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乃心呈堂

　　小飞使用弹指幻影步，一路潇潇洒洒的回了同福酒楼。毕竟是会海境的修行者，跑了这么久，真元还是很充沛。
　　邱莫离不辞而别之后，同福酒楼便转给了宋唯，小飞也就成了二东家，不再需要做跑堂的工作。此时酒楼已经没了客人，小飞让老赵和伙计们回去休息，自己在大厅之内一边继续修行，一边等待宋唯的归来。
　　夜已很深，仍然不见宋唯回来，不免有些焦急，心想，以大哥的速度和头脑，想要摆脱那个女子的追杀应该不是很难的事情，但为什么至今还不回来呢？
　　“小飞，大哥还没回来吗？”门外忽然走来两个精壮的少年。
　　小飞抬头一看，见是齐风齐雨两人，大喜，赶紧让他们坐下，焦急的说：“还没回来呢。我们本来是一起出去的，碰到一个马上就要突破到炼神境的美貌女子，因为我的一番话把那女子惹怒了，挥剑要砍我们，我们就分头逃跑。后来发现那女子根本没追我，而是去追大哥了。这都一个多时辰了，大哥还没回来，你们说他会不会有危险？”
　　“我们今夜便是为此事而来的。大哥被那女子追进了瑶池浴肆，在里面躲了一阵，没想到那女子并未离开，一直守在外面。大哥一出去，便又被追杀了。幸亏大哥早有预料，出去之前就命浴肆的掌柜看清他的去向，然后报给我们兄弟两人，并且言明，若是到子时还等不到他，便意味着可能遇到危险了，要我们想办法前去营救。”齐风说道。
　　齐雨接口说：“那间瑶池浴肆是我们风雨门的产业，所以对于大哥的吩咐异常重视。据浴肆掌柜所说，大哥奔走的路线好像是墨云坊的鬼哭坞一带，那里是兴城三大诡地之一，大哥被困在那里也是很有可能的。小飞，子时快到了，我们不能耽搁了，必须立刻召集人手前去查看。”
　　小飞略一思索，说：“好，咱们兵分两路，你们召集风雨门的好手先行去查探，我去一趟察院，看能否说动孙大人派几名高手相助。”
　　齐风齐雨站起来拱手说：“那就这样办，我们立刻召集人手，即刻出发。”
　　齐风齐雨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小飞关好酒楼大门，然后一路狂奔，来到腾云坊的察院处。
　　察院本是专门监管地方官员的机构，直接对皇帝汇报，拥有举报、弹劾、拘捕和羁押的权利，是整个唐国的地方官员都畏之如虎特权部门。察院在所有州城都设有分处，每个分处在各自的地盘都是呼风唤雨的存在，只有兴城的察院处是个特例。
　　十六年前，皇帝李默登基即位不久，便下旨兴城察院处，令其监察诸官同时，兼责兴城治安。皇帝的盛宠引来无数人的羡慕，其他州的察院处都是嫉妒不已，纷纷扬言孙吉老匹夫走了狗屎运。但孙大人却是面现愁容，唉声叹息，众人问之何愁，孙大人摆手不答。第二天，孙大人便脱去了官服，穿上了寻常布衣。六年后，皇帝陛下命齐王李琛赶赴兴城，代天子巡检地方官员，命察院处暂卸监察职责，只负责兴城治安。众人哗然，一个直达上听的特权机构一夜间变成了小小的地方巡捕衙门，可谓是从九天之上直接跌到了深渊之底。人们这才明白，当初孙吉大人为何受到恩宠却愁眉不展改穿布衣，原来早有预料。但仍有很多人相信察院处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毕竟旨意上有个“暂”字，那位齐王殿下也未必能在兴城待太久。然而不久之后人们便不再这样想了，因为一处很大的官署在腾云坊悄悄的建成了，还挂上了一块名为“齐王代检署”的牌子，这是长久驻扎的表现啊。此后十年，孙吉的察院处不再让人畏惧，也没人同情，更没有不开眼的人敢落井下石，只是兢兢业业的履行着自己的新职责。
　　察院处的大门是黑色的，象征着神秘与威严，虽然以往的威势已经残存不多了，小飞心里还是倍感压力。敲了敲厚重的大门，咣当当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响亮。不多时，吱呀一声，大门开了，走出一个年轻的衙役，向着小飞笑道：“是飞公子吗？请进！监察使大人正在等你。”
　　小飞满头雾水，怎么回事？孙大人会未卜先知？他知道自己要来，也清楚自己的来意？
　　小飞满脑子问号的跟着衙役走进院内。刚进入便又大吃一惊，只见到处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满院子都是锦衣打扮的衙役，手执刀剑，严阵以待。
　　小飞被这阵势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踏上高高的台阶，走进了正堂。
　　正堂内，身穿布衣的孙吉大人正背外面内的仰望墙壁上那块宽大的牌匾，牌匾上是四个气势雄浑的金色大字：乃心呈堂。
　　“当年，齐王来兴城的时候，陛下让他给我带来这四个字，要我自己揣摩。但是十年了，我一直不曾明晓其中的含义。年轻人，你觉得会是什么意思呢？”监察使孙大人忽然开口问了一句。小飞愣了一下，看了看左右，发现领他进来的那个衙役早已远去，此刻这厅堂内只有孙大人和他，这句问话也只能是对他说的。
　　小飞有些六神无主，扭捏了半天。他现在无比怀念宋唯，如果大哥在此，肯定能看出些门道，然后用一番精彩言论折服这位好装深沉的孙大人，但怎奈自己实在没有大哥那两下子，只好老老实实的回答：“小子愚钝，实在看不懂这四个字。”
　　孙大人转过身来，面容祥和眼睛却炯然有光：“看不懂？当真看不懂？”
　　小飞紧张的说：“怎敢欺瞒大人，当真看不懂。我哥肯定能看懂。真的，我哥是个全能的天才，他啥都会，若是不信您今晚就可以让他过来看一看，肯定能让您满意。”
　　孙吉展颜一笑：“好小子，跟着宋唯学会了用言语下套了。我接下来是不是应该问：你哥在哪？你就会说：被困在鬼哭坞了，需要先把他救出来。哈哈，年轻人你一点不笨呀。”
　　小飞臊的脸色通红，赶紧说：“我很笨的，我哥总是说我笨，本来想学我哥，结果被大人识破了，让您见笑了。”
　　孙吉忽然眼睛一眯，一股排山倒海的庞大压力突然如山洪般爆发：“你笨吗？在我面前还敢伪装？”
　　小飞立刻大惊失色：“孙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子没有欺骗你啊？”
　　“你不笨，你比谁都聪明，聪明的让人羡慕。”孙大人向前走了一步，紧紧地盯着小飞的眼睛：“以前我忽略了你，没有留意，那就暂且不提了。三年前，恶霸吴七曾大闹你们同福酒楼，宋唯因此受了些屈辱。那日晚间，你伙同齐风齐雨趁着黑夜在半路用麻袋套住他的脑袋，狠狠的揍了一顿，并谎称是恶鬼帮的人，第二日，两大势力凶残火拼，最终导致他们两败俱伤。你又令齐风齐雨出面将两大势力的地盘整合为一，成立了风雨门。一年前，你瞒着宋唯偷偷跑去了万福寺，盗取了人家的镇寺之宝骷髅经，谎称是偶然所得，送给宋唯参悟，期望他能突破天封之体的修行限制。但你不知道的是，因为你偷了佛经，那个看守藏经阁的小沙弥差点被打死。今日晚间，你和宋唯去往飞流河畔，你故意装作无意之间说了错话，导致了今晚宋唯被困的结局，你的目的是什么，不用我说明了吧？”
　　刚才还惊惧的如同一只鹌鹑般的小飞，忽然间冷笑了起来，他站直了身体，昂起头，尽管孙大人给与的压力很大，令他脸色涨红，仿佛身上正有一座大山缓缓压下，但他仍然以理所当然的口气说道：“孙大人说的对，每一桩我都承认。今日遇到的那位女子，我前些天便知道了她的身份，她与柯家公子有媒妁之约。之所以故意激怒她，便是想要让她与我哥有些瓜葛传闻，好让柯家那位公子吃个哑巴亏。因为当年我哥背着我满城寻医之时，便是柯公子来这里报的官，我说的对吗，孙大人？他害的我哥四处躲藏，害的我差点丧命。我哥不想考虑这中间的恩怨，但我要考虑。我哥是好人，为了我可以连命都不要，我怎么可以让他吃这么多哑巴亏。”
　　潮水般的压力忽然消失了，孙大人意味深长的说：“怎么样？我察院的手段如何？”
　　小飞一惊，恍然大悟：“厉害！原来孙大人也会惑心术。其实你并不知道我为什么激怒那女子，但你以知道的事情为诱饵，利用排山倒海的威势压制我的身体，再用惑心术影响我的神志，令我不知不觉便顺着你的话讲出实情。察院的手段，果然不同凡响。”
　　孙大人微微一笑：“我察院的刑讯手段有上百种，用的最多的，见效最快的，便是这种惑心术。而这些年，只有一次失效，便是九年前在同福酒楼询问你哥关于神秘老道士的事情。那次用的压力比这次大的多，惑心术也用了三成，但都没起作用，我正想要再次加大力度的时候，他却干净利索的昏迷了。当年他才七岁，便已经不是简单人物了。”
　　听到孙吉说宋唯的厉害，小飞立即眉开眼笑，比夸他自己都要开心：“那是当然，我哥注定是这个世间最伟大的男子，所以，我在飞流河畔偶遇那女子的时候，就觉得只有如此美如天仙的佳人才配得上我哥，这才下定决心让我哥冒险的。”。
　　小飞说完见孙吉又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不禁惊道：“你刚才不会又用了惑心术吧？”
　　孙大人哈哈一笑，说：“你说呢？现在知道‘乃心呈堂’四个字的意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