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次日清晨，太阳还没升起，大地一片青色。伏凌山脚下烟云朦胧，一人一马从浓雾中疾驰而出，马蹄溅起阵阵尘土，马上少年一身黑衣，一柄长剑挂在腰间，披风猎猎作响，少年一脸坚毅，眼神却透出焦虑之色。一人一马朝南绝尘而去。
　　京城宣德门，相国寺一带的街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福威镖局就在街道一侧，黑衣少年策马直奔后门，进入了镖局。
　　“吕公子回来啦，去北方辛苦啦！”伙计忙不迭的拍拍少年肩膀，此少年正是福威镖局的镖头吕长风。吕长凤微微一笑，直接推门进入内室。内室四人正在高谈阔论，见吕长风进来，都拱手道贺。吕长风直接向首座拱手到：“陈大哥，富大人平安到达契丹，长风回来了！”
　　为首的陈总镖头道：“辛苦了小兄弟，坐下，大哥咱兄弟们好好聊聊，晚上给你庆功，不醉不归！”
　　当夜郊外，镖局几个镖头架着篝火烤全羊，喝得倒地不起，唯有陈总镖头和吕长风保持清醒，吕长风心里明白，此次富大人去契丹，原本是官方的事，确委托了镖局一路护送，的确不同寻常。富大人代表朝廷与契丹人多次和谈，立下汗马功劳，整个开封无不拍手称赞。镖局接了这次镖，也是莫大荣幸，然而富大人一去不返，总感觉隐隐不安。
　　“长风，江湖又不会太平了。”陈总镖头举起酒坛猛喝一口。
　　“大哥，上京多了很多武林人士，西域人，吐蕃人，西夏人，契丹武士，高手很多，听说都是去大雄寺比武会盟的，这意味着什么”
　　“契丹人与我大宋战乱不断，武林高手也不闲着，趁契丹举兵之际，意图借机进犯中原，称霸天下”陈总镖头拨动柴火，一脸愤懑
　　篝火熊熊燃起，照亮了众人的脸。
　　“管他妈的，咱们镖局只管保咱们的镖，江湖打打杀杀，谁也别当老子的道！”镖师老胡醉醺醺的，歪着头打了个饱隔，又歪过去躺在地上。
　　“长风，要不你去找找你父亲吕大侠？”
　　“我没这个爹”吕长风没好气的说。
　　“你母亲郭女侠临终前，说镖局的人来自江湖，不能忘了江湖，当年和你爹吕大侠，郭女侠夫妇，联手杨大侠，龙女侠夫妇，雁门关力战契丹天月教，抵住十大天月高手围攻七天七夜，撑到中原武林群雄前来支援，硬是没让契丹人过了雁门关，江湖人无不膜拜。”
　　“都是陈年旧事了”吕长风怔怔望着篝火，喃喃自语
　　“你父亲多情再娶，母亲心高气傲，带你离家出走，也算机缘巧合，总之对我们福威镖局有恩，现在的福威镖局威震天下，行走江湖畅通无阻，都因郭女侠一人之力”
　　“我母亲心里苦，父亲岂能明白”，吕长风微微叹息
　　“你母亲郁郁而终，最终是一个情字”陈总镖头也是一声叹息，“可惜了，中原武林危在旦夕，即使吕杨两家重出江湖，已经少了名震天下的郭女侠了”
　　吕长风望着篝火，若有所思。
　　月黑风高夜，正是夜行者活动的大好时机。杨铁安坐在院子石凳上，左手微扣剑柄，妻子龙忆林也静静的陪伴一旁，右手轻捋长发，只要铁安在，龙忆林满眼都是爱意。杨铁安则静静注视着前面练剑的少女，少女约十八、九岁，面容清丽绝伦，漆黑长发随身拂动，一袭白衣飘飘，剑光闪烁，身形一片朦胧。
　　杨铁安微微一笑，一颗枣子弹指而出，少女身形轻飘飘略过，寒光一闪，枣子从中斩断，好快一剑！少女收剑而立，含笑说道：“爹，又想欺负女儿啦？”
　　杨铁安站起身，颔首笑道：“易水七剑，一剑寒光，当年高渐离刺秦王，寒光所至，万物飘零，我才用区区一颗枣而已。”龙忆林微笑不语，眼见少女额头有汗，挥袖轻轻擦去。“芸儿，你才练得七八成，还得加把劲呢”话语刚落耳听一人说道：“易水七剑，名不虚传呀”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青衣妇人站在房顶，一头秀发在月影下轻轻挥舞，由于背着月亮，众人看不清她的脸，只见细长身材，犹如一柄剑，笔直的树立在房顶。龙忆林一声轻哼，随手一抽桌上的剑柄，易水剑呛然出鞘，龙忆林纵身一跃直扑青衣少妇而去，月光下，龙忆林衣衫猎猎作响，易水剑一片寒光笼罩而去，眼见青衣少妇要被伤到，却见其拔剑直直腾空而起，一片青芒随身影落下，与易水剑光交织在一起，叮叮叮一连数声，两人已过一招，又见龙忆林剑光变作七朵剑花疾刺而出，青衣少妇青色剑光也是一剑七花接住，一瞬间两人身影闪动，已经连过数招，杨铁安父女目不转睛的望着两人快如闪电的身法，杨芸已然手心捏出汗来。眼见两人不分上下，杨铁安却巍然不动，杨芸只好静立不语。
　　数招过后，两剑相交，火花迸裂，两人瞬间分开摆开剑势，长剑嗡嗡颤动，龙忆林与青衣少妇静静伫立屋顶。良久，龙忆林微笑道“十年了，你还是没变”
　　青衣少妇露出笑容“你也没变”
　　杨铁安起身笑道：“既是老朋友相见，何不下来说话？”两人纵身跃下，握着手，相视而笑。
　　“元妹妹，好久不见，进屋说话！”
　　“龙姐姐，想死我了！”
　　两人联袂进屋而去，只留杨铁安父女相视一笑。杨芸忍不住低声问道“爹，这就是你们经常提起的青衣长老元姑姑吗？”
　　杨铁安点头说道“弯月照南国，青衣镇北疆，红杖定西域，摩尼乱东方。此人正是是北疆青衣堂长老元脱脱”
　　“四大魔教名动江湖，如今青衣长老亲临，我们面子不小啊”杨芸抿嘴笑道。
　　“北人南下，天下不太平了”杨铁安不由轻轻一叹然后负手进屋而去。杨芸微微一笑，仰望头顶的弯月，皎洁的月光照在她明媚的脸上，显得格外妩媚。
　　嵩山少林寺外，群山巍峨，月光下一片银色。主持了因禅师安坐在蒲团上，默默诵经，诵到中途似乎被什么打断，随即睁眼轻轻宣了一声佛号，却见前方墙壁上赫然挂着一个黑影，黑影朦朦胧胧如同鬼魅，人影背上似乎背着一柄长剑，杀气如同泰山压顶，逼得人透不过气来，墙上灯烛似有感应一般飘忽不定，突然灯烛熄灭，冒着一缕青烟。
　　好强的杀气！了因不由紧捏念珠，只见黑影一动不动，静静地等待着。
　　“阿弥陀佛，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我已经现身了，只不过你只看得到我的影子！”
　　“施主所来何事？”
　　只见一物隔窗投来，了因单掌一翻，此物竟然轻飘飘落在了因手上，定睛一看竟是一卷羊皮册子。“好个千叶手，少林七十二绝技，果然名不虚传！”了因回首一看，影子竟然凭空消失不见，犹如梦境。
　　次日，钟声过后，了因与师弟了凡从禅房缓缓而出，了凡看着远处的少林山门，不由叹到：“能从山门连过十八重关口，越过主院而不被发现，此人功力之深，不在你我之下！”
　　了因微微一笑：“影子无形，经物而物不觉，谁也不知是何方高人。”
　　了凡道“也许是哪位不愿现身前辈高人前来示警？”
　　了因摇头道“我看未必，听声音倒像一个后辈”
　　了因道“方丈师兄，我看名册上有半数都是十年前就已名动江湖的奇人异士，这些人都不是中原武林人士，莫非与中原有莫大的关联？”
　　了因道“富大人所著名册的人，只怕都是我等从未有过的对手，如今传于我等，也是借我少林之名，合力三山五岳，七宗九派武林人士共同抗敌。”
　　了凡不由一震：“这么说，江湖又要重现十年前雁门关一战了”
　　了因双掌合十道：“血雨腥风在所难免，江湖又添多少白骨荒冢”
　　了凡感叹道：“天下兵争不休，朝廷却是弃武从文，武林豪杰并起，到头来总是一盘散沙，如何抵得外寇合力厮杀！”
　　了因抬眼远望，山间雾气重重，山岳楼阁若隐若现，良久，了因一字一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了因纵然粉身碎骨，也要奋力抗敌，否则一场武林浩劫来临，也是避无可避！”
　　了凡双掌合十道：“我这就去广发英雄帖，召集天下豪杰，于五月初五端午当天会盟于少林！”了因轻宣佛号，只见了凡转身离去。了因远望北方山脉，脸色越发凝重。
　　从开封到河南府，中间有个小镇，叫白羊镇。白羊镇以前不叫白羊镇，而是叫黄土镇。神宗在即位不久，即召王安石赴京，推行变法，史称“熙宁变法”。熙宁二年，王安石任参知政事，同年七月至十一月先后颁布实行均输法、青苗法、农田水利法。黄土镇百姓安居乐业，家家养白羊，每到天气晴朗，黄土镇外数不尽的羊犹如天上白云，白羊镇因此得名。西夏国第三位皇帝，年仅十岁的李秉常登基，大权都握在梁太后的手里。为了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力。李秉常秘密请求宋朝出兵协助，表示愿意把河套地区割让给宋朝。在公元1081年，宋朝集结了三十多万军队，外加二十余万民夫，分五路进军西夏。途径白羊镇时，征用白羊五万支，民夫八百人，白羊镇外从此再无牧羊人，也没有了朵朵白云，只有零零散散几支白羊，拴在草棚里面，时不时几声叫唤，使白羊镇平添几分凄凉。
　　白羊镇入口是一堆石头和黄土堆砌而成的洞口，此时风沙刚过，门口却围着一圈人不停的叫闹。门口一精瘦汉子，手持弯刀挡在门口，任凭众人怒骂，死活不让一个人进门。时不时一两个人拔剑冲过去，却硬生生被汉子一一打败。此时正值中天，烈日当空，阳春三月却已如酷夏，众人显得越来越焦躁。吕长风远远下马，却见前面一花衣老妇，带着一紫衣少女似乎在等待他。
　　花衣老妇满头银丝，眼角有几丝皱纹，眼睛却如同晴空一样明澈。紫衣少女蒙着面纱背对着吕长风，只见身材窈窕而又弱不禁风。老妇看着紫衣少女的眼睛充满慈祥和尊敬，不像母女，反而像极了仆人。
　　吕长风勒住马，眼睛柔和的看着老妇，柔声到：“天气这么热，婆婆为何不进城？”
　　老妇笑道：“小子年纪轻轻，却是个瞎子？”
　　吕长风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没错，在下没看到有人堵路，的确是瞎子，那此人为何堵住门口，不让我等进去？”
　　老妇上下打量吕长风道“我看你不仅仅是瞎子，而是还是个聋子！”
　　吕长风道：“又聋又瞎，还能走路么？”
　　老妇微微笑道：“你既然能走路，又能跟我说话，那就不聋也不瞎，没看见那个男人在说吗，要过此门，先问问他手中宝刀”
　　吕长风哈哈笑道：“那你为何不问问他的宝刀？”
　　老妇冷冷说道：“你看我像杀人的么”
　　吕长风道：“我看不像”
　　老妇：“既然不像，那就只有找个像的”
　　吕长风好奇地问道：“找谁？”
　　老妇指着吕长风的鼻子，一字一字说道：“找你”
　　吕长风伸出自己的手，笑道：“婆婆看我的手，像杀人的手么？”
　　老妇叹了口气，喃喃道：“这双手就算没杀过人，确是拿过剑，拿过剑的手，一眼就能看出来”
　　吕长风道：“婆婆的意思是，要我拿剑的手，问问他的刀？”
　　老妇道：“不是拿剑的手，而是你手中的剑，剑在你的腰间，拔出你的剑，去问问他的刀，问过他的刀，老身好跟着你进城！”
　　吕长风哈哈一笑，拔剑直冲门口，众人惊呼，持刀汉子一声狂笑，却不避开长剑，而是一刀拦腰斩过，吕长风纵身一跃，剑尖朝下直袭汉子双眼，汉子侧身之际又是一刀笔直斩下。众人惊呼，却见吕长风如同旋风一般躲过，汉子两招之下未占的上风，一声大吼，弯刀发出凌厉的刀气，眼见吕长风要逼入刀气之下，却不见其身影，只逼得众人连连后退，当众人慌乱之际，却见门口突然安静。只见吕长风静静站在汉子身后一丈，剑尖搭在汉子肩上，微微笑道：“你的刀很特别，刀法也很特别”
　　汉子傲然道：“老子的刀当然很特别，只有我这样的人才配有这把刀！”
　　吕长风道：“天下狂徒很多，像你这么狂的好像只有一个！”
　　汉子不由问道：“你认得我？”
　　吕长风道：“洛阳狂士何其狂，不在洛阳发狂，跑道这样的小镇堵门来了！”
　　汉子哈哈大笑道“老子就是何其狂，狂妄的狂！”何其狂手中刀随手一丢，指着众人道“既然有人认得老子，你们都可以走了！”众人随即散去，却见花衣老妇经过何其狂面前时，冷冷一笑道：“足下果然狂妄，但你不配用刀”
　　何其狂转身怒问道“老子如何不配？”
　　老妇头也不回，只扔下几个字，“刀能保住你的命，就是你的命，你的命可以丢，刀却不能丢！”。
　　何其狂闻言不由一惊，喃喃道“刀能保住我的命，就是我的命？”
　　吕长风微微一笑，收剑离去，只留何其狂愣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