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同福酒楼 青衫东家

　　兴城的地理位置十分特殊，它位于唐国的西南边陲，这里原本便是李氏皇族的龙兴之地，地下有龙气之说早已传了很多年。而从兴城往西穿过千丘走廊，渡过红水河便是秦国的地界，往南翻过大横山则是神秘的蛮域。正因位于三处交界，从而导致了兴城之内鱼龙混杂，市井中的普通帮派，江湖上的正魔两道，黑道上的枭雄草寇，修行界里的各色人物，甚至庙堂之上的大小派系，都可以在兴城找到端倪。
　　而但凡鱼龙混杂之地，酒色之辈必定是少不了。所以，兴城之中酒楼无数，青楼林立，乃是最能聚集人气的地方。
　　位于兴城中心偏南地带的紫云坊，是全城酒楼最多的地方。单单是玄武街上，食肆、酒馆、客栈、酒楼加起来足有二十家。当然，同行业云集的地方，必定是有生意火爆的也有生意惨淡的，酒菜服务水平不同，经营状况自然就会参差不齐。
　　同福酒楼便是一间属于中等档次的酒楼，没有火爆到人满为患，也没有到了空旷惨淡的地步。
　　宋唯和小乞丐此时便站在同福酒楼门前，仰望那块写的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的招牌。但如果察院的郭玉大人此刻能再次见到两人的话，肯定会认不出的，因为，原来破衣烂衫的小乞丐，此刻便如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干净的让人忍不住想凑上去亲一口。宋唯原本也是衣衫褴褛，现在也是皮肤白净。面貌上虽不如小乞丐长得好看，但也不是太差的那种，至少中等偏上，再加上脸上总是带有一种春风般的沉稳笑容，反而让人更有亲近之意。
　　“对了，马上就要做今生第一份工作了，大哥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宋唯忽然扭头问道。
　　“哥，所有人都叫我小乞丐，我也不知道自己姓啥叫啥。”小乞丐低下头，有些难过。
　　“那哥给你起个名字吧，嗯，你有什么梦想？”宋唯摸了摸小乞丐的头发，温和的安慰着。
　　小乞丐忽然看见一只白色的大鸟从同福酒楼的牌匾上飞走，便欢快的叫道：“哥，快看，那只鸟真漂亮，飞起来真好看，我也好想能飞起来呢。”
　　宋唯看着那只越飞越远的白色大鸟，轻声道：“原来你的理想就是飞啊，那便叫你小飞吧。”
　　“好啊，好啊！我终于有名字了！小飞，小飞，真好听。哥，你叫宋唯，那我就叫宋飞好吗？”
　　“好，从此刻起，你姓宋，叫宋飞，便是我宋唯的亲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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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想要做跑堂?”同福酒楼的掌柜老赵惊讶的看着两个五六岁的娃娃，以为自己听错了。
　　见到两个小不点认真的点着头，赵掌柜哈哈大笑，赶紧劝道：“行了，两个小朋友就不要闹了，这里不是玩耍的地方，快回家吧，找你们家大人去吧。”
　　宋唯对着小飞使了个眼色，年仅四岁的小飞立刻坐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这下把赵掌柜吓了一跳，不知道这孩子怎么突然就哭起来。酒楼里的食客也不算少，听到有孩子哭声，都纷纷转过头来望向柜台。
　　赵掌柜立刻搀起小飞，从怀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糖豆来：“娃娃，快别哭了啊，你听话，大叔就给你糖豆吃，你看好不好？”小飞看到糖豆，满眼放光，口水都差点流了出来。他还小，很多事情都记不住，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做乞丐的，但模糊的印象里好像就是为了一把糖豆才流落街头的，可见糖豆对他的诱惑力着实不小。
　　听到小飞的哭声小了下来，有要停止的迹象，宋唯赶紧咳了一声。小飞听到哥哥的咳声，立即想起了哥哥不厌其烦的叮嘱，于是闭上眼睛又大声哭了起来。但即便闭上眼，那糖豆的颜色依然在脑子转啊转，弄得他心猿意马，哭的也心不在焉了，活生生把一场嚎啕大哭变成了二胡小调。
　　宋唯无奈的叹了口气，小飞还是太小了，才四岁，一般人家的孩子这个年纪话都说不利索，更别指望听话了。相比之下，小飞已经做的很好了。想到小飞可能哭不了多久，于是也使劲挤了挤眼泪，抽噎着喊道：“掌柜大叔，您就收下我们吧，我们已经无家可归了。父母都病死了，家里只剩下我们兄弟两个了。我们是从很远的地方一路乞讨过来的，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您就行行好，收下我们吧。”小飞听到哥哥的哭声，还以为他真哭了呢，心里一悲伤，也认真起来。赵掌柜有点手足无措，两个孩子一块哭，都不知道先哄哪个了。虽然两个孩子是有点惨，但东家没发话，谁敢收啊。
　　宋唯看到赵掌柜眼中的犹豫之色，立刻更悲伤的哭道：“掌柜大叔啊，我们兄弟二人虽然小，但是也能干活的，不会吃白食的，而且，我们很勤快的，跑的也快，肯定帮上忙的。您要是不收留我们，我们只能去街上要饭了。呜呜呜！”宋唯一边哭诉，一边用眼角余光看着二楼上那个身穿青衫的身影。宋唯之所以要和小飞用嚎啕大哭博可怜的方式来这表演，便是因为刚才在门外看白色大鸟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那位东家朝他们看了一眼，宋唯惊奇的发现那个青衫东家的眼神里竟然带有怜悯悲怆之色。一个杀人的刽子手，会去可怜两个素未谋面的小孩子？这里面肯定有故事，但不管什么原因，对他们进入同福酒楼都是很有利的。所以他们刻意扮惨，以便引起青衫人的注意。
　　果然，就在小飞即将要哭不下去的时候，那位青衫东家走了过来，看着两个貌似可怜的小孩子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宋唯依旧抽噎着回道：“我叫宋唯，我弟弟叫宋飞。”
　　“你们是哪里人氏？”东家依然没有表情。
　　“唐西道桐州人氏。”宋唯虽对这个世界的行政划分不是很清楚，但他有办法。刚刚在买衣服的时候，特意套出了店主的祖籍来历，店主谈到的一些风俗习惯他也都记了下来，甚至店主的说话方式他也研究了下，发现和兴城几乎毫无差别，也就没有刻意模仿。
　　“你们是从桐州一路要饭过来的？”东家看了看他们的衣服问道。
　　“不是。”宋唯回答很干脆。
　　“那先前为什么说是一路乞讨过来的。”东家皱起眉头。
　　“为了进入酒楼，我们就得把自己说的惨一点。”宋唯低下头，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为什么一定要扮惨？”
　　“因为，我们确实无家可归了，真的就要流落街头了。然后就听周围的人说，同福酒楼的东家最善良，慈悲心肠，最爱帮助人。”
　　青衫东家一下子乐了，这个孩子很厉害啊。一开始扮惨想要博取自己的同情，见自己有些不情不愿立刻转变方向，先把他的凄惨定性，再给自己戴上高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若同意，便说明传言说的对，我是一个善良的人；我若拒绝，便是传言有虚，我是一个狠心的人。只是，这种伎俩也太小儿科了。忽然想到，他就是个孩子，这种小儿科的心思反而正好符合。又想起前段时间的那天夜里，那场屠杀和大火，心中有些痛苦。于是说道：“好，既然你们想进，我可以答应。后院有住房，可以免费给你们住，但饭钱你们要自己挣。而且，考虑到你们年幼，做堂倌还无法胜任，所以，你们只能站在门口做帮闲。帮助客人们买买东西跑跑腿，邀人送信，醉酒送归。帮闲是没有工钱的，全靠客人打赏，你能得到打赏自然可以花钱在楼里买饭吃，但若得不到打赏，本店里的任何人都不会给你饭吃。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宋唯和小飞下意识的答应了一声。
　　“老赵，领他们去后院住下。既然你们说几天没吃饭了，那今天的饭算是赠送的，不收费了。从明天开始，每人一餐两个铜币。”身穿青衫的东家，说完话便向二楼走去。
　　宋唯暗自骂道：真他妈黑啊，每人一餐两个铜币，两人一天便是十二个铜币啊。宋唯进城这三天之内，虽是大部分时间都在奔波，但也买过东西，知道现在的物价。一个成年人，一餐光是馒头或米饭搭配一些廉价小菜的话，也就花一个铜币，只有那些体型庞大的人，同样成色不同分量的一餐才能花去两个铜币。。
　　便在宋唯腹诽黑心老板的时候，那位正在上楼的东家忽又说道：“忘记了一事，你们做帮闲的期限是一年，一年之后，我会考虑让你们做个闲散些的跑堂。但需要看你们的表现。”
　　宋唯不屑的撇撇嘴，原来刽子手也会假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