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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攻宛城老将奋勇 下荆山阵斩夏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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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武守关将孟达、霍峻,知张郃兵来,霍峻只要坚守;孟达定要迎敌,引兵下关,与张郃交锋,大败而回。霍峻急申文书到长安。汉帝闻知,请军师商议。士元聚众将于堂中,问曰:“今武关紧急,必须阆中取张益德,方可退张郃也。”
  法正曰:“今益德兵屯函谷关,镇守洛阳,亦是紧要之地,不可取回。帐中诸将内选一人去破张郃。”
  士元笑曰:“张郃乃魏之名将,非等闲可及。不着益德,无人可当。”
  忽一人厉声而出曰:“军师何视人如草芥耳?吾虽不才,愿斩张郃首级。”
  众皆视之,乃老将黄忠也。士元曰:“汉升虽勇,争奈老矣,非张郃之对手也。”
  忠听了,白发倒竖而言曰:“某虽年老,两臂尚开三石之弓,浑身还有千斤之力,何为老耶?”士元曰:“将军年近七十,如何不老?”
  忠趋步下堂,取架上大刀,抡动如飞;壁上硬弓,连拽折两张。士元曰:“将军要去,谁为副将?”
  忠曰:“巴西老将严颜,我两个同去成功。但有疏虞,先纳下这颗白发头。”
  汉帝大喜,即时令黄忠、严颜去与张郃交战。
  黄忠与严颜将行,魏延等谏曰:“今张郃亲犯武关,军师休为儿戏耳。若武关一失,长安危矣!若破张郃,可以取宛城,何故以二老将军当此大势乎?”
  士元曰:“汝以二人老迈不能成事,吾料宛城必于此二人手内可得。”魏延等各各哂笑而退。
  却说黄忠、严颜到关上,孟达、霍峻见着二老将来,心中亦笑:“士元如此调度,岂能用人?这般紧要去处,如何只教两个老的来!”
  随即交割了牌印。黄忠、严颜使两个军人,将两把认旗于关口山上竖立。张郃听知黄忠、严颜到来,心中暗笑。次日,引军搦战。黄忠与严颜曰:“你见诸人动静?笑我年老。可建奇功,以服众心。”
  严颜曰:“愿听将军之命。”
  当日引军下关,与张郃对阵。黄忠出马,与张郃答话。郃曰:“你许大年纪,犹不识羞,尚欲出战耶?”
  忠怒曰:“竖子欺吾年老!吾手中宝刀不老!”
  遂拍马向前,与郃决战。二马相交,约战二十余合,忽然背后喊声起,原来是严颜从小路抄在张郃军后。两军夹攻,张郃大败。连夜赶去,张郃兵退八九十里。黄忠、严颜收军入寨,俱各按兵不动。夏侯渊听知张郃输了一阵,又欲见罪。郭淮又谏曰:“今张郃事急,若再问罪,必投汉军矣。可遣副将相助,就如监临,使不生余外之心。”
  夏侯渊从之,即遣侄儿夏侯尚,并降将韩浩,二人引五千兵前来助战。二将即时起行,到张郃寨中,问及军情。郃言老将黄忠甚是英雄,更有严颜为助,不可轻敌。韩浩曰:“我在长沙,足知老贼利害。他通敌魏延献了城池,害吾亲兄,今既相遇,必当报仇!”
  遂与夏侯尚引新军离寨前进。原来黄忠连日哨探,已知路径。严颜曰:“此去有山,名丹祈山,山中乃是曹丕屯兵积柴草之地。此时聚百万粮草,作为久远之用。若取得那个去处,其势可破宛城,军士自相离散矣。”
  忠曰:“将军之计,正合吾意。可与吾如此如此。”
  严颜听黄忠说罢,自领一枝军去了。
  却说黄忠听得夏侯尚、韩浩兵来,遂引军马出营。韩浩在阵前大骂:“黄忠无义老贼!”
  浩拍马挺枪,来取黄忠。夏侯尚便出夹攻。黄忠力战二将,略斗十余合,黄忠诈败。二将赶二十余里,夺了黄忠寨。忠又草创一营。次日,夏侯尚、韩浩赶来,忠又出阵,战数合又败走。二将又赶二十余里,夺了黄忠营寨,唤张郃守后寨。郃来前寨谏曰:“黄忠连退二日,于中必有诡计。”
  夏侯尚叱张郃曰:“据你如此胆怯,因此失了华山!再休多言,看吾二人建功!”
  张郃羞赧而退。次日,二将又战,黄忠又败退二十里。二将迤逦赶上。次日,二将兵出,黄忠望风而走,连败数阵。黄忠退在关上,二将扣关下寨。黄忠坚守不出。孟达暗暗发书申报汉帝,说黄忠连输五阵,见今退在关上。汉帝慌问士元,士元曰:“此乃是老将骄兵之计也。”魏延等未信。汉帝差刘禅来关上接应黄忠。忠与禅相见,问禅曰:“此来助阵何意?”
  禅曰:“父亲得知将军数败,故差某来。”
  忠笑曰:“此老夫骄兵之计。看今夜一阵,可尽复诸营,夺其粮食马匹。此是借寨与彼屯辎重也。今夜留霍峻守关,孟将军搬粮草夺马匹,太子看吾破敌。”
  是夜二更,忠引五千军开关直下。原来二将连日见关上不出,尽皆懈怠,被黄忠破寨直入,人不及披甲,马不及备鞍,二将各自逃命而走,军马自相践踏,死者无数。比及天明,连夺三寨。寨中遗下军器鞍马无数,尽教孟达搬运入关。黄忠催军马随后而进,刘禅曰:“军士力困,可以暂歇。”
  忠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策马先追。士卒相继努力向前。张郃军兵反被自家败兵冲动,背后追兵太急,都扎不住,望后而走,尽弃了许多寨栅。
  到丹水傍,张郃寻见夏侯尚、韩浩,议曰:“此丹祈山乃粮草之所,更接景山山亦屯粮之地,是宛城军士养命之源。倘若疏失,是无宛城也。”
  夏侯尚曰:“景山上有吾叔夏侯渊分兵守护,那里正接荆山,不必忧思。丹祈山有吾兄夏侯德镇守,我等宜往投之,就保此山。”
  张郃与二将连夜投丹祈山来,见夏侯德说:“黄忠用骄兵之计,诱到关下,军马突出,势不可当。又被老贼连夜追赶,自相冲击,故弃了许多寨栅。”
  夏侯德曰:“吾此处屯十万兵,你可引去复取原寨。”
  郃曰:“只宜坚守,不可妄动。”
  忽听山前金鼓大震,人报黄忠兵到。夏侯德大笑曰:“老贼不谙兵法,只恃勇耳!”
  郃曰:“黄忠有谋,非止勇耳!”
  德曰:“汉兵远涉前来,连夜疲困,更兼深入战境,此无谋也。”
  郃曰:“亦不可料敌,且宜坚守。”
  韩浩曰:“可借精兵三千击之,无不克也。”
  德分兵与浩下山。黄忠整兵来迎,刘禅谏曰:“红日已西沉矣,军皆远来劳困,且宜暂退。”
  忠大笑曰:“不然。昔日哲人顺时而动,知者见机而发。今蒙天赐奇功,不取是逆天也。”
  言毕,鼓噪大进。韩浩引兵来战。黄忠挥刀直取浩,只一合,斩浩于马下。汉兵大喊,杀上山来。张郃、夏侯尚急引兵来迎。忽听山后大喊,火光冲天而起,上下通红。夏侯德提兵来救火时,正值老将严颜,手起刀落,斩夏侯德于马下。原来黄忠预先使严颜引军埋伏于山僻去处,只等黄忠军到,却来放火,柴草堆上一齐点着,烈焰飞腾,照耀山峪。严颜既斩夏侯德,从山后杀来。张郃、夏侯尚前后不能相顾,只得弃丹祈山,望荆山投奔夏侯渊去讫。
  黄忠、严颜守住丹祈山,捷音飞报长安见汉帝。汉帝聚诸将庆喜。法正言曰:“昔日曹丕一举而降张绣,平定宛城,不因此势以图关中,而留夏侯渊、张郃二将屯守,丕遂东还。此非其志不逮而力不足也,必将内有变乱耳。今料渊、郃才略,不胜国之将帅;若举大队之兵,主公亲往讨之,则必可克矣。平定之日,广丰积谷,观衅伺隙,上可以倾覆寇敌,尊奖王室;中可以蚕食农桑,广开境土;下可以固守要险,为图丕之久计。此盖天与其时,不可失也。”
  汉帝深然之,遂乃传令旨:魏延、张飞为先锋,汉帝、士元起兵十万,择日图宛城;传檄各处,令提备。
  汉帝大军出武关下营,令人召黄忠、严颜到寨,厚赏二将。汉帝曰:“人皆言将军老矣,惟军师独知其能。今果立奇功,世之罕有。今宛城荆山,乃宛城之保障,粮食之会源;若得荆山,关中一路无其忧矣。汝还敢取荆山否?”
  黄忠慨然应诺,便要领兵前去。士元止住,言曰:“老将军故然雄勇,非夏侯渊之本对也。渊深通韬略,善晓兵机,曹丕倚托为关中之保障:先屯兵于潼关而拒马孟起,今又屯兵于宛城。丕不令他人守者,为夏侯渊有将才也。今将军虽胜张郃,未可以胜夏侯渊也。吾欲斟量着一人去荆州替回关将军来,方可敌得夏侯渊。”
  忠奋然答曰:“昔日廉颇年八十,尚食斗米、肉十斤,诸侯畏其勇,不敢侵犯赵境,何况黄忠未及七十乎?军师言吾老矣,我并不用副将,只将本部兵三千军去,立斩渊首,纳于麾下。”
  士元再三不容,黄忠只是要去。士元曰:“既将军要去,吾定一人为监军同去,若何?”
  忠应诺,士元分付黄忠:“你既要去,吾教御史中丞法正相助你,凡事计议而行。吾亦拨人马来接应。你可小心。”
  黄忠应允,和法正领本部兵去了。士元告汉帝曰:“此老将不着言语激他,虽去不能成全功。他今既已去了,须拨人马前去接应。”
  汉帝曰:“然。”
  士元唤魏延曰:“你可将一枝人马,从小路出奇兵接应黄忠,若忠胜,你不必出;倘忠有失,你即去救应。”
  又遣刘禅、孟达领三千兵,于山中险要去处多立旌旗,以为壮兵之虚意,令敌人惊疑。各自领兵去了。又差人往洛阳,授计与张飞,令他如此而行。共同三路进兵。
  却说张郃与夏侯尚来见夏侯渊,说:“丹祈山折了夏侯德、韩浩。今闻汉帝亲自领兵来取宛城,可速奏陛下,早发精兵猛将,前来策应。”
  差人报与夏侯渊。渊知其消息,星夜前到许昌,奏知魏帝。曹丕闻知汉兵来取宛城,愕然大惊,急聚文武商议发兵救宛城。长史刘晔奏曰:“宛城肥绕,今有声息,倘有一失,中原震动。王休辞劳苦,可御驾亲征。”
  丕自悔曰:“恨当时不用卿言,以致如此!”
  忙传令旨,起兵四十万,陛下亲征。曹丕兴兵。至虎牢关,兵分三路而进:前部先锋曹真,丕自领中军,后军救应使曹休。三军陆续起行。丕骑白马金鞍,玉辔锦衣,武士手执大红罗绡金伞盖,左右金瓜银钺,镫棒戈矛,摆天子之銮驾,打日月龙凤旌旗;护驾龙虎官军二万五千,分为五队,每队五千,按青、黄、赤、白、黑五色,旗旙甲马,并依本色,光辉灿烂,极其雄壮。
  兵出虎牢关,丕率众行至南阳。夏侯渊接着,备言张郃之事。丕曰:“非郃之罪。胜负者,兵家之常理。”
  渊曰:“即目汉帝使黄忠攻打荆山,夏侯渊知陛下兵至,固守未曾出战。”
  丕曰:“若不出战,是其懦也。”
  差人持节到荆山,教夏侯渊进兵。长史刘晔谏曰:“渊性太刚,恐中奸计。”
  丕草手诏与他,依命行之。使命持节到渊营,渊接入。使臣出诏,渊拆视之。诏曰:
  诏示夏侯渊知之:凡为将者,当以刚柔相济,不可恃其勇耳。然为将,固当以勇为本,行之以智计;若但任勇,则是一愚夫之敌耳。吾今屯大军于南阳,欲观卿之“妙才”,勿辱二字可也。
  夏侯渊览毕大喜,重待使命回讫,整率军马,要敌黄忠。
  却说夏侯渊与张郃商议,渊曰:“今陛下率大兵屯于南阳,要讨汉帝。吾与汝久守此地,岂能建功立业?来日吾出战,务要生擒黄忠。”
  张郃曰:“不可。黄忠谋勇,更兼法正多机。此间山险峻,只宜坚守,久必自退。”
  渊曰:“若他人建了功劳,吾与汝有何面目而见陛下耶?汝只守山,吾去出战。”
  渊下令曰:“谁敢出哨诱敌?”夏侯尚进曰:“小将愿往。”
  渊曰:“汝去出哨,与黄忠交战,只宜输,不宜赢。吾有妙计,如此如此。”
  尚受令,引三千军离荆山大寨前行。却说黄忠与法正引兵屯于荆山口,累求相战,夏侯渊坚守不出;欲要轻进,又恐山路危险,难以料敌,只得据守。一日,忠与正商议之间,忽有伏路军报曰:“山上曹兵下来搦战!”
  忠听得,就要出战。忽一人奋然而出曰:“将军休动钧意。待某引一千军从山小路抄上,将军引兵来战,两下夹攻,曹兵必败。”
  众视之,乃牙将陈式也。忠大喜,遂令式引兵去了。式将大队人马从山后拥来,呐一声喊,与夏侯尚交兵。尚诈败,式赶去。忠恐陈式中计,急引一军赶来接应。行到半路,被两山上擂木炮石打下,不能前进。式正欲回时,背后夏侯渊出战,生擒陈式。军尽降曹。有败军逃得性命,来见黄忠,说陈式被擒。忠慌与法正商议,正曰:“渊为人轻躁,恃勇少谋,可激士卒连营稍进,步步为营,诱渊来战。此乃‘反客为主’之计。渊一至,可擒矣。”
  忠用其谋,将应有之物尽赏三军,欢声满谷,愿效死战。
  黄忠即日拔寨而进,步步为营,每营住十数日又进。渊知欲出战,张郃曰:“此乃法正‘反客为主’之计,不可出战,战则有失。”
  渊不从郃谏,却令夏侯尚引数千兵出战,直到黄忠寨前。忠上马提刀出迎,与夏侯尚交马,只一合,生擒夏侯尚归寨。余皆败走,回报渊知。渊慌使人到忠寨,说将陈式来换夏侯尚。忠约定来日阵前相换。次日,两军皆到山谷阔处,布成阵势。忠、渊皆乘马立于阵前。答话已毕,各推人并无袍铠,只穿蔽体薄衣,式与尚各奔其寨。尚比及到阵门边,被忠一箭射中后背。尚带箭归寨。渊大怒,骤马径取黄忠。忠正要激渊厮杀,两将交马,战到二十余合,曹营鸣金收兵。渊慌回阵,被忠乘势杀了一阵。渊问拨发官:“缘何鸣金?”
  官曰:“某见山凹中有汉兵旗旙数处,恐是伏兵,故招将军回。”夏侯渊听得,坚守不出。
  黄忠逼到荆山下,与法正商议。正以手指之曰:“荆山西,巍然有一座高山,四下皆是险道。此山上足可视荆山之虚实。将军若取得此山,荆山只在掌中也。”
  忠仰见山头稍平,山上有些少人马。是夜二更,忠引军士鸣金击鼓,直杀上山顶。有副将杜袭守把此山。袭字子绪,颖川定陵人也。当时袭止有数百人守山,见忠大队拥上,遂弃山而走。忠遂得了山顶,正与荆山相对。法正曰:“待夏侯渊兵至,吾举白旗为号,他来搦战,我却按兵不动;待他退兵无备,吾将白旗一举,将军却下山击之:以逸待劳,反害其主也。来日,渊必到。”忠令半山多设旗鼓,以候兵到。
  却说杜袭急逃见夏侯渊,说黄忠夺了对山。渊大怒曰:“黄忠占了对山,不容我不出战。”
  张郃谏曰:“这夺了对山,乃法正之谋也。将军不可出战,只宜坚守。”
  渊曰:“占了吾对山,观吾虚实,如何不出战?”
  郃苦谏不听,分大半军围住了对山。渊搦战,从辰骂至午,忠不出战。法正在山上,见曹兵倦怠,锐气已堕,尽皆下马坐息。法正将白旗一招,鼓角齐鸣,喊声大震,黄忠一马当先,骤下山来,犹如天崩地塌之势。夏侯渊措手不及,被黄忠赶到麾盖之下,大喝一声,有如雷吼。渊未及相迎,宝刀初落,连头带背,砍为两段。
  黄忠斩了夏侯渊,曹兵大溃,各自逃生。忠乘势去夺樊城,张郃领生力兵来迎。忠与陈式两下夹攻,混杀一阵,张郃大败,奔宛城而走。。
  魏帝曹丕见折了夏侯渊,痛哭流涕,退兵至鲁山,欲还许都,又被魏延埋伏,一箭射中人中,因此收军班师。比及三军起行,原来士元见丕避于鲁山,料是弃宛城而走,丕急令将士紧行,三军锐气堕尽,但听得兵声火发,人人丧胆,个个亡魂,只望逃生,安能拒敌,晓夜奔走无停。汉兵追赶不住,军至许都方始心安。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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