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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穴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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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豪愈等愈急,如坐针毡,在薛云离去半个时辰后便出门寻找,几乎找遍了半个青州城,在一巷口见他晕倒在地,登时大骇,急忙扶起薛云,使其半身靠在他身上,摇了摇他,道:“醒醒,醒醒。”
  然而薛云未醒,文豪伸手探其鼻息,确认无碍后松了口气,又晃晃他,道:“快醒醒。”届时薛云迷迷糊糊睁开了眼,文豪一喜,道:“你醒啦。”伊始薛云神情迷茫,忽然他如梦初醒,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几步跑进巷子,里面却空无一人。
  薛云心想:“他们早就走了,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受伤。”对天权派的所作所为颇是不齿。文豪觉得莫名其妙,问道:“怎么了?”薛云道:“没事。”文豪又问道:“你找到姑娘了吗?”薛云想了想,道:“没有,我们去周散宅邸罢。”此事复杂,他并未打算传出来。
  由文豪带路,两人来到一栋建构雄伟的宅邸前,门口左右各有一只凶神恶煞、栩栩如生的石狮,朱红色的大门上方挂一块写着金漆大字“周宅”的黑色牌匾,进门处站了两位黑衣家丁。
  文豪道:“就是这里。”然后对看门的家丁说道:“大哥,我朋友想在贵府寻个差事,还请报个信。”其中一个家丁看了眼薛云,说道:“是你吗?”薛云点点头,家丁道:“兄弟虎背熊腰,身体不错啊。”薛云笑了笑,道:“我以前是山中猎户。”另一个家丁说道:“我进去通报,你在这等等。”
  留在门口的家丁搭话道:“兄弟准备做个什么差事?”薛云想也不想说道:“有差事就行,我不挑。”家丁笑呵呵道:“能吃苦是好事。”文豪道:“周府的待遇如何?”家丁说道:“俸禄七百钱,食宿老爷提供。”
  文豪感慨道:“周老爷不愧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家丁“啧啧”两声,道:“周老爷人不错,就是大小姐……”话没说完,就有两人走来,家丁立时闭嘴。薛云心里好奇,暗道:“大小姐怎么了?”
  回来的家丁跟在一个大肚便便的男人身后,那男人身穿绿色锦缎,头戴一顶黄色小帽,帽中心有一颗小的宝石,整个人显得珠光宝气。
  他睥睨着两人,故意慢慢地说道:“我是周家的管家,谁要找差事?”薛云颔首道:“在下。”男人对他说道:“我姓黄,日后你叫我黄管家。”他顿了一下,道:“你会武功吗?路子干净吗?”
  薛云说道:“不会,这把剑是我……”他寻思:“云叔于我有养育之恩,待我如亲子,我应叫他声爹。”说道:“是我父亲的遗物。我从小在山里打猎。”黄管家道:“好,俸禄五百,以后会增加,包吃包住,有异议吗?”
  薛云说道:“没异议。”黄管家道:“随我来。”他转身进门。薛云对文豪说道:“文兄弟,谢谢你的照顾,我要走了。”文豪笑道:“不用矫情,你去罢。”薛云说道:“以后还有相见之日吗?”文豪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说完毅然离去。
  管家领着薛云走过前院莲花门,视野突然豁然开朗,花香扑面而来,一个偌大的天井呈现眼前,四个角落是小花坛,几名下人正忙于锄草,管家介绍道:“左右各有三间厢房,这是正前院,周宅共四进院与一附属花园。”
  薛云点点头,管家指着前面,道:“那是过厅,周老爷会客之地,然后是正后院与后院。那是我们起居的地方,外人不得入内,包括你等男仆。”
  周宅占地甚广,下人颇多,薛云一路上见着十几个下人,尽都忙里忙外各尽其职,无人故作忙态,薛云心想:“不愧是大庄园。”
  黄管家边走边说:“你叫什么名字?”薛云答出姓名,黄管家道:“府里规矩繁多,你要小心。多问问其他人,记牢规矩,一旦犯错,即将扫地出门,无改过之余地。”薛云说道:“明白。”
  二人走进一间小独房,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先生坐在张木桌旁,聚精会神地在账本上写写画画,全然不觉有人进来。
  黄管家轻咳一声,老者抬头一看,道:“新家丁来求差事吗?”黄管家道:“没错,让他去看门。”老者颔首,对黄管家道:“你忙去吧,剩下的交给我。”黄管家离去以后,老者淡淡地打量着薛云一身,薛云只觉奇怪,道:“老先生有什么要问的吗?”
  老先生说道:“问自然要问清楚,不然你是偷鸡摸狗之辈可连累了我。”薛云尴尬一笑,老先生道:“你为什么背一把剑,你会武功吗?”薛云将说给黄管家的话重复一遍,老先生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薛云说道:“我一个朋友带我来的。”老先生道:“人呢?”薛云道:“走了。”老者闭上眼,有一阵没说话,然后道:“你负责看门,俸禄五百钱一月。”薛云道:“谢谢。”老者放下笔,道:“我带你去看住所。”
  这位老先生年纪比管家大,但是精神面貌要好他不少,他的眼神锐利,目光极具洞察力,兴许是因为那只立体的鹰钩鼻。而且他步伐稳健,走路快速,不像胖管家慢慢悠悠的,薛云心想:“胖管家怕是油水吃多了没锻炼。”
  男家丁的住所在前院倒座房,离大门不远。薛云进屋后微微吃惊,只见十几张相连的床铺,被子统统叠得规规矩矩,整齐划一地摆在木枕边,地面十分干净,整间房虽供给多人,却毫不邋遢。
  老先生指着一张床,床上放有一套衣服,他说道:“你住在这,行李放在床底。”他看了下薛云,道:“不过你没有行李。总之时刻注意房间清洁,黄管家不定时会检查。”薛云过惯了山上闲云野鹤的日子,突然被条条框框限制,心里颇感束缚,却也答应了老先生,心想:“日后只有慢慢习惯了。”
  薛云换上周宅家丁规定的蓝色长袍后,两人出门扭头穿过一条廊道便到大门,守门的家丁异口同声道:“周老,你好。”被称为周老的老先生微颔首,道:“我好得很,我领来这人叫‘薛云’,与你二人一同守门。”薛云笑道:“请多指教。”他二人善意一笑,道:“好说好说。”
  周老道:“教教他规矩,我先走了。”二人躬身齐道:“周老慢走。”待周老消失在前院影壁后,二人才站直,薛云心想:“用不着这般毕恭毕敬吧。”他是不清楚周宅的森严纪律,稍有不敬上级之举便有大祸临头。
  稍黑点的家丁说道:“我叫蒋远,他叫杨军。”薛云说道:“初来乍到,还请两位唠叨唠叨周宅的规矩。”杨军甩甩手道:“咱们替人办事,相互无须多礼。”蒋远也道:“对对,讲得对。”薛云心里一喜,暗道:“他二人非拘泥于礼俗之辈,交流起来也自在。”杨军将周宅的十六条大规三十二条小规详细背了一遍,薛云问道:“你怎会背得如此熟口?”
  蒋远无奈道:“每个月管家会抽背,如若背不出便会受家法伺候,兄弟我们也是有苦难言啊。”薛云皱了皱眉头,还未说话,杨军先道:“周宅规矩虽多,可只要安分守己,一般不会有人为难。”蒋远补充道:“不过切记小心周家小姐。”杨军跟着道:“对,周家小姐,周皛。”
  薛云心想:“又提到周家小姐,他俩如此强调,难不成那大小姐是三头六臂,亦或是牛鬼蛇神?”他未过问,欣然道:“我明白了。”
  周散是青州城名望极高的豪绅,平日常作善事,与多方交好,与他有矛盾的人屈指可数。他育有一女,名叫周皛,生性顽皮,刁蛮任性,周宅每一个下人都被捉弄过,而且还不能生气,个个皆是忍气吞声,对周皛谈虎色变。不知不觉薛云在周宅待了三日,对周家有大致的了解,不过因为周散携周皛去徐州的龙王庙烧香,至今未归,所以没见着两人正脸。
  这天薛云、蒋远和杨军在门口站岗,薛云酒瘾上来,道:“你们喝过酒吗?”蒋远道:“自然,我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倒。”薛云兴起,“哟”了一声,道:“咱们去买点酒喝如何?”杨军不喜酒,见二人商讨买酒,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默不作声。
  蒋远立马摇头,他可不敢在周宅喝酒。但经薛云一提,倒想小酌两口,一时迟疑,不知开口说甚,薛云猜出他的心思,怂恿道:“这条街那头就有酒家,咱俩去去就来,这里有杨军在,出不了岔子。”
  蒋远想了想,仍然拒绝道:“不行,我们须坚守岗位。”可表情不坚决,底气不足,薛云暗笑,又道:“就一小会儿,别怕事。”蒋远道:“我不是怕事,我,我是为你着想。”他嘴上不软,解释道:“你初来周宅,我怕你犯了错被赶走,才到手的差事就丢了。”
  薛云假意激道:“我瞧你就是胆小怕事,罢了,我一个人去。”转身欲走,蒋远忙道:“罢了罢了,我陪你去。”杨军旁观者清,无奈地摇摇头,暗道:“用个小小的激将法就能骗了你。”两人并肩走出大门,蒋远还在说:“我可不是怕事。”薛云似笑非笑,道:“了解,了解。”
  不多时,两人便兴高采烈地回来了,杨军见其两手空空,问道:“酒呢?”薛云笑着拉开胸前衣襟,里面有一酒葫芦,杨军再看蒋远,后者胸口高高鼓起,杨军问道:“你拿了几个?”蒋远伸出三个指头,笑而不语,薛云说道:“一到酒馆比谁都积极。”
  三人哈哈大笑,届时只听得有人叫道:“老爷小姐回府。”杨军与蒋远立时正襟危坐,薛云远眺,见一行人扛着两顶轿子走来,问道:“周散回来了?”杨军道:“快站好。”
  两顶轿子由八人扛,前后各有四名护卫,薛云心道:“阵式不小。”轿子停在门口,下来一个中年男人与一位少女。薛云悄然打量,男人眉阔面方,耳白于面,大富大贵之相,但衣着并非奢侈华丽,普通的布衣,只是插了一根玉簪,论宝气甚至不如管家。观之少女豆蔻芳华,未打胭脂,娇小可爱,似一朵玉洁的莲花,真乃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杨军三人齐道:“欢迎老爷小姐回府。”周散见薛云面生,问道:“你是新来的吗?”薛云道:“是的。”周散颔首,道:“好生做事。”然后阔步走开,其后的周皛瞄了一眼薛云,两人视线对撞,周皛莞尔一笑,也走开了。薛云心头好奇:“一个挺好的姑娘,哪里刁蛮任性了。”
  日落黄昏,黑夜接踵来袭,薛云正在守门,听得有人唤道:“开饭了。”舒了口气,直站整日让薛云骨头都锈了,薛云伸伸懒腰,道:“终于到头了。”蒋远道:“第三日了,还不习惯吗?”薛云苦笑,道:“我往日在山涧上窜下跳好不自在,这些天像个木头似的一动也不许动,怕是过多久也不习惯。”
  杨军和蒋远对视一眼,均想:“如此说来也是难为薛云了。”
  三人关上门,在厨房领了饭菜,坐在廊道上用餐。主人吃饭有餐桌,而薛云等人几乎都在廊道用餐,饭后无巡逻差事的人回寝不许出门。薛云心念一动,对蒋远道:“想喝酒不?”蒋远吓得呛饭,大大咳嗽两声,而后小声道:“你想死啊。”
  薛云道:“我叫你喝酒,不是寻死。”蒋远急道:“你在周宅里喝酒,于找死无异。”薛云问道:“既然如此,你买酒来何用?”蒋远道:“我……”一时无语,想了想,道:“还不是你逼我买的。”薛云心想:“你也忒怕事了。”于是埋头吃饭,不再开口,蒋远巴不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再说此事。
  几人回到房间时,卧床之人已是不少,除了另有差事的,尽数回来了。薛云如往常一般,硬直倒在床上,大呼一口气,蒋远见他不提喝酒之事,心想:“这厮忘记了,也好,省得我尴尬面对。”也上床休息。
  突然薛云大叫一声:“唉哟!”众人皆望着他,蒋远道:“怎么了?”薛云道:“吃错东西了罢,肚子疼得紧。”直在床上打滚,他临床的一人道:“去茅房方便下,看能否好一点。”薛云竖起大拇指,道:“任宝,你说得是。”起身抱腹奔出房间。
  蒋远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地道:“这小子绝不是腹疼。”却也不管他。果然薛云出门后扭头跑向隔壁后花园,这里除了主人与负责修花的丫鬟,其余人万不能入内。薛云矮着身子跑到一块假山石壁后,大刺刺坐下倚着石壁,望顶上皓月,赏目前莲花荷叶,心里美不胜收,自忖道:“在这里喝酒,既没人发现,又能欣赏美景,当是清净美景双丰收,妙极。”
  他取出酒葫芦,畅饮一口,酒水顺着喉咙流下,宛如一团火焰滑落,过后心胸一片舒畅,薛云精神焕发,不自禁感慨一声,哪知石壁的另一头有人,只听那人惊道:“谁?”声音稚嫩,是个女孩,薛云一想就知是周皛,于是收起葫芦,空手而坐。
  女孩小心翼翼地探出个小脑袋看,薛云暼一眼,确是周皛,后者见是薛云,大惊道:“你是守门的家丁。”薛云连忙作出噤声的手势,小声道:“我在欣赏美景。”
  周皛道:“你是吃了豹子胆吗,竟敢进后花园。”一脸纯真的模样,薛云真不信她狡猾调皮,周皛端详他,忽然一指,道:“那是什么?”指的恰是薛云胸口藏的酒葫芦。
  薛云心想:“切不可让她发现我喝酒,否则必会被赶走。”转念说道:“我胸口长有一块大肉瘤,可怕极了。”周皛十二三岁,喜欢天真灿烂之物,一听见大肉瘤,不由觉得恶心,再不问东西,道:“你帮我抓蛐蛐。”
  薛云暗道:“半夜来后花园竟为抓蛐蛐,不是吃饱了闲的吗。”目不视她,道:“不帮。”周皛听闻有人敢忤逆她,眉头深皱,踢了薛云一脚。薛云皮糙肉厚,自不觉痛,可也因此恼怒,道:“小女娃子回去睡觉,别无理取闹。”全然忘了自己是仆,对方虽小却是主。
  周皛不依不饶,道:“你为甚么不听话?”薛云心想:“我堂堂男子汉,可不会为你一小女孩抓蛐蛐,又不是欠你的。”便不理她,周皛愈来愈恼,寻思道:“我且踢他大肉瘤,给他吃个苦头。”冷不丁一脚踹去,薛云猝不及防,被踢个正着,周皛正高兴,忽见飞出一物。因月光黯淡,视力有限,她误以为踢掉了大肉瘤,心头一颤。
  薛云见酒葫芦被踢出来,更是一骇,转眼发现周皛心神不宁,旋即猜到她想些什么,于是故作生气道:“你作甚要杀我。”而后低呻一声,倒地不起。周皛见闯了大祸,扭头飞也似地就跑,薛云暗暗好笑,趴在假山边,目视周皛跑出后花园,自言自语道:“果真是个刁蛮的大小姐。”他拿起酒葫芦,畅快地喝至许久,才悠悠然回去睡觉。
  却说周皛跑回房间后立马钻进被窝,不敢睁眼,暗暗祈祷薛云莫找上门来,一夜都没睡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她平日甚喜捉弄他人,心地却不坏,不曾想做坏事,这番误以为杀了薛云,心头又是自责又是害怕。
  翌日待日晒三竿,周皛仍未出门,忽然房门“吱呀”一声响,听得其父周散道:“小懒虫起床。”周皛问道:“昨天晚上家里发生什么怪事没有。”周散说道:“没有,你快起床,我出去一趟。”话音刚落便走了,周皛暗自疑惑:“他的尸首没被发现?”
  于是起床直奔后花园那块假山石壁,发现并没人,又来到周宅大门,只见昨晚那人站在门口,红光满面容光焕发,哪里是将死之人。周皛自小聪明伶俐,顿时恍然大悟:“那定非甚么大肉瘤,而是其他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怒气冲冲地走过去,三人见她,说道:“小姐早上好。”周皛置若罔闻,而是瞪着薛云,后者神色如常道:“有事吗?”周皛问道:“大肉瘤若被人踢掉,那人是否必死无疑。”薛云道:“如果治疗不及时,必是死路一条。”周皛冷笑一声,道:“你怎么还不死。”
  薛云露出诧异神采,道:“小姐此话怎讲?”杨军蒋远二人隐隐猜到此时不简单,双双走到大门外。周皛道:“要么你没有大肉瘤,要么你是不死之身。”薛云又道:“什么意思?”薛云一口咬定,料周皛拿他没办法。
  周皛怒道:“还在装蒜,你昨晚是否去过后花园?”薛云道:“后花园我自是不会去。”周皛道:“你骗人。”两手扒开薛云的衣服,袒露出胸口来,道:“根本没有大肉瘤。”
  届时周散正要出门,见到周皛把薛云衣服扒开,登时眉头怒竖,道:“住手!”周皛大惊失色,连忙松手,薛云见她局促不安的样子,心底暗笑:“这小姑娘真是好玩。”
  周散快步上前来,先是瞪了薛云一眼,然后对周皛道:“你在做什么。”周皛低头不语,周散又道:“你哪里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周皛低声道:“我还小,又不是大家闺秀。”周散道:“你!”显是气得火冒三丈,说不出话来。
  他深吸一口气,道:“平日里你欺负下人就算了,得亏他们让着你,我也只当你不懂事,可今日之事,实在不可理喻。”周皛不服气,抬起头说道:“我又没胡闹。”周散道:“大庭广众下脱男子衣服,你还没胡闹?”周皛欲说出昨晚发生的事,可一想:“爹爹一向不许我晚上出门,他要知道我昨晚在后花园捉蛐蛐,免不了一顿批评。”又看一眼薛云,心想:“我管他是不是受罚,反正我不想挨骂。”说道:“爹,我闲着无聊,找个人来玩玩。”
  薛云眼睛一眯,寻思道:“她肯定是怕受罚,才不敢说昨晚之事,那我可也不怕了。”说道:“老爷,小姐尚小,童心未泯,不要紧的。”周散叹了口气,道:“罢了,以后再说你,你快回去。”
  周皛吐了吐舌头,道:“我知道错了,爹爹你走罢。”周散确有要事,便不多说,出门上轿离去了,是以薛云逃过一劫,否则周散多问两句,这件事的蹊跷准会暴露。
  薛云说道:“小姐也走罢。”周皛道:“你别得意。”她从未受过下人的气,此番是不服气极了。薛云道:“不敢。”周皛眼咕噜一转,道:“你去守后门。”薛云问道:“为何?”周皛理直气壮道:“因为我是小姐,我吩咐你的差事你必须做。”
  薛云对这蛮不讲理的大小姐不感冒,不愿费神与她斗嘴,对门外的蒋远二人道:“我受命去守后门。”二人对视一眼,知道是周皛的意思,道:“是。”薛云看也不看周皛,径直走开。周皛消了气才觉得肚子饿,便吃饭去了。
  周宅的后门一向紧闭,从不需人看守,周皛徒想将薛云孤立,于是吩咐他单独看门,以此出口恶气,其实是以童真之心度薛云之腹了。周皛认为孤独是惩罚,薛云却乐得自在悠闲,因为后门无人巡视他的工作,周皛反倒送他份好差事。
  后门只有一人高,六尺宽,薛云依靠在门边,忽然想喝酒了,于是打算去买些酒来,这时一阵清风吹过,一缕酒香钻到薛云鼻孔,薛云出来一望,只见个身形佝偻、衣衫褴褛的老乞丐坐在墙角,身旁放了一坛酒。
  薛云在矮山脚下喝过不少酒,却从没闻过这般香醇地酒,登时心底畅快淋漓,可谓是望梅止渴。他走上前,道:“前辈,这是什么酒?”老乞丐说道:“陈酿高粱酒。”他气色红润,双目炯炯有神,一点不像乞丐,不过他衣不蔽体,无疑是流浪乞讨之人。
  薛云再嗅了嗅,心旷神怡,道:“好酒!”老乞丐笑了笑,道:“确是好酒。”两人都不提出分酒喝,薛云心里发痒,却不愿出口求酒,只看了酒坛一眼,心想:“不喝也罢了。”拔足欲走,忽地老乞丐说道:“你想喝吗?”
  薛云驻足道:“很想。”老乞丐和蔼一笑,反问道:“瞧你下人打扮,定是这周宅的下人,你能帮我取些桂花糕来下酒否?”薛云愕然,道:“桂花糕能下酒?”老乞丐道:“怎么不能,只要我想吃。”
  周宅的厨房在后院女仆住处边,因男丁一概不许进正后院,更是接近不了后院的厨房,好在周皛安排薛云守后门,现下进入厨房是易如反掌,薛云盘算过后,爽快道:“行。”老乞丐道:“你若能取出桂花糕,我必会以三成美酒相赠。”
  “三成,哈哈哈。”薛云走在廊道上自言自语,心底乐开花来,只听有婢女说话声,连忙翻下廊道藏在灌木丛里。
  两个婢女托着四尺长的方形木盘,其中一个说道:“咱们快些,不然大小姐该不高兴惩罚我俩了。”另一人连声道:“是是是。”薛云心想:“这小女娃真是乱捉弄人,周宅的下人哪有不厌烦她的。”
  待婢女走远,薛云快步来到厨房里,只见有一块罩着黑布的木盘,样式同婢女手里的一样,掀开一瞧竟就是桂花糕,薛云寻思道:“定是周皛让厨子作的桂花糕,婢女抓紧时间送去,正好我就拿她的。”将整块木盘端走了,顺手拿走了一大块羊腿。
  老乞丐闻到桂花糕清香,侧目一看是薛云一手托着木盘,一手抓着羊腿走来,腋下还夹有一玉瓶。前者捋着脏兮兮的胡须,笑道:“你真行。”薛云置木盘与老乞丐前,道:“请罢。”老乞丐抱起酒坛,道:“你也请。”给薛云倒了一整瓶酒。
  薛云喝上一口,不禁竖起拇指,喜道:“好酒!”老乞丐吃了一口桂花糕,也道:“好吃。”两人相视一笑,像是一对久别重逢的忘年之交,玉瓶碰酒坛,喝得不亦乐乎。
  老乞丐感慨道:“云游青州城,酒醒墙角处。又遇周宅小家丁,玉瓶酒坛却胜人间无数。”薛云问道:“前辈真是乞丐吗?”他借着酒意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老乞丐也不恼他,淡然道:“是亦如何,否亦如何,人生在世只求活得自在,不求甚么名号身份。”
  薛云本是热衷自由之人,对老乞丐的话颇为认可,只点头不语,老乞丐又道:“像前一日死在城西河畔的一干正派弟子,多年后化作一抔黄土,又与乞丐有什么区别呢?”薛云问道:“又死人了吗?”心里道:“令狐薄霜果真歹毒。”将罪行算在令狐薄霜头上。
  老乞丐道:“一伙七星派的弟子,惨死荒郊野岭。”薛云一惊,道:“可是天权派的人?”老乞丐颔首,薛云震惊失色,心想:“那日他们在巷道里为难我和那位女子,怎地暴毙河边?”转念一想,怀疑是那女子痛下杀手,随即又否决,他不信一个妙龄女子会如厮心狠手辣。思来想去,薛云忆起权衡与权易两位侠义之士,恨恨道:“我如果武功盖世,定要替他们报仇。”
  老乞丐摇头道:“非也,你为何不想如果你医术精湛,可行走天下救人无数。”薛云咋舌,一时无话可说,老乞丐又道:“救人总比杀人好,不会徒增罪孽。”他拿起一块桂花糕,只看不吃,若有所思,而后说道:“你请我吃过桂花糕,我欠你人情。你欲学武,教你几招武功是最好,可惜我只会医术,你肯学医吗?”
  薛云疑惑道:“前辈还会医术?”老乞丐道:“略懂,虽然谈不上活死人而肉白骨,可治疗外伤风寒不在话下。”薛云见其精神抖擞,喝下酒后面色红润,倒是颇具高人风骨,说道:“可我喝了你的酒,你不再欠我人情。”
  老乞丐又摇头道:“非也,酒是我请你喝的,而这桂花糕是我请求你给我的,不同。”薛云向来不惯欠人情,听老乞丐如是说,立时喜上眉梢,道:“那就请前辈传授医术。”老乞丐笑道:“好说,来,喝酒!”
  酒足糕尽后,老乞丐醉醺醺地打了个酒嗝,反倒薛云若无其事,毫无醉意地啃着羊腿,老乞丐心想:“毕竟年轻气盛,酒量就是好。”说道:“来,我先教你穴位之道。你盘坐于我面前。”
  薛云规矩盘坐,老乞丐说道:“欲学救人,必先熟悉各个穴位。人共有三十六处死穴,头上有九处。”他两指并拢,轻轻按在薛云头顶正中线与两耳尖联线的交点处,道:“这是百会穴,为督脉,手足三阳、督脉之会,被击中脑晕倒地不省人事。”
  他侃侃而谈,言传身教,将浑身三十六处死穴尽数指出,薛云似懂非懂,问道:“何谓任脉督脉?甚么又是手三阳,足三阴?”老乞丐道:“任督二脉,与冲脉、带脉、阴跷脉、阳跷脉、阴维脉、阳维脉并称为奇经八脉,手三阳、手三阴、足三阳、足三阴是人体十二经络,日后再细说,你当务之急是熟悉三十六处死穴。”
  薛云细细回想老乞丐所说的穴位,有不懂之处便请教,待他全部记牢已是夕阳西下之际,老乞丐说道:“你回去罢,明日未时带着桂花糕来这找我。”
  翌日薛云自厨房里取出桂花糕来到后门外,果然见老乞丐抱着酒坛等他,酒足以后先行总结昨日所学,再由老乞丐教导新穴位与筋脉。
  不知不觉七天时间过去,薛云熟记身上所有大穴与十二条经络。这日薛云如往常样潜入厨房偷桂花糕,忽然房门一关,薛云蓦然回首,只见周皛气鼓鼓地站在门口。薛云脑筋一转,道:“我给小姐拿吃的。”
  周皛道:“住嘴,我说这些天桂花糕量少,原来是你在干偷鸡摸狗的勾当。”薛云理亏,嘴上不驳,心里却道:“你处处捉弄他人,我这是惩罚你。”周皛得理不饶人,道:“我带你去见爹爹,打断你的手。”
  薛云说道:“这么多桂花糕你也吃不完,丢了浪费,我吃点无妨罢。”周皛道:“我不管,就是要打断你的手。”说罢伸手来抓薛云,后者迅速在其右肩“巨骨穴”一点,周皛立时浑身酸麻,手足不可动,连口也开不了。薛云暗道:“真好用。”说道:“你刁蛮任性,我罚你不许动。”
  在周皛恨怨的注视下,薛云端上木盘,潇洒出门而去,可哪知在后门再不见老乞丐的踪影。薛云围着院墙绕了一圈依然不见人影,这才知道他离开了,只觉怅然若失,心想:“今后只怕见不了他,再也不能与其把酒言欢。”又觉懊恼,自言自语道:“唉,我竟没有问他名号,实乃枉费他七日教育之恩。”
  薛云边吃糕点边想:“我只学会周身穴道、奇经八脉和十二经络,可救人之法却不得知,到头来,到头来怕也没有用,既保不了仇,亦救不了人。”不由得有些失望。
  届时有人喝道:“好你个薛云,竟敢欺负我家小姐!”薛云见五六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走来,料着是周皛告了状,凭他一己之力决无反抗之力,干脆束手就擒,被五人团团围住,带到了大厅。
  大厅人甚少,只有周散和周皛,其余皆是下人。周散眉头深皱,想必是气得不轻,周皛可怜巴巴地坐在旁边,两边两个女婢按摩着她麻木的肌肉。仔细观察发现她两眼桃红,眼角和睫毛湿漉漉的,脸颊挂着泪痕,一对眼睛像春雨后的桃花,一种凄然美,让薛云暗自后悔:“她还小,我犯糊涂了居然跟她较劲。”
  周散劈头盖脸地指责道:“好大的胆子。”想要将积蓄已久的怒火尽数宣泄在薛云身上。薛云虽看不惯周皛大小姐脾气,但知道这件事情过分,说道:“小姐对不起。”
  周皛“哇”的大哭出来,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跳,周散见女儿受这么大委屈,心头愤怒挥之不去,他伸手指着薛云,道:“道歉有用的话拿惩罚条例来做什么。”
  下人们纷纷咋舌,周散一向宽以待人,即使是他们也第一次见周散大发雷霆。
  薛云欲据理力争,细数所听到的周皛的种种“恶行”,但一看她哭个不停着实可怜,她不过才十六岁而已,便心想算了,他昂首挺胸道:“那就来惩罚我。”
  下人们一楞,均想:“他竟连解释都不做,怕是吓傻了。”周散怒极反笑,道:“好啊,那我就让你试试我周家的家法,来人,打他二十大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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