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百折心经

　　“百折心经。”洪惊在静室内细细观看皮卷心法，待记得滚瓜烂熟，铭刻在心时，火烧心经，焚毁皮卷。
　　百折心经乃夯实基本之用，磨炼心智，锻炼意志，修补弱点。虽无十分作用，但万丈高楼平地起，基础不稳，心性不熟，怎能筑起万丈高楼，修成永恒逆支流大法。
　　为求进展，洪惊已迫不及待。如果说永恒逆支流中大法是杀人斩神的神兵利器，那百折心经便是磨刀沥剑的砂石。
　　百折心经分上中下三卷，寥寥数百字，言简意赅，道出人生苦难相随，唯有百折不挠之性，方能遇山开山，遇水搭桥，感悟冥想，成就无坚不摧之性。
　　上卷有言：山外山，岭外岭有首砀山，首砀山之北八百里，有旷世山，山高三千丈，山势险峻，刀砍斧劈，直冲云霄。旷世山顶居有一神人，法力无边，博古通今，卜算乾坤，十分灵验，山下凡俗子皆想向神人拜师学艺。凡俗子品性不一，德行不同。神人便对众信徒说道，谁人能从山底推一颗千斤巨石入顶，便收谁人为弟子。旷世山山势陡峭，凡人之力推千斤巨石到顶简直天方夜谭，众人闻言皆放弃，独有一人从山底沟涧寻得一个千斤巨石，不舍昼夜，不分冬霜雨雪，不畏妖魔鬼怪，推石上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风风雨雨，霜霜雪雪，历经六十载，失败六千八百二十次，终将千斤巨石推入山顶，拜入神人座下。神人授其燃之法，焚之术，火中涅槃，野火重生，拥有锻造山川，死灰复燃之功，不死不灭，身体永驻，精神不毁，成就大道。
　　“这百折心经内故事也假。”卷中故事让洪惊感到怀疑，“那旷世山山高三千丈，山势刀砍斧劈，极其险峻，那人能将千斤巨石从山底沟谷推到山顶，可见其绝非凡人，此中故事也只能是故事，不能当真，多看无益。”
　　“给我一卷无用心经，师父也是疏忽大意。”洪惊颇有微言。
　　“不过那人也确实坚韧，推石上山六十载，六千八百二十次失败，令人敬佩，而我在永恒逆支流中寻得战争石碑也历经六十载，他非凡人之躯，我也是上古大统，洪氏一族之身，这点倒十分相似。”洪惊自言自语。，“我师也在忙头上，有书胜无书，不如再品一品，看能不能解其中味。”
　　洪惊细细品读，更觉得其中玩味甚重，不是正儿八经书。
　　“阔几山，山有小虫半寸，经三万年修行，终成半尺大虫。”洪惊笑道，万年修行，半寸小虫修成半尺大虫，还真是十分毅力，“我与它相比，我的修行微不足道，我嘲笑它做无用功，它肯定也笑我坚韧之心不足。”
　　洪惊权且当做作笑书卷去读，渐渐地，其中一些事，一个人也能让洪惊感动，也能让他深思良久。
　　“卷内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百态人物，倒是十分有趣。”渐渐地，洪惊不知不觉沉了进去，仿佛入了山川大海，身临其中境。
　　跨越山海，穿越古今。洪惊独身一人来到射拔境，洪惊信步孤行，过桥走林，三天三夜。忽然，一条长溪山中来，水中瓣瓣桃花，溪旁一条隐秘小径，洪惊沿径而行，行走七八里，来到一个小村。
　　村中鸡鸣犬吠，炊烟缭缭，正是春耕时节，农人正忙。
　　见洪惊到来，田中一农人卸下农具，忙焦焦跑到洪惊面前，道：“洪惊侄儿，你终于回来了。”
　　洪惊大吃一惊，还不等回答，那农人便又开口道：“十年前，你去了远地，求取名师，不知现在如何。”
　　“我倒是叫洪惊，却不是你说的那个洪惊，也不是你的侄儿，你莫认错了，丢脸出丑。”洪惊争辩道。
　　“你真正是我的侄儿，你不信，整个桃花村都认得你。”农人道，“我的侄儿，你不要因为我是田中庄稼汉，便不认我。”
　　洪惊着急了，别说他不是什么大人物，看不起农家汉，便是大人物，他也不是那种高高在上，小视他人之辈，这罪名他不愿意背，赶紧争辩道：“药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可能长得像，但真不是那个人，你我素不相识，你莫耍弄我，败坏我名声。”
　　田垄种田人纷纷放下农具，来到路上，指认洪惊。
　　“你是村东头的娃。”
　　“我是你大舅，你小子把我忘了。”
　　“你出去时才十六岁，我都记得呢。”
　　……
　　百口莫辩，洪惊真可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洪惊说得头晃眼花，一时间心底竟生出淡淡的回忆，都似在这桃花村中生活的场景，十分邪门。洪惊心性坚定，任凭桃花村中人说得活灵活现，天花乱坠，洪惊也不为所动，只当中了邪。
　　桃花村村民不由分说将洪醉推搡着带到“他家”，那称洪醉为侄儿的农汉道：“这处是你家，你爹娘死了，不能忘根，明天记得上坟，看一看他们。”
　　“我爹娘还真死了。”这点洪惊不得不承认，在洪氏一族时，他爹娘也死了。洪惊不明不白地被推搡进所谓十年前的家。他现在倒是无所谓，天黑了，村民们强迫给了他一个住宿处，再好不过，大不了明天一早，拍拍屁股有人便是。
　　不过，当洪惊跨过那道门槛时，千种思绪冲击心灵，万般柔情涌入脑海，父母之恩，爹娘之爱，父亲谆谆教诲，母亲点烛缝衣，清晰地印入洪惊心里，所有一切来得快，来得急，来得深，来得真，体验着无限温情，洪惊最后的防线都快崩塌，他的确是洪惊，他也的确是此间人。
　　长长一夜，涌入无限回忆，都是在这桃花村中发生的点点滴滴，真真切切，让洪惊不得不承认他是这桃花村中人，不过，他认为这是他的上辈子，或者上上辈子的事。
　　第二天，洪惊还是准备去寻找这辈子的自己，起身去远方。不过，村中人纷纷送来了各种农具种子，对洪惊说道：“既然回来了桃花村，就不要出去了，外面世界纷乱，桃花村平静祥和，现在是春耕时节，去种上瓜果庄稼吧，安静地在这里住下吧。”众村民都劝说道。
　　洪惊本想离开，但又拗不过村民的热情，村民们又给洪惊让了几亩地。洪惊只得拿着铁锄，假模假样地去田里种田，本以为他会一窍不通，又哪里知道他却熟练得手，游刃有余，一扬一锄，十分得力，小半天挖出半亩地。中午时分，众村民争相邀请洪惊去自家吃饭，洪惊拗不过热情，吃过了饭，坐在树下乘凉，众村民在一起聊天磕闲，都夸洪惊是干活地一把好劳力，并调侃谁嫁给他便是谁家福分，惹得洪惊阵阵脸红。
　　一天下来，洪惊无比充实，在这没有战事，平静祥和的地方，他似乎找到了真正的自己，不过，始终有一件事缠绕在他心上，那便是洪绣。一夜休息，第三天，正准备离开桃花源，去往远方。
　　众村民突然找来一个女孩，那女孩长得正是他日夜思念，深深牵挂的面貌，而且也叫洪绣。洪惊，洪绣在桃花村一见如故，心心相惜，相恋只在一瞬，结果只在一夜，一年之后，得了一对儿女。所思所念尽在此处，所厌所恶皆不在此地，洪惊从此便在这桃花村平平淡淡地生活了下去，平平淡淡度过一生。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洪惊已经完全掌握了桃花村的生活节奏，他深爱着洪绣，如一座大山般保护着儿女，并且热爱着生活，享受着生活。他再无所念，桃花村有他的一切，所有远大抱负都尽是浮云，他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一世，沦陷其中，不能自拔。
　　悠悠岁月不经意，晃晃十年如一日。十年间，桃花村一直安定祥和，纵有死亡，也是生老病死，顺其自然。突然一日，桃花村外刮来一阵风，说是桃花村外世道变迁，恶猖作乱，半月间，席卷百国，杀上万万人。只是桃花村外事，与洪惊再无关系，与他何干。
　　这日，细雨蒙蒙，阴风阵阵，下田不行，洪惊在家编着竹篓，一双儿女在旁戏耍，洪绣撑伞出门择瓜菜。洪惊眼睁睁看着洪绣远去，手中竹篾不觉快了几分，十年手艺，让他技艺高超，成为桃花村最高巧的篾匠，手指飞动，一圈又一圈，不知不觉已经完成，只是，洪绣还没有回来。。
　　洪惊在细雨中眺望着，一团模糊的身影出现，是洪绣搀扶着一个人走了回来，还是一个外人。村内疯传村外恶猖作乱，为祸八方，而洪绣还带回一个病人，令洪惊担忧。
　　两三日后，那被洪绣带回的人皮穿肉烂而死，随即洪绣也染上恶疾，一对儿女也染上恶疾，洪惊这才意识到那外人身上带有猖。如今洪绣，儿女皆染上此猖，桃花村中人也都陆陆续续染上。不久，一对儿女病死，全村人病死，最后，洪绣病死，洪惊的心也随之病死，不过，偏偏洪惊苟延残喘，一人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