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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吴家变迁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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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别村北寡妇,吴雨径直来到三岔路口,也就是半月前上山时众人集合的地方。
  站在光秃秃的火把前,吴雨闭目凝神,调整气息,俄而猛睁开双眼,一道精光自其眼中闪过,这一刻,他的气息发生了俏然的改变,不再是先前人畜无害的六岁小孩,他的气息变得伶俐起来。
  火把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周边,三岔路也仍是三条看似普通的路径。吴雨观察着夏虫与草叶的分布,地面的矮草有被践踏的痕迹,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如果是李叔上山,那么他应该走的是中间那条碎石小径,但碎石小径道路两边植被没有被明显踩踏过的痕迹,反而是平时几乎没有人去的山阴小径有几处明显的痕迹。
  山阴因为常年照射不到阳光,气候阴冷潮湿,不适于植物生长,村里也没有栽种喜欢这种特殊气候的作物,就连打理药田的王伯需要特殊药材时,也不会去山阴采摘,而是拜托吴仁进镇采购。
  西山山阴是个邪门的地方,日出时经常大雾笼罩,有时到日中都不回散去。因为常年得不到日晒,山阴生长的松柏大多是暗绿色调,这里多毒虫蛇蝎,曾有人来山阴采集树上蜂巢蜂蜜时,活活被毒蜂蛰的数月不能起床。
  山阴虽然不适合种植作物,但确地形开阔,无名村本来就人丁土地稀少,能有土地利用自然是要用到的。所以村里人开辟出一条通往山阴的小径,在距离村子够远的地方,建立起墓园。
  落叶归根,人死归黄土,山阴土质疏松,土壤为肥沃的黑色,灌木植物在此迅猛发展,喜欢阴暗潮湿环境的野花也在此扎根发芽,通常不到一月,原本新翻动的土壤就恢复如初。
  半月前下过的雨,至今积攒在道路上的污水还没有完全蒸发。吴雨一直追踪践踏野草的痕迹已经消失,眼前的道路却多出了明显的足迹,看足迹大小,应该是吴羊没错。那足迹步伐紧凑,他当时应该走的很缓慢。
  吴雨还不能完全肯定这足迹就是吴羊的,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只能继续追查下去。足迹歪歪斜斜,留下足迹的人身体应该站不稳。
  他是出于什么状态下走过这条路的呢?醉酒?吴雨心中推测,如果真的是醉酒的人,那么确实可能留下这样七扭八扭的小碎步足迹,吴羊不可能喝酒,那么就可能不是吴羊留下的足迹。
  正思索着,吴雨面前出现一大片花田,时值正午,太阳自吴雨身后升起,照耀在极远处一座矮山上,太阳光线下移,停顿在山腰的位置。
  放眼望去,一片旺盛的玉簪花挨挨挤挤盛开着,白色的花蕾低垂,状如小铃铛,惹人怜爱。
  这花田就是平时村里安葬老去之人的地方。无名村村庄无名,人死归于黄土,竟连墓碑都没有。
  长时间静气凝神让吴雨双眼干涩,头痛欲裂,他坚持着巡视一遍,发现此处玉簪水鹤花丛里赫然隐藏着无数森森白骨!
  这骨头不禁包含人骨,还有小型野兽的骨头。
  在一朵新盛开花苞的水鹤花丛下,吴雨发现一片碎布,仔细辨认下,那正是吴羊的衣角!碎布边上,还有一火折子。
  吴仁一辈子省吃俭用,这火折子上充满了岁月的痕迹,赫然是吴家的。
  吴雨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黑,险些倒下。他踉跄几步,站直身子,“咔”一声,他踩碎一根断骨。对比这具尸骨身形大小,竟跟吴羊相差无二!
  一阵胆寒传来,吴雨觉得恶心,胃里止不住反上酸水,他早上到现在还没有进食,但因为初步踏入修行,不会饿的那么快,此刻胃部却感觉分外烧灼。
  那是吴羊的尸体!他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他的哥哥。消失两日不到,只剩下一具森然白骨的尸体!
  玉簪自他尸骨上扎根,以白骨为养分,极速生长,播种,又生根,又开花,仅仅两天,他的尸身就被花草覆盖。
  吴雨拿着火折子拔腿就往回跑,头都不回。
  杨树下,老人仍在茶饭不思地对弈,等吴雨来到近前,没等他开口,盖天合就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朝吴家大院方向走去。
  “你都看到了?”
  似乎盖天合早就知道吴羊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仍然叫吴雨亲自去寻,一步步接近,直到亲眼看见他生死亲人的白骨!
  残酷!对于一个六岁小孩来说,这么做绝对会给他造成终身的心理阴影。
  “你早都知道了,为什么不救他!”吴雨反应过来后,一股怒火迅速替代了恐慌,不安,他的口气中带有怒意,他明显已经迁怒于这个把他视如己出的师傅。
  “有三点,你要知道,”盖天合丝毫没有理会吴雨的心情,仍旧用他平静而慵懒的口气说着,“一、修行之人,不管能力上的强大,还是寿命上的漫长,已死之人谁都无法挽救,不要执着于某个枉死的孤鬼。”
  “二、既已踏上了修行这条道路,今后你的寿命会变得无比漫长,你的境界越高,你活的就越久,而你身边那些凡人、那些境界不如你的朋友都会早你一步离去,你要学会接受。”
  盖天合早在吴家大院中见到众人时就已经清楚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但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吴羊当时已经化作枯骨,他也无能为力。与其直接道破,不如给吴雨好好上一课,让他放下少年心性,潜心修习。
  “三、我今天带你来,是让你与凡尘告别的,不是送你回家的,你既已拜师,就要全心与我修行。如果你放不下,可以时常下山陪伴家人,这是为师的最大限度。”
  “有一点我很好奇,”吴雨压制住内心的愤懑,“为什么是我?我只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为什么是我?”这些话,他也在问自己,师傅应该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而自己明明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孩子,就算资质再高,也先天受损过,修炼肯定不会一帆风顺,为什么盖天合执意要收他。
  盖天合一言不发,轻轻一步就横移数十米远,将吴雨远远甩在身后。三件事他已经讲完,他不想再讲更多。
  午后阳光刺眼,吴仁站立在堂屋门口守望,一侧的杨若云安静的搀扶着他。穿堂风拂过老爷子斑白的鬓发,一青衣男子闪现,出现在堂屋,正是盖天合。吴雨随后也一路气喘吁吁地小跑到家门口。
  “大仙?大仙!可找到我的孩子?”吴仁反应过来后,忙扭身,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询问盖天合。
  “他死了。”盖天合语气平淡。
  “死了……哦,”吴爷口中喃喃地重复几遍那两个字,接着好像失了魂一样,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下来。
  吴雨低过手中的火折子,告诉吴爷,他在西山山阴墓地找到了吴羊的尸骨,是被吃掉的,身上皮肉一丝不剩,只有枯骨、破布和这火折子。
  “他前日被西山上的妖灵蛊惑去了猎食场,就死在山阴。你的其他几个孩子见过那妖灵,身上飘散着不祥的气息,如果不驱散妖灵的印记,下一个死的就是他们。”盖天合把陈光和许文鸿叫出来,果然他们身上都散发着黑气,连续几日不得安眠,夜中噩梦全是那妖灵所害。
  盖天合轻轻一弹指,陈光许文鸿顿时觉得原本沉重无比的双肩轻松下来,一直萦绕在他们耳边纠缠不放的低声耳语随着一声惨叫消散开来。盖天合把目光移向吴雨,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后,一步横移,站在了吴家大院门外。
  吴雨会意,他也退后几步,站在吴家大院门口,接着,他猛一下跪,朝内狠狠磕了一个响头。“吴爷,谢谢你长久以来对吴雨的谆谆教导,吴雨此生绝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吴仁觉察事情有些不对,在杨若云搀扶下颤抖着身子往前想要扶起吴雨,“孩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快,快起来。”但吴雨丝毫没有要起的意思。
  “吴妈,吴雨没有父母,是你从小将我喂养长大,养育之恩,吴雨没齿难忘!”又一响头。
  “哥哥姐姐,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照顾,吴雨一定会铭记你们教给吴雨的东西,如果有缘,我一定回来。”又一记响头,吴雨额头渗出血丝。
  “吴雨就要随师父修行去了,这次是师傅特地带我回来与你们报平安,也是告别。从今往后,吴雨就要离开吴家了,但吴雨生是吴家人,死是吴家鬼!”第四个头磕完,盖天合大袖一挥,两人就此消失不见。
  堂屋中,只有阿女的耳边回荡着一句话,“阿女姐姐,你亲生母亲住在村北三岔路前的泥屋里,她想见你。”阿女神情激动,四下张望却不见吴雨的人。
  吴雨就这么走了,吴仁的心理空落落的,几天间,他仿佛苍老了许多。吴老爷子一辈子积德行善,当了六十多年村长,村里换了四头牛,如今他就像那垂暮的黄牛一样,到头来,一切都变成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还把吴志的儿子,自己的孙子弄不见了。
  这段日子里,杨若云变化很大,她不再是曾经那个霸道无礼的野蛮丫头了,似乎她突然就适应了当大哥的位置,她变得不再那么冲动,也愿意去考虑别人的感受,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留在她心底的伤疤,恐怕只能随着时间慢慢愈合了。
  又一段时日过去,早先吴家为了给三个男娃治疗寒毒倾尽了所有,如今家中甚至揭不开锅了。
  陈光跟吴爷提议,“反正我也不是读书识字的料,而且我一直对之前进城带回来的狮子木雕感兴趣,我想进镇上去学习木工,以后也好谋生。”
  起初吴爷还有所顾虑,但陈光转而又搬出自己亲生父母为理由,“吴爷,您教导我这么久了,我也还算学了点东西,但我的父母也在镇上打拼,以后我肯定还是要走的……”
  陈光进镇上,给木工当学徒了。陈光的父母与木匠合力给吴仁塞了四斗米,算是这十年间吴仁不辞辛苦养大的酬劳。原本一大家子人,就又少了一个。
  一天傍晚,阿女终于鼓起勇气去村北的独屋看望自己的生母。她的生母疯疯癫癫,活的人不人鬼不鬼。那寡妇揪着她的胳膊疯狂摇动,要阿女叫她一声“娘”,阿女咿咿呀呀,生生被披头散发的母亲吓哭,调头就跑。
  起先寡妇还紧跟在后追赶,但阿女跑到养鸡阿伯家门口后,那女人就像撞着一面墙一样,对着空气使劲拍打。
  阿女越跑越远,身影渐渐融化在夜色中,留下一个披头散发的瞎眼疯婆子愣愣站在一睹无形的墙外。
  后来,李叔上山打猎时路过寡妇住的破旧屋子,从屋子里传出一股极其刺鼻的恶臭。李叔破门而入,却发现,那寡妇已经脱光衣服连接做绳,挑在屋梁上吊死了。地上,只有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出了一个人,一把剪子,房间内连家具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寡妇吊死的事情传遍了全村,村里人哀叹她终于得到了解脱,也有人并不将她放在心上。但有一人不为她的死而悲,也不为她死而喜,一种更为复杂的情愫在她心口萦绕。这人便是二愣子的生母。
  老婆子感叹同为女人又同为母亲的寡妇竟先她一步离去,感叹自己如今也了无牵挂,孤苦无依,感叹一切世事难料……
  阿女最终被吴仁送去了西山镇,吴志的家中,叫其代收为养女,弥补吴羊的空缺。阿女在廖兰手中学习裁缝,也算是一门谋生的手艺。
  七个孩子,如今只剩下了杨家姐妹与许文鸿还在。
  杨若云担当起了曾经吴羊的位置,时常在杨家与吴家两头跑,巨大的压力碾压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尤其是如今吴仁的身体每况愈下,更让她焦头烂额。但杨若云从不抱怨,默默抗下了所有。
  吴妈最近时常去村中央的杨树下,经常一坐就是一整天。她看不懂棋,她只是不想闷在那个没有孩子吵闹的家中。
  “老王啊,最近吴仁的身体也越来越差,比我还糟糕呢。”黄昏时,晚风四起,带落几片落叶,和几缕半白的头发,吴妈站在杨树下自言自语道。
  “我担心,他要是比我先走了,那我下去后,就得跟他走了,你可就等不到我咯。”微风中,红色丝带随树叶飘摇。
  “你说这人呐,究竟是何苦呢?为什么要那么,那么执着?”吴妈面露慈祥的微笑,昏黄的落日染红半边天,杨树厚重的影子笼罩着吴妈,而吴妈只是微笑。
  王爷与吴妈原本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吴妈总是欺负王爷,王爷就是活受气包。王爷知道,吴妈心窝子里是个很善良的人,他愿意受她欺负。
  后来,吴仁出现了,三个人是同一辈,自然也一直在一起玩耍,一起念书。吴妈要上树掏鸟蛋,俩男孩就在树下接着,吴妈掉下来,落在吴仁怀里,两人的表情,王爷都看在眼里。
  本来吴仁就快要离开村子,进镇上讨生活了。王爷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可以大胆地追求吴妈,谁知道走一半,吴仁突然回心转意了。
  吴仁回头的那一刻,别提吴妈有多高兴了,她的每一步欢呼雀跃都蹦在王爷的心口上。
  那句话王爷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而他这一等,等的就是一辈子。。
  微风中,夕阳落下群山,天色暗淡下来,一切都融入了宁静的夏夜。偶有蝉鸣,偶有蛙鸣,萤火飞舞。
  “如果我们没能在一起,那就让我住你隔壁,我愿永远当你的朋友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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