请暮生骑乘上去，而后沿着河道不停地往林子深处走去。老马果然有那么些本事，凭它那么重的体格，再驮着一人，踩在林间居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将他们的踪迹掩藏得极好。
直到看到了猎物，他就努努马嘴，示意暮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会儿的工夫，一人一马就发现了不少雪雉、香獐等猎物。
“都是俗物！”暮生拍了拍它的辔头，“找一些罕见的，或者灵智和你一般高的，那些得了很高道行的也行。”
他们又走了好一会儿，见远处的沼泽里竟然潜伏着一条鬼面鳄，暮生心下顿时大喜，老马将身子压得低了些，示意他赶紧动手。
暮生从袖筒里取出了一支长箭，尾羽穿了一根绳索，搭在了凤头弓上，箭镞遥遥锁定了那只浮于沼泽中的鳄鱼。
鬼面鳄这妖兽最是凶暴懒散，平日喜欢躲在淤泥沼塘里面守株待兔。它们的灵智大多不高，可是一身鳄皮倒是坚实得很，普通刀剑都难以将其贯穿。草原上放牧的牧民们最恨这种妖兽了，一来它最喜欢躲在牛羊喝水的地方捕猎，二来它生性贪婪，猎杀一两只后并不满足，还会继续猎杀，也不管自己吃不吃得饱。
而放牧的又大多是女子和孩子，他们没有降服这妖兽的本事，若出门碰上了，就得自认倒霉，通常会损失十来匹上好的牛羊。
暮生知道这妖兽的性子，心里也不急，就这么搭着箭慢慢地等着。他知道这鳄鱼身上只有一处是弱点，那便是眼睛，想要一击必杀，就得从眼睛处射上那么一箭，穿了它的首脑才好。
果然，这鳄鱼见迟迟没有猎物来沼泽边上饮水，于是摆了摆粗大的尾巴，调转了身体，准备游往别处。
然而这一转身正好拿眼睛正对着暮生了。这鳄鱼本就生得像恶鬼一样丑陋不堪，此时一双污浊的眼睛更是让人看了心底生厌。暮生没有丝毫的犹豫，拉弦的右手一松，羽箭在一声短促的厉啸声中破空而出，带着那条绳索刺入了鳄鱼的眼睛。
那鳄鱼果真被射中了要害，于是张开血盆大口疯狂地在泥地里头搅动，大量的血水混着泥水染红了整片沼泽地。所幸暮生射得是要害，它挣扎了一番就不动了，直挺挺地浮在了一层淤泥上面。
一人一马提溜着绳索将这大鳄鱼从泥里面拽了出来，暮生啧啧称奇，这大鳄鱼居然有三人宽壮，两人长短。他在大鳄身上摸索了一阵，笑道：“好东西，这一身皮剥下来给阿爹做一件护甲，骨头抽出来还能让大祭司炼法器，至于肉嘛，就交予姐姐拿去卖了好！”
老马有些畏缩地看了暮生一眼，此前只觉得这小子是个不中用的，腿脚也不灵便，没成想他出手之老练狠辣，竟丝毫不输于部族里的老猎手们。
暮生取出随身携带的那把小筑，将鬼面鳄的肚皮翻转朝上，刻下了“暮生”二字。
春猎里若是遇到了猎物难以搬运的情况，只消刻上姓名，悬于高处，神鹰部放养在天空中巡视的神鹰看见了，便会飞过来帮忙运走。
果然，待暮生用绳索吊起了这只妖兽，空中很快传来了一阵破空声，两只神峻的白头金羽海东青扑扇着翅膀飞到了树尖。
“嘎呜——”它们叫了一阵，似是有些惊疑不定，然后两只鸟儿合力抓起了大鳄，飞出了猎场，将其带回了部族。。
暮生拍了拍手，估摸了一下时间，道：“继续带路，我要看看还有什么好东西。”
一人一马正准备离开时，却听到了一声惨嚎，似乎是在不远处，还有一股令人牙酸的嘶吼声，让人不禁从头冷到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