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经中大道

　　洪惊已经失去了一切，挚爱，儿女，桃花村，独剩下他自己，他最无能。他选择结束他的一生，三尺白绫树上挂，一杯毒酒肚中尝，但他就是不能称心所意，他无能到连自己都杀不死。
　　酗酒半月，终于一把火烧尽桃花村，洪惊伤心欲绝地走出了桃花村。当初在桃花村有多幸福，现在出桃花村便有多凄惨。
　　桃花村外，世道也被猖占据，尸骸成山，饿殍遍野，百里无鸡鸣，千里无人迹。
　　如此惨象，触目惊心。世上依旧还有饱受恶猖折磨之人，在世道的角角落落，苟延残喘。
　　这日，洪惊如行尸走肉一般穿行在昔日官道之上，道旁残垣断壁，累累白骨，他熟视无睹，心在桃花村时已经死了。偶尔的呼救声，洪惊也不为所动，他依旧漫无目的地走。行至一处，遇到一群僧侣，七八个为伍，老和尚带着小和尚。正做行善积德之事，普度众生之举，救治众生，超度亡者。
　　老和尚见了洪惊，一见如故，说道：“我的挚友，你来了，世道为猖所乱，是你尽一份绵薄之力的时候了。”老和尚将一堆草药递给洪惊，又道，“世上还有残缺者，需要你去拯救。”
　　洪惊一头雾水，他不知老和尚姓甚名谁，也不知去做什么，伤心欲绝道：“我是这世上的孤客，失了最重要之人，一心求死。”
　　“挽救患猖者，超度亡身人，你我乃几世挚友，渡人方能救己。”老和尚虔诚说道。
　　洪惊茫然接过一堆草药，对老和尚道：“我一心求死，而不能亡，反正活着也是活着，不如跟了你，去消磨消磨时间也罢。”从此，洪惊便跟随老和尚，前往天南海北，五湖四海，他学会了采药之学，炼药之法，救人之术，每当把患猖者从生死边缘救回，洪惊心中便得了一份救赎。
　　久而久之，洪惊在治猖救人过程中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逐渐将桃花村的一切慢慢释怀，渐渐淡忘，他从一介家天下的农人变成了一个悬壶济世的医者，他升华了。不久之后，老和尚，小和尚也都染猖而去，从此，他又成了一寡人。
　　但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孤单，他背着药篓采药，他揣着医书在怀，他奉行着医者仁心之道，他双脚行遍天下，不舍救世之心。整整六十年，他行遍天下，阅览山河，收徒十万众，被救治者不断为洪惊修建庙宇，宣扬其仁德。
　　在洪惊九十九岁时，天下最后一个患猖者被他彻底医好。洪惊拖着疲倦的身体坐在即将逝去的夕阳下，十分满足地睡着了。
　　洪惊醒来，周身四望，却是在从前静室之内，再看身形，仍是十六岁模样，再摸眼角，有一滴泪儿将落未落，这时，洪惊才发现原来是黄粱一梦。即便是梦，洪惊也感慨至深。
　　“难道仅仅只是一场幻梦，还是我的上一辈子，上上辈子之事？”洪惊着实不懂，但他能唯一确定的是，他睡着了，看着那所谓的心修密卷——百折心经睡着了。
　　“确实是敲打心神之用，不过却没什么作用，徒增忧伤烦恼而已。”洪惊自言自语，“要是上辈子真是如此，倒也死得轰轰烈烈，死得其所。”待洪惊再看那百折心经时，百折心经犹似化作一片汹涌大海，波涛翻卷，浪花千丈。顿时，洪惊之心也如这大海惊涛骇浪一般。
　　洪惊站在波涛汹涌的石崖岸边，静静地体会潮打石岸的雄伟之力，潮水之力不能覆崖，却能长年累月，万万年长击不止，以致于山崖石壁俱是潮水击痕，浪花涌迹……洪惊略有所感。
　　“难道真是一本修炼心法的皮卷，浅看只能作闲书，深看也只能有所感悟，不过更深层次应该是百折不挠，生生不息之大法，只是我现在悟性不足，不能了解其中大法，我师定在繁忙，找他为我解读，说不定也能找出大法根本，然后进行修炼。”洪惊再次怀疑道，暗暗觉得，这本百折心经不止只是百折心经，锤炼心神，填补心缺之用，更深层次，定是一门上等心法。
　　永恒逆支流中搜寻战争石碑六十年，又在沉浸百折心经卷中几十年，恍恍惚惚一百多年，时间虽是虚幻，但经历却是磨炼，锤炼人之意志。洪惊再也不像从前那般心浮气躁，反正无事，便再次浸淫百折心经之内。
　　山与海碰撞之中，洪惊感受到自然之息的强横无敌，生生不灭。元神在山与海中来回穿梭，试图探寻与山海之间的共鸣，那深沉的吼叫，不可见的血，都是山海鏖战的见证，正是自然的吐息。
　　元神望天飞去，没入层云之间，试图在云中仙府找到一丝仙之意，穿云万里行，赶月再十年。元神已不知不觉迈入一所云中府，雾中穴。元神信步而入，突然府内一道神光飞出，直击元神，埋入洪惊仁川大穴。
　　“果然有神迹！”洪惊欣喜若狂，从百折心经中醒了过来，他在山与海的战斗中寻得了启示，又在云中十年，找到一座仙府，寻得了一道真气，此时真气已经在洪惊体内仁川大**扎根，只要洪惊倍加修行，那股仙府真气便能如种子一般在仁川之内发芽生长，成长为参天大树。
　　“那股仙府真气难道就是百折心灵之内蕴藏的大秘密，大功法。”时至此时，洪惊还不敢相信闲书百折心经内竟然还藏有一道仙府真气。洪惊迫不及待，意图用神念沟通那股落在仁川大穴的真气，但那道真气犹如大海沉狮一般，丝毫不见踪迹。
　　既然得了仙府真气，洪惊倒也不是很着急，真气已存入仁川大穴之内，反正都是他的，跑也跑不了。
　　如此三番两次，两次三番。洪惊身上没受到损伤，心神却受损害，稍一松懈，便彻底疲惫，倒在静室，呼呼大睡。
　　入夜方醒。洪惊这般人，出生在洪氏这种修道大族，体质自然与凡夫俗子不同，洪惊虽然没学到什么洪氏一族大本事，但还是比普通人强上不少，比如说吃饭。凡夫俗子，一日三餐，一日不吃，便是心急焦躁，惶惶不能终日，而洪惊，却能三五天不吃食，依旧能够健步如飞，身形稳健。而其他宗族族众，比起洪惊这小子不知又要强出多少。
　　洪惊急于求成，神念沟通仁川内真气，依旧是没什么结果，几次三番，一无所成，不觉心道：“修道本是循序渐进之事，我火急火燎，妄图一顿饭吃成胖子，也过于急功近利，乃修道大忌，已忙活了一整天，不如去外面看看，这方秘密据点，到底有什么神妙奥秘，顺便排解忧患，重整心绪。”
　　洪惊将六颗守卫玉珠收去，深更半夜，被六颗玉珠围绕，有些高调。无论曌世居内，还是曌世居外，暴露宝物都是大忌，轻则招人嫉恨，重则引火上身，身首异处。出了静室，曌世居沉寂在无尽黑夜中，天上星海灿烂，千万岭内鸟鸣兽嚎，似在搅杀争斗，看不清的深林中上演着弱肉强食，血肉相争的戏码。不过，再怎么血腥的杀戮，都只是曌世居外的，跟曌世居内的，都没多大关系，曌世居的阵法将杀伐隔绝在外，除非黄金家族来袭。
　　洪惊从前在洪氏一族内没什么存在感，法力低弱，一般战事都轮不上他，他也没见过多少凶杀场面，只是在永恒逆支流中和百折心经之内见过不少，但跟真正鲜血淋漓的厮杀，恶鬼狰狞的嚎啕相比，还要差些。洪惊听了千万岭中惨声嚎叫，也不自禁头皮发麻，但他正在尝试着改变，特别是畏惧这一方面，所以他一动不动，在仔细聆听杀戮的声音。
　　如同人世间的杀戮，洪氏一族与黄金家族的仇怨一般，这方地界的杀戮也不止不休，战火不停。鬼哭狼嚎，厉声惨叫，洪惊听得都麻木了，由此去想，杀人见血那场面也不过如此，不过，也确实如此，只要习惯了，什么听得过去，看得下去。
　　吼！吼！吼！
　　三声吼叫从止水穷山最远方传来，无尽黑夜中，星海中似乎又升起了两颗星辰，不过，那两颗星辰正在移动，止水穷山在震动，千万岭在震动，曌世居也在震动。。
　　洪行渐，洪奇感觉到异常，纷纷从静室出来。两人见了洪惊，瞥了他一眼。洪惊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小碎步到跟前，作礼道：“两位叔叔好。”手指那两颗移动星辰，问道：“那是个什么东西，跟山一般大，它是不是黄金家族的鹰爪，来攻打我们曌世居的。”洪惊倒是不担心那是黄金家族的鹰爪，毕竟黄金家族的手段都不怎么光明正大，一般都是派出密刺追杀，更不会搞出如此大阵仗打草惊蛇。
　　洪惊确定这不是黄金家族的风格，但在两兄弟面前，还是不要当自己是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