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启

　　一梭子子弹从老大耳边飞过，打在他背后的椅背上，银铁的框架发出殷红的光。四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迫卷入了战场，老三中枪了。老大弯着腰将老四摁倒在桌子底下去，老二胆子很大，他探着脑袋搞清楚了现场的状况：来者不是警察，而是真枪荷弹的星球政府特种兵，那一身流线设计的战斗紧身服是不会被认错的！反击者看上去是一个组织的人，他迅速想到他们就是“沙漠蛇”的人，“大哥！”他刚准备说出自己的猜想，一颗从冲锋枪里射出来的子弹就穿透了他的右眼。
　　这时一颗炸刺雷叮呤咣啷滚到了他们所在隔间的不远处，老大护住老四，数根铁刺分别穿过了他的左肋、左手臂、右肘、右肺叶、肾脏以及左大腿根部，即使这样，老四依然受到了致命一击——一根铁刺扎进了他的太阳穴。“啊啊啊啊！！！！！！”老二站起来痛苦地喊叫着，血像涌泉一样从那个窟窿里喷射而出，子弹从四面八方将他打成了花洒，老三捂住挂着肠子的破肚皮绝望地呼喊着老二的名字，随后一个特种兵冲过来一枪托打倒了他，不一会儿他就在极度晕眩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此时老大浑身抽搐着将老二，老三和老四的尸体拢到一块儿，他拔出腰间的手枪往外胡乱开了几枪，这种手枪后坐力太大以至于他本就伤残的右手直接断掉了。“不！！！”他喊道，但是没人理会他，这一声哀嚎淹没在混乱的枪声之中。
　　在柜台后面，沙瀑黑突然窜出并用惊喜发射了一枚榴弹，它在门口处爆炸了，但是只是将两名特种兵掀飞了出去。在复杂的布满隔间的大厅里，有一个浑圆但是灵活的声音抡着一根铁锤正造成着巨大的破坏力，有一个特种兵的天灵盖被他开了顶，短时间内其摧毁的小腿胫骨不计其数，盔通铁就像一口黑暗里的索命钟。
　　“黑哥，想办法突围！在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战场中传来这么一句话，那里顷刻招来一顿扫射，木屑，弹片横飞。盔通铁的的小腿上沾着不知谁的肉沫和骨髓，但是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的移动，反而激发起了他心中潜藏已久的嗜血欲：已经很久没有真刀实枪地干一架了！他回想起幼时与同类厮杀时的场景，那些惨叫与悲鸣此刻历历在目。但是现在没有机会怜悯，因为对方正是为了杀他们而来！
　　这一次的秘密集会是为了招募新一批的成员，选在这间历史悠久且厚重的酒吧是有象征意义的——这是在告诉所有准备加入“沙漠蛇”的成员，必须打响战争。
　　其实沙瀑黑也曾思考过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仗非打不可，只是后来事务越来越繁忙，这个哲学问题便被放到一边了。既然承诺了领导大家，就要负责到底，他可是精神领袖！
　　但是此次秘密集会的事情很明显有人泄露了出去，他为此感到震惊，但是无瑕细想，敌人已经推进到大厅中央了，而且盔通铁陷入了绝境——虽然没人发现他的位置，但是他已经被包围了！“该死，太莽撞了！”沙瀑黑发起新一轮子弹倾斜和榴弹定点轰炸，但是收效甚微，特种兵的战斗服不仅有些微防弹防震效果，更是充分利用了人体学知识提高了穿戴者的肌肉强度和反应速度，所以这些特种兵总是能预测到沙瀑黑的开枪发现并进行闪避。
　　盔通铁满头大汗，事到如此自己空有一套好身手，现在只要一探头绝对会被射成蜂窝！他狼狈地滚到座位底下，但是肚皮太大卡住了。他通过桌腿看过去，另一边有四具叠在一起的尸体，一个粗暴的计划浮现出来。他抓起两具尸体同时向两边扔了出去，火力瞬间被吸引过去，沙瀑黑心领神会揪住间隙带着阿K翻越了柜台向特种兵的一字推进线发起了火力输出，他们的阵型刹那间被撕开了一个缺口，盔通铁敏捷地钻了过去并和随后溜过来的两个人向两边开枪。
　　然而星球政府的特种兵毕竟身经百战，剩余的人迅速机动，放弃一字推进阵型转而散开来形成了不完全的包围结构，结果是沙瀑黑等人反而钻进了圈套。酒吧空间很大，枪声震耳欲聋，密集的火力逐渐瓦解大厅中的隔间结构，“沙漠蛇”的败军很快将无所遁形。
　　“嗡——”
　　沙瀑黑突然感到一阵心颤，随之而来的是浑身的瘙痒，这感觉.....没错，是“卡拉什”来到第二地球那天的感觉，而且来得更加强烈！显然这些特种兵也感觉到了异样，枪声虚弱了一阵，随即很快加入了另一股枪声——这股急促得令人抓狂的枪声迅速消灭了其他几股相比而言十分笨拙地枪声，沙瀑黑迅速判断出，这是有第三方势力加入了，虽然消灭的政府的特种兵，但是“沙漠蛇”绝不会有这种射速的冲锋枪，哪怕是雷文顿的“死亡宣告”都略输一筹！惊呼声此起彼伏，逐渐寥落的枪声似乎预示着敌人的全灭。
　　酒吧里的设备几乎全部损毁了，电灯半垂下来摇晃着喷射着电火花，酒瓶碎了一地导致脚下实在湿滑。沙瀑黑还沉浸在一种恍惚的出神状态中，许久以后他才缓缓爬起来看向战场——眼前的景象让他确信了上帝的存在。
　　《圣徒教宗（官译版）》：以下是“母亲”对于异教徒所崇拜神的探究与理解：
　　我们信徒所崇拜的神是真实存在的可供信仰与供奉，而异教徒的所谓神却是他们基于科技的无端幻想与拟人手段——意即异教徒没有实实在在的信仰，他们的神虚无缥缈所以没有意义，这也是为什么异教徒必然走向灭亡的原因。
　　异教徒心目中的天神上帝的含义是强大的法力无边的虚拟生物，其最大功绩就是创造了生命——这是何其愚蠢！单从我们信徒以及血脉肮脏的异教徒本身来说，女人就是创造生命的工具（这句话已被教材删减），创造生命只是一件平淡无奇的事情，那么试问一只雌性跑龙，一只母大虫（Kojash，外形与驼龙相似的重型盔甲草食动物，性格温顺，但是不易驯服）是否也可称之为神呢？显然不能。再从卑贱的异教徒科技水平来说，那些为我们所唾弃的巫术已经可以不通过女人就创造出生命来了，那么是否异教徒和他们自己所信仰的神已经没有区别了呢？如果异教徒坚称神就是创造生命的存在的话，那么是否可以理解为异教徒已经狂傲自大到尊自己为神了呢？以此看来异教徒们每日每夜都在弑神，扼杀自己的信仰却依旧诡辩，这种民族何不灭亡呢？
　　回到最开始的话头上来，异教徒们也许意识到了自己的能力正在接近于他们心中幻想出的那个神，所以他们的宗教毫无原则地改变了神的定义：那就是科技。科技就是神，巫术就是神！愚蠢透顶！一个被虚无缥缈的技术所控制的民族还能继续生存下去吗？答案是绝不可能，没有一个固定的原则去被指示，被引导，异教徒只能走入歧途，永远无法超度，死后只得受难于无尽黑暗与狱火。
　　当眼前这个特种兵看见空间开始扭曲并呈现出斑斓绚丽光色的空间缺口时，他被深深地吸引了——从那个孕育着星球般威力的缺口中他似乎看见了一颗拖着长尾的卫星陨落，击穿了大气层发出恐怖的呼啸声。紧接着随着心头一阵悸动，忽然感觉呼吸有点费力，一个鬼影的出现打破了一切美好的幻想，以及随之而来的子弹风暴！
　　视角转到最远处的一名特种兵身上，他惊恐地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刺客凭空出现，就像一直埋伏在另一个维度的怪物突然出现大开杀戒！他拿着一支射速惊人的短柄冲锋枪精准地屠杀着每一个同伴，当那个怪物的视线转移到他的身上时，他已经深知无处可逃，于是束手就擒等待死亡的降临。
　　.....
　　硝烟慢慢散去，沙瀑黑看着这个浑身关节喷射着蒸汽，身体分布着散发蓝色柔光细线的一动不动的机械人瞪大了双眼。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不是个机械人，他是个仿生人，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得到了全年改造强化，可以储存极多的糖分并在短时间内产生大量热量供战斗使用，之后汇聚在他特有的导气管处从各个关节处以蒸汽的形式散发出去。他穿着一套极为先进的战斗服，只有他的设计者才知道，不穿着这套衣服，哪怕是这幅超级强化的躯体也无法承受折叠空间从而实现瞬间转移所带来的物理规则压力，这是第二地球人无法理解的技术，他的创造者也是经过了无数次试验才偶然得到了正确的答案。
　　然而就是这魔法般的科技出现在了面前，让沙瀑黑以为出现了真神，当初面对“卡拉什”时的庄严感再次油然而生，甚至平添了一种更加令人畏惧的力量在其中。但是当那个“神”转过头看向沙瀑黑时，后者不由得喊了出来，“千里光？？！！”
　　对方点了点头，随即冷漠地在腰间摆弄了一下，便神奇地消失了，同样散发出震撼人心的科技魅力。
　　帝邦，最高裁决及执行会议。
　　现任最高政治议员之一比努斯高声质问着安札：“这次至关重要的军事行动交给你全权指挥，你却拿出这样的成绩，你最好想好怎样认罪！”
　　“笑话！你们自一开始就是在小题大做，白白动用了我的亲卫队，就算是智障也能看出来这是有第三方势力的加入才让‘沙漠蛇’的罪人逃脱的。”
　　“安札将军，注意你的言行。”文教学士礼貌地提醒道。
　　“这种事你怎么能不做好提前准备？能全灭我们特种兵的人恐怕寥寥无几，在我的印象中根本没有，安札，我看你是有意.....”
　　“比努斯，动动脑子。我的部下跟了我十年以上了，难道他们死后还要背负一个被背叛的臭名声吗？”
　　“肃静！肃静！”时任仲裁官，经济学士约德尔·列侬敲了敲桌面，他高高在上地向下俯视着并说道：“这次行动的失败已经没有必要追究责任了，诸位需要认识道德一点是此次危机远比上一次复杂，我们不能拿原有的经验对付那些篡国者。我认为，此次惨败的主要原因与‘卡拉什’有关。”会场上开始窃窃私语。
　　“没错，”科学学士看上去憋了好久：“终于轮到我说话的机会了！众所周知，‘卡拉什’的科技早已流落到了黑市，至今我们也没有全部回收。在民间，拥有解析地球科技能力的组织与个人不在少数，所以我们可以假设一批尚未记载收录的非常规科技装备已经出现了。”
　　“真的吗？依我看不至于吧，就我们已经拿到的‘卡拉什’零件来看，要想完全打开其中的奥秘之门还需要至少十年时间吧！即使有半成品早产，也不至于会形成某种强力武器导致我们的特种兵全灭吧？”社会学士口吻尖利地说。
　　“好了，各位，”安札打断了他们的七嘴八舌：“可以闭嘴了。”
　　“你怎么敢！”“太粗鲁了！”众人矛头再次对准了安札，她一反平日的温和，恶狠狠地说：“少在那儿站着说话不腰疼，别打官腔，不存在的非议我反驳都懒得反驳，就这样吧，你们这些耍嘴皮子的软柿子，散会！”
　　她大步流星地从逐渐叫嚷起来的最高裁决及执行会议会场中走出来，帝邦金黄色的巨型尖塔建筑直冲云霄，蜂鸟般的家用飞艇穿梭其中，繁忙的空中交通线是这里独有的风景（其他城市没有存在这个的条件）。
　　她来到一处悬空的圆形平台上，这里停靠着一艘“执法者”型飞船，她乘坐着它来到了其中一个科学实验室。为了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占领科技制高点，星球政府在帝邦新建立了十几个科学实验室，安札来到的这一个正在进行一项据研究人员称叫“原力推进”的实验。
　　科学学士评价这项技术“神TM原力推进”。在外行人看来，这项技术的表现形式为凭空产生极热的光圈从而产生极强的推挤力量，在内行人看来依旧一脸懵逼：这光圈从哪里来，这推进力从哪里来一概不知。于是科学学士提出了“忽略性研究方法”，就是不去花费过多精力探究其基本原理而是直接利用其现成现象进行探索使用，就像一个野蛮人找到一辆崭新的悬浮跑车，自己摸索出了方向盘，油门和刹车的各自作用（第二地球没有手动挡）便将其开走了，但是问及其关于引擎和燃料的事情他就答不上来了，而科学学士则是造出了一辆简单的卡丁车。即便只是造出了这卡丁车也已经是一项浩瀚的工程了。同时，这个方法决定了这个设备只能改装利用，不能量产，一旦在得出原理之前损毁就没有机会再现了。
　　在封闭的隔离实验仓里，一个球形的可拆卸零件静静地悬浮在四只机械臂所指的中央。它依靠的不是磁悬浮也不是风力悬浮，而是一个未知的技术，可以说这个实验仓里其实设备很简单，使它悬浮的使它自身。
　　“说说看，有什么进展？”安札亲切地询问旁边一个百无聊赖的实验员。
　　“一筹莫展，原地打转，根本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预料之中。不过.....”安札之前拿到的秘密报告中显示，战场中遗留有尚未消失的扭曲痕迹，这说明有人开发出高科技装备的事实证据确凿了，之后不久，这种科技尚未普及之前就被人们称作“卡拉什科技”了。“算了。”
　　安札离开了。实验员看了看表，发现已经下午五点了，于是最后检查了一遍各个仪器，关灯也离开了。不一会儿，安札推开了门，没有人目击，也不会留下证据。
　　十四分钟后，实验室所在的那幢建筑上空出现一个淡红色的巨大光圈，当途径的飞船驾驶者注意到时，其表面温度已经接近80摄氏度了。二十六分钟后，一批飞行警察封锁了实验室，光圈已经变得鲜红，其表面温度已经达到500摄氏度，实验室内部被加热成地狱模样，空气中开始响起有规律的轰鸣声，这是空气被急剧压缩释放的声音，产生于空间的强迫性挤压而产生的物质量相对暴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公共网络浏览量短时间内激增，正是为了目睹这一奇观。。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颠覆了人们的想象：光圈急速坠落，但是光圈中间似乎有一顶无形的华盖，大楼顷刻间被压成废墟，一幢顶天立地的建筑物眨眼间消失不见，甚至连产生的滔天烟尘都被一同压下，从四周像外界逃逸，迸裂的碎片激射而出，将马路上的车辆行人击成齑粉。
　　似乎是神迹的降临，浩瀚的威压平铺于世间，自此正统人类发现了那来自地球的潘多拉魔盒的反噬性，新人类察觉到了最终反抗的希望，而对于自命不凡的“沙漠蛇”来说，似乎就是看见了天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