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道童

　　晚上，蒋老三吃完饭闲着没事干，想到白天送去的挽联心里就暗自大笑“兔崽子，叫你忘本儿”。不过，蒋老三的心里也有些发酸，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活着的时候自己也是整天气父亲，没有做成一个好儿子，现在看着破败的房子，自己孤苦的支撑着活着。看着那脱落的墙皮，卷起的墙角，心头一阵痛酸。
　　“今晚马葵家守夜，还是到他家宽宽心吧，听听道场，顺便去看看挽联”蒋老三心想着，不由的心里好受了些。
　　蒋老三家离马葵家并不远，一条石头路隔着一个土地庙，走步几分钟就能到。
　　村子里的夜总是静的凄凉可怕，只有头顶的月光跟着走动，不长的路一点人气都没有。走了几步，忽然觉着脚一阵硌得疼。
　　“这破路！”蒋老三心里骂着。从不远处的马葵家，传来道场的哭音。又走近几步，感觉身子紧了一下，晚上村里的凉风也是嗖嗖刺骨。
　　这时，八九步远的土地庙石墩上仿佛坐着一个人，手握着一根枯木仗，两眼放着微微的绿光，冲着蒋老三笑着。
　　“谁？”蒋老三喊了句并停止了脚步。
　　那人清清楚楚的就坐在石墩上，头戴一顶老人帽，笑着看着蒋老三。
　　“老李叔？是你吗？”那人没啃声，两眼直花花的看着蒋老三。
　　这时的蒋老三没有了任何心思，肩膀发麻，腿脚不利索的弯身捡起旁边的一块石头，“再不说话，我，我就不客气了。”话音刚落，这个老头儿从眼前一下子不见了。
　　吓坏了的蒋老三，扭头快步就往家走。刚到家门口，突然从身边蹦出一只花猫“喵喵”的叫着，再看门前站着一个五六岁样子的孩子“我叫小猫，我找不到家了，我叫小猫，我找不到家了！”可怜的问询着蒋老三。
　　这时的蒋老三吓得差点喊出来，但又想这传出去还不叫人笑话，于是硬着头皮打量一番小男孩。“你家那？”蒋老三小声的问着。
　　“我叫小猫，我找不到家了，我叫小猫，我找不到家了！”还是同样的话回答着蒋老三。
　　蒋老三这时脑瓜子已经像这夜晚一样黑的乌漆墨黑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瞪大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眼前的这个不知谁家的野孩子。
　　“不对呀？”蒋老三心想，黄碾子村没有养五六岁孩子的家，甚至连孩子都没有，只有一些老弱病残。
　　越想越害怕。这时孩子突然说了句“我找到家了，我家就在那！”
　　随着孩子手指的方向，是马葵家。这时的蒋老三才松了口气，原来是马葵家的孩子，全身上下的紧张感一下子松弛下来。
　　“小兔崽子，吓死你叔了，让你老三叔送你。”
　　这个孩子紧跟着蒋老三一路走向马葵家，路中的土地庙也不再害怕，虽说刚才有些古怪的事情，但是蒋老三认为是自己吓自己。
　　还没进门，就喊着“马葵、马葵、你家孩子丢了也不管？”
　　这时见马葵迎了上来“怎么？老三？”
　　蒋老三看看侧面挂起的挽联笑着说“你家的小兔崽子跑到我家，找不到回家的路，我给你送来了。”
　　马葵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蒋老三“你说什么？”
　　蒋老三不耐烦的说“我说你家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我碰巧给你带回来了！”
　　马葵更加的差异问“谁家孩子？我没有孩子啊？”
　　蒋老三一惊，缓缓的往身旁看“人那？人那？刚才还在这儿！”快步跑出马家门，左右张望，门外的村路上依然是那么黑，风掠过依然是那么凉，石头路上依然是那么的没有一丝人气。
　　蒋老三的后背一阵发凉，凉风像是从头顶灌入又重脚底飘出，整个人都觉得飘忽起来。
　　“不对呀？刚刚明明有个野孩子的。”老三心里慌张的想着，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难道自己见鬼了？
　　“你就吓自己吧！即使有，也是来找你的，报应啊！哈哈——”马葵逗着说，眼睛在月光下笑的眯成一条细缝儿，嘲笑声刺激醒了蒋老三。
　　“滚一边儿去，守你的夜吧，我蒋老三是谁？就，就是真的有，我也不怕，怎么说我也是堂堂的汉子，我还能真怕那瘪犊子玩意儿？”蒋老三说着斜眼瞟了一下不远处的土地庙，转过神来又看到马葵家门口挂着两个白纸糊的灯笼，那个黑色的奠字被灯笼的微光照的特别突出。
　　这时刮来一阵阴风，刮倒了棺材前摆放的一些祭品，马葵赶紧回身跑去摆放，就在这时，蒋老三看到一个熟悉的样子。
　　“就是他，就是他，那个小孩儿！”蒋老三大叫着，右手指着马葵手上的东西。
　　听到蒋老三的叫声，马葵也下意识的看着手上的东西，就是一个纸糊的小孩儿，是准备明天烧给父亲的童男童女。
　　马葵看着手上的纸人和蒋老三那惊吓的表情，顿时身上感觉凉飕飕的。
　　摆好纸人，马葵走到蒋老三面前“老三、老三、老三”的叫了三声，蒋老三的眼里充满了惊恐。
　　马葵从身上掏出盒“大黄龙”牌子的香烟，抽出两根递给老三。
　　“老三给”马葵想让老三宽宽心，其实也是自己宽宽心。蒋老三手抖着夹住一支，马葵点着两人的烟，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就是静静的抽着。
　　马葵开口“老三别吓唬自己了，咱本来办的就是白事，就是招阴的事儿，别想他，回家睡上觉，过了明天就好了。”
　　蒋老三也在强力控制着自己镇定，白事儿就是这样，总能听到别人说一些不干净的事儿，结果自己真碰上了，心有余悸的想着。
　　“咱身正不怕影子斜，就你那活脱脱的土匪劲儿，就是鬼见了也害怕呀！”马葵解趣着。
　　蒋老三这时镇定了许多“就是，我蒋老三怕谁，来呀，有本事来呀，一个破小孩儿，还真能了！”
　　“行了老三，少说点话”马葵有些担心的劝说着，“回吧”。
　　蒋老三这时还是有些担心，马葵看了出来“要不我送你回。”
　　蒋老三看着马葵“什么什么？什么你送我回？我怕个毛呀！开玩笑——”把手里的烟一扔，“你还别吓唬我！”转身就往门外走，刚踏出门阶，左右一看，老三心里又泛起了嘀咕：不能让马葵看笑话呀，本来是看他笑话，这下可好，自己到成了笑话。
　　于是蒋老三头也不回的出门撒腿就往家跑。
　　看着蒋老三那害怕的样子，听着外面渐渐跑远的脚步声，马葵不经一笑。
　　蒋老三一路风驰的跑回家，上上门，锁上锁，坐到床上，看着微弱的亮光，心里还是发慌，久久无法平静。
　　总是感觉房子里有人，往后一看，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他的身后，那个小孩儿。
　　蒋老三一个踉跄滚了床下，趴在地上哭天喊娘。
　　“三哥，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害你的，我的名字叫小猫，是师傅给起的。”
　　蒋老三听到此话，慢慢松开抱着脑袋的手，全身瘫软的看着那个小孩儿。
　　小孩儿看着蒋老三有些惊恐又有些疑惑的表情，于是娓娓道来“三哥，我本是老爷山，滴鼓观的一名小道童......”
　　原来当年小道童的师祖布衣道人归天时一同埋入地下的还有一件宝贝，是一块世间难得的千年龙涎香。
　　那华北司令官冈村宁次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说这滴鼓观的道人知道千年龙涎香的藏处，于是派出一小队日本工兵秘密寻找这千年龙涎香。
　　那帮日本人先到滴鼓观逼迫小道童的师傅说出埋藏之地，他的师傅至死不肯所以惨遭杀害。
　　然后又逼迫他的师兄。
　　师兄本来要像师傅一样以死抗拒，但是那帮日本人以小道童作为人质要挟师兄，师兄因为疼爱与怜悯之心不得不说出地方。
　　日本人随后捆绑小道童与他师兄押送到这黄碾子村。
　　千年龙涎香就埋藏在蒋老三家与马葵家之间的那座土地庙下面，原来这土地庙是黄碾村百年前专为这布衣道人建的，就在他的龟眠之地上面。
　　日本人也信奉土地爷，所以他们不敢大肆毁坏土地庙，而是小心的从土地庙后面开了口子盗取。
　　不久，挖到了布衣道人的墓穴，盗取了墓中的八宝玲珑镜与《云笈解说》一书，但是他们却没有找到千年龙涎香。气急败坏的日本兵就在地下活埋了小道童与他的师兄。
　　事后，又在地下四处开挖，其中一处正好与蒋老三家的地窖相邻。
　　后来抗战胜利日本兵跑了，黄碾村的村民回来谁也不知道这些日本兵到底找些什么，只知道是宝贝。
　　蒋老三的父亲在世时为了能够储备冬天的粮食，就在自家的偏房炕头下挖了个地窖，谁知挖通了当年日本人的盗洞，发现了这个地下的库房。
　　那个时候蒋茂才为了保护自家的儿女不因此受到村里人的批斗，所以就没敢和家里人透露过这件事，而那个地窖也就废了，时间一晃，蒋茂才带着这个秘密人就走了。
　　“三哥，明日午时马葵家会绥化祭品，希望三哥能够将我和师兄的尸骨也一并烧了，托个阴福，让我们也能够投个好人家。为了感谢您的大恩，那千年龙涎香就在我和师兄被埋之地的下面三尺处。”
　　蒋老三听到千年龙涎香五个字，瘫软的身子突然有了力气，拔地而起“我，我，我尽量吧！”
　　只见那小道童如烟飘散，蒋老三环顾屋内，诡异心情难以平复，心想：明日之事又该做何打算？
　　天暗亮，一声鸡鸣长啼把蒋老三从梦中叫醒，双眼稀松，原来这都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