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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无名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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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日西去,隐没山头,黄昏将至,闲闲几缕云烟烧起火来,天空便化作一片柔和的橘色。西山脚下的落魄村庄只有五六十户人家,不到百八十个村民,大多都是年老的人,还有瘦弱的孩子。
  村子依山而建,正在西山的脚底的坡上,上山的路与出村的路连在一起,歪歪斜斜一路连上陡峭的山路。这是个近乎与世隔绝的山村,沿着出村的路一直走,徒步要走一整天才能到最近的镇上,也因此老人们除了每月抽调一日驾牛车去镇上采购生活用品,大多不会轻易离开村子。这是个没有官府管理的乡野村落,村民们每三年推荐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做村长,管理村内的事。可有时三年不到,村长两脚一蹬,就又要选举村长,老人们嫌麻烦,孩子们只管选举着玩,也不作数,所以他们总选一辈人里年轻力壮的那一个来,也不管那人是男人女人。村长管理着全村唯一一头牛,还要每周安排人手去镇上采购,其余也便没什么要做,说是村长,倒不如说是放牛的。
  这村子落魄,建在西山脚下的山沟里,没什么土地,只有一条小溪淌过的两岸边能种些庄稼,土壤也还算肥沃松润,再加上不需要刻意去灌溉,自给自足,倒也能养活一个小村子。小溪和村庄一样没有名字,村里老人说那是从西山山顶一处子母湖流下来的,每天清晨村里有小孩沿着小溪往上游摸,往往会下午在西山腰处的简易水坝停下,光屁股洗个澡,又原路返回。水坝不知道是谁在什么时候建的,村里的老人也说不清,只是建在高高的山腰,每年下雨总有担惊受怕的老年人会担心那被木头拦着的水库会不会崩塌,但奇怪的是,这水库好多年来,也没有溃坝的样子,仍在固定的调节着小溪的水流。每次村长上任或者连任的时候,总要义务地去一趟镇子里请师傅来看看水坝是不是要修缮,水和山就是这个村子的命。
  西山是很高大的山,即使在这群丘耸立的中南部地区也格外显眼,关于西山的传说有很多。其中一个说法是西山是连通南北的桥梁,北方多平原,南方多山,而要进入南方腹地,就必须要穿过西山沟,就是如今村子建成的地方。每次村长讲到这儿,总有小孩子问“那为什么现在他们不走了呢?”
  “也许是找到了新的路吧。”村长也叹气,他在这村子呆了一辈子,由少年长到青年,本来他也可以离开这破落地方出去闯荡,但到底还是放不下村子里的老人。他的父母让他走,永远不要再回来,父亲把一辈子的积蓄都从房梁上的木板里取出来塞到他手上,临走时村子里快入土的老人和刚落地的孩子来送行,不管是老人凹陷下去的眼神,还是孩子好奇的目光,都牵扯着不让他走。所以他最终还是留下来,作为村里少有的年轻人,照顾着老老小小。
  “还有一个传说。”吴仁是连任最多届的村长了,那些留下他的老人们都已入土,葬在村子北面,山阴的地方,长大的孩子能离开的都离开,走不了的,也宁愿出村去镇子上定居,不逢年过节,几乎见不上一面,走的再远一些的,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镇上的生活相对村里更艰难,在镇上成亲的年轻人把孩子送回村子里叫老人抚养,而没有老人的人家,孩子们就由村长照看着。
  传说西山上的子母湖是一个龙潭,如果西山这一块常年不下雨,就会有人上山去,拿石头往龙潭湖里丢,砸醒龙王来骂他怎么不称职,不保佑一方风调雨顺。每每石头落入潭水,原本平静的湖水中便卷起波涛,三个浪花打上岸来,天空便一声惊雷,接着就是一场大雨。不过借着子母湖的水和山腰的水坝,村子里的人衣食无忧,近五年,也没见西山区的人上山求雨。
  吴仁给孩子们讲着西山的传说,西山是座老山,站在山顶可以看见周边丘陵的每一座山头,甚至可以找到两座已经腐朽了的烽火台。村子里的人大多信奉神鬼,把西山当作神圣,时时朝拜,甚至年轻人回来成亲,也要对着西山拜一拜,祈求保佑。
  “时候不早了,去上火。”吴仁示意最年长的孩子去把村里路边的火把点上,十六岁的吴羊就拿上火折子离开堂屋,去村中央的杨树下把火上了。剩下的六个孩子则去里屋等吴仁开锅,把煮好的粥分掉,等吴羊回来开饭。天色渐暗,山风几许,夏日还有些余温,蝇虫与飞蛾环绕着火把。如果天不完全暗下来,吴仁是不打算点灯的,孩子们时常跟着他坐在堂屋门口,望着远处渐渐蒙上的黑幕听几个故事。每到这时,吴仁就会讲起西山,讲一些简单的算术,所以别家的孩子也时常在这个点晃到吴仁家来。村里的孩子们大多是不认字的,因此村里教育的义务也时常交给了村长,吴仁驱牛车进镇时总也要从木匠那边讨两本启蒙读物的拓印本,哪怕是只要两本,木匠也是极不愿意的,村子太穷,小镇也穷,变卖些果蔬鸡蛋换来的钱要买油盐、麻线、布匹,如果有多的钱还要买灯油,对于纸这种奢侈物,吴仁是不敢想的,所以如果能看在交情的份上从木匠那里低价讨两本二手的读物,他一定如获至宝一般捧回村子。
  因为没有点灯,里屋黑黢黢的只勉强看得见人形的黑影在晃,年龄稍大一点的孩子已经架起小木桌,去厨房把粥锅端出来放在桌上,年龄小的数碗数筷子,等椅子搬来,又一个个去缸里取水洗手洗脸。
  “吴羊怎么还不回来。”吴仁在堂屋向门外望着,村子里就两条泥路,一条蜿蜒向上进山的路,这也是出村进镇的路,还一条曲折斜向下打水的路,山路崎岖,傍晚总是要在谁家门口或者路边点上一根火把防止意外的发生。吴仁心想着吴羊是最听话的孩子了,他不贪玩,腿脚也利索,现在也应该回来了。借着远远一抹仅剩的天光,泥泞道路的那头窜出一个黑黑的人影,吴仁眯起眼睛才看得清,是吴羊回来了。
  等吴羊把火折子送回来,吴仁才小心取出仅剩一点灯芯的油灯点了端里屋去。里屋早已架起饭桌,孩子们准备开饭了。吴妈捏一把香叶碎往粥锅上一撒,就依次给早已饥肠辘辘的孩子们盛粥,昏暗的灯光下围坐了九个人,吴仁坐在上席,吴妈侧坐着,桌子太小只够放一锅粥,孩子们都是端着碗筷吃的。
  “今天粥里加了红薯块,”吴妈分好粥,笑着端起碗,“孩子们都要长身体的,一定要吃好了。”孩子们就欢呼着,大口喝粥,也不管烫不烫,只觉得红薯化开后甜沁沁的,恨不得碗底都要舔干净。吴仁无可奈何地看着狼吞虎咽的孩子们,心底却算计着家里剩下的几斗米,算计着接下来的日子。
  “吴爷,你那本算术书我可以看吗?”最小的孩子吴雨舔干净碗问道。吴仁已经七十多,身子骨却还硬朗,灰白的头发扎在头顶,干瘪下去的连上没有什么胡须,倒也看的年轻些。吴雨是最小的孩子,据吴仁估计应该有六岁了,他是六年前吴仁在西山顶子母湖的子湖畔捡到的孩子,时逢旱季,数月不曾下雨,水坝的水位越来越低,吴仁便只身上山向龙王求雨。那日太阳出天时吴仁就出发了,山路崎岖,直到傍晚吴仁才走小路到“龙潭”,一整日粒米未尽只靠饮水充饥的吴仁在“龙潭”前跪下痛哭起来,他举起巴掌大小的石头奋力朝水中丢去,扬天大吼着“求龙王降雨!”然后猛然一个响头磕在满是碎石的地面。见水面没有反应,又扔一粒石,又磕一个头,“求天公降雨!”仍是没有反应,又扔一粒石,又磕一个头,“求西山降雨!”
  “轰”一道惊雷划破九霄直击龙潭,顿时水面激荡起层层波涛,如传言一样,三个猛浪拍打过去,顿时阴云密集西山,滂沱大雨接踵而至!吴仁不顾额头鲜血仰天大笑起来,连声道“谢龙王!谢天公!谢西山!”他就这么坐在山顶,掏出怀中仅有的半个烤馍就雨水吃起来。也在那时,一个明显而无助的声音从不远处的乱石间传来,吴仁很确定那是婴儿的啼哭,但雨声太大,他一时无法准确判断那孩子的具体位置,只得收起手中的烤馍四下寻找,找了好一阵子,才在乱石堆中看见纹丝不挂的吴雨,当时吴雨皮肤已经冻的发紫,被吴仁抱起来就往山下赶,大雨滂沱,山间泥泞的小路湿滑无比,况且天色昏暗,若不是电光破空照亮了那么几瞬间,吴仁不知要摔多少根头。一声闷雷,老树应声倒下,树心还窜着火焰!那树就这么横在吴仁面前,吴仁慌了,只抱着弱小无助的吴雨在山间小路乱窜。西山高大,野兽众多,沿路这代偶有人走动,现在又大雨倾盆,路上自然没有什么山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吴妈举着油灯站在堂屋朝屋外那条上山路焦急地望着,樟树叶顺着雨水飘飞翻打,等到吴仁捧着小小的吴雨快走近屋了,吴妈才认出这两具浑身冻的发紫的身体一个是年过花甲的吴仁,一个还是个孱弱的婴儿。
  “你想看术书吗?”吴仁放平手中的碗筷,碗中已然见底了。
  “你才多大啊,我看那东西都头大,别说你了。”排名第二大的杨若云取笑吴雨,她是村东头杨家的大女儿,今年十四。
  吴雨被杨若云激的有点退缩,不敢作声了,吴仁盯着他的眼睛郑重地又问一遍“你想看吗?”,吴雨轻轻点头,吴仁当即放下碗筷,去卧室的木箱子里给吴雨取书。杨若云也不吱声刺他了,安静地帮吴妈收拾碗筷。。
  吴村长家一共七个孩子,但只有老大吴羊是他们亲生的孙子,排老二的叫杨若云,比吴羊小两岁,是村东头种棉花的杨家大女儿,老三也是杨家的女儿,叫杨丛云,十三岁。杨家夫妇老来得女,家中又有一片棉花田要打理,索性把女儿寄养在吴仁这边照料,还能让女儿受些教育,夫妇俩时不时送些米粮到吴仁家,两家关系也一直交好。老四名叫陈光,十岁,陈家夫妇早年进镇上打拼生活了,据说在镇上一富态人家帮忙干活不方便照料,就把陈光托付给了吴仁。老五许文鸿是个鬼灵精,才八岁就总跟姐姐杨丛云对着干,许家本来打理着西山山腰一处药田,不料许父在务农时被野猪拱死,许妈也改嫁进镇上帮佣,这许文鸿就成了没人要的野孩子,到最后还是吴仁收养了他。老六名叫阿女,只比吴雨大一点,是村里某寡妇的弃女,被吴仁在溪边捡回来的,因为没人承认是自己的孩子,也就没有姓氏,阿女是个哑巴,大家从来没有听她说过话,遇到事她就咿咿呀呀地拿手比划,但也没人懂她什么意思。
  最小的就是老七吴雨了,乡野人固然重男轻女,那夜吴妈见吴仁抱了个男娃回来,就气急败坏道“你怎么又捡孩子!我们怎么养的活啊!”吴仁就笑笑说这孩子是求雨的龙潭边捡到的,是西山显灵,硬是给吴妈嘴边的话塞回去。吴妈拿毛巾来给二人擦干净脸和头发,又轻轻擦拭了吴雨的身子,一边又喃喃自语道“多可怜的孩子,冻成这样了!”和阿女一样,村里没有人认领吴雨,但男人在外面总不能没了姓氏,索性便跟着姓吴。吴雨虽然只有六岁,但却极为聪慧,读书识字比其他孩子都要快,尤其喜欢算数,虽然吴仁平时只能教一些简单的算账法,但吴雨的反应比其他几个孩子都要快,连一向喜欢装作学识渊博的许文鸿都对他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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