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2

　　租房管理中心就在大门口左侧，四扇玻璃门已经关闭了三扇，只剩下最右边有一扇开着。两人走进去，却发现管理中心大厅没有一个人影，只有开着的灯和亮着的两个电脑屏幕。
　　“有人吗？”丁加边向里走边大声问，方宇则是四处环视着大厅的装潢。大厅左侧仍留存着公寓住房群的沙盘，上面摆着密密麻麻的模型，标着公寓、高层、洋房、公寓、公园、超市、学校等字样，看来房子卖完之后，这些沙盘还没有来得及撤走。大厅右侧则是一排排圆桌，应该是当初销售房子时供业主休息、与购房者洽谈的地方。大厅正中心是接待处，一条由长条状的大理石地板铺就的长桌上面仍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宣传手册、海报、登记表等，当然还有两台屏幕亮着的电脑，映照在正中心写有“租房管理中心”的一面光滑的被粉刷为天蓝色的墙上。
　　“有人吗？”丁加再次大声问道。
　　“稍等一下！”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似乎年龄在二十五六岁左右。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黑色小西装套装，披散着乌黑长头发的女人从大厅深处跑了出来。
　　“不好意思，让两位久等了，请问有什么需要？”那女人已经坐在一台电脑前，气喘吁吁地说。
　　“我想了解一下……”
　　方宇还没有把话说完，那女人便打断说：“请稍等，我查一下！”她对着电脑噼噼啪啪一阵敲击，抬起头来说：“我们目前还有两套公寓、四套洋房、十六套别墅没有卖出；有四十套公寓、二十套高层、八十套洋房提供出租，不知道两位需要哪种？”
　　“不不！”方宇摇摇头说，“您理解错了，我们是想来查一位租房人的信息！”
　　“查询吗？”
　　“是的，麻烦您帮我们查一下！”
　　那个女人摇摇头说：“对不起，保护住户的信息是我们的责任与义务，我不能帮你们查，而且我没有那个权力！”
　　“那谁可以帮我们查？”
　　“谁都不可以帮你们查，我们必须保护住户的信息！”
　　“如果我是这里的住户，我会非常高兴听到您的话，但对不起，我们必须查询一位租房人的信息！”方宇将自己的证件拿出来，递给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打开证件看了一眼，立马站起来将证件还给方宇，稍微有些紧张的说：“我确实查不了，我没有授权。”
　　“那请问谁有授权？”
　　“我们经理。”
　　“他在吗？我们能不能见见他？”
　　“好吧！”那个女人低头想了一会儿，“跟我来吧！”
　　两人跟着那个女人向大厅深处走去，很快，三人到了一间挂有“经理办公室”牌子的房间门口。那女人伸手示意两人等一会儿，自己敲敲门，听到应答后便推门进去。不大一会儿，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一个身穿褐色条纹西装、戴着银边眼镜、梳着整齐发型的男人出现在门口，冲着丁加两人笑着。“快请进、快请进！”
　　“这是我们杨经理！”那女人简单做了介绍。
　　“小刘，你先出去吧！”杨经理指示那个女人。
　　“非常冒昧地问一下，两位警察同志为什么要查询一位租房人的信息？”杨经理给坐在沙发上的丁加两人到了水，随即坐在他们两人对面。
　　“目前不太方便透露！”方宇回答。
　　“是与案件有关吗？”
　　“不好意思，真得不太方便透露！”
　　“是这么回事，我们考虑到所有住户的安全，如果真的是有一位住户与案件有关，那我们可能会终止与该住户的租房协议。”
　　丁加听到杨经理的这句话有些想笑，但他还是忍住了，也许这里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已经有一为名叫张子文的住户出事了。
　　“基于我们的规章制度与办事流程，我们确实不太方便透露查询的目的，还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杨经理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好吧！你们想查哪位住户？”
　　“这样吧！您能不能把所有已租出去的房子的信息提供给我们，我们自己寻找！”
　　“不是说只查一位住户吗？”
　　“本来是只查一位，但因您刚才所说的话，我们决定还是自己查询，以免有什么误会！”
　　“好吧！”杨经理点点头。他拿起桌子上电话，说道：“把所有的租房名册拿过来！”
　　很快，那个女人再次出现在丁加两人面前。按照杨经理的指示，那个女人将租房名册递给方宇。
　　“请便！”杨经理伸着右手说。
　　丁加两人看着厚厚的4本租房名册，相互对视一眼，各拿起两本，一张一张翻着。租房管理中心的登记相对比较正规，一本名册上记录着12栋房子的租赁人、租赁时间、租赁期、工作单位等信息，并且每栋房子都有不同的标签，其实四本名册看起来很厚，实际内容并不多。
　　丁加从第一张逐页翻看，迫切地想发现“向静”的字样。按照与方宇的商定，他们两人不仅要查询到向静租住的地方，还要知道整个12栋住户可能与向静有联系的人的信息。
　　从租房管理中心出来，两人相互分享了所看到的信息：向静住在第5栋，第16栋住户中有7位住户是师范大学学生，目前他们很难确定向静到底是与谁在一起。任凭方宇如何解释，杨经理都拒绝提供租房名册复印件，他决定等到后面再过来令其提供。
　　“回人工湖吧，明天再来查，今天应该查不到什么了。”坐在驾驶位上的丁加点燃一根小苏。
　　“好吧，估计那边也应该结束了！”方宇看了眼时间，从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十分钟，将近5点了，“人工湖那边应该在举行颁奖仪式！”
　　丁加发动汽车，平稳调头后，驾驶车辆急速向师范大学人工湖驶去。在路上，方宇向丁加说明了自己的猜想：我觉得向静租房只是一个幌子，她的目的很明确，是为了与刚才驾驶白色奥迪车的人住在一起；但考虑到个人影响，她不得不以自己的名义租一套公寓来遮人耳目。
　　“这样做的代价会不会有些大？”丁加不认同这个想法，“现在的大学生又不是我们那个时代的大学生，你想想我们那时候哪有同学会在外面租房子住？当时能够住一间六人间就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那就代表家庭条件非常好；并且现在的大学生普遍比较开放，即便是同居，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如果是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呢？两个人都不想令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会不会这么做呢？”
　　“恋爱是光明正大的，同居必然也会是光明正大的，怎么会是秘密呢？我想不明白，难以理解！”丁加砸着嘴说。
　　“就好比吴紫靖，拉拉队说她有男朋友，而她父母说她没有男朋友，这件事该怎么理解？”
　　“肯定是不想告诉父母而已！”
　　“我认为没有那么简单，如果我刚才的猜想正确，就代表着吴紫靖也是同样的想法，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有男朋友。但是事与愿违，还是有人知道了！”
　　“真是一个大胆的猜想！”丁加笑着说，他的内心里还是不能认同这个说法。
　　“这不是大胆的猜想，而是理性的推测，更大胆的其实是……”
　　“什么？”丁加以为自己没有听见。
　　“没什么，我再理理！”方宇低下头，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中。
　　方宇对于时间的把握非常精准，丁加两人赶回人工湖的时候，颁奖仪式刚刚开始。两人急匆匆的赶往颁奖仪式现场，闫中奇恰巧正在外围观察着什么，看见了两人。
　　“去哪里了？”闫中奇似乎对于丁加的无故离开有些生气。
　　“刚刚发现了一条线索！”丁加淡淡地说，丝毫不在意闫中奇的表情。
　　“线索？”闫中奇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不知道是在生气，还是在好奇，“什么线索？说来听听！”
　　“还是回局里再说吧，这里不太方便！”丁加经过闫中奇身旁，向颁奖台方向走去。
　　“……”
　　看见闫中奇小声嘟哝却发不出声音的样子，方宇在他耳边轻声简单地讲了讲刚刚的经过。闫中奇露出不以为常的表情。“这也没有什么好追查的，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嘛！”
　　“丁加的看法跟你一样！”
　　“就是嘛，本来就不是什么很重要的线索，大惊小怪！”
　　“好吧！”
　　“这边是什么情况？”走回来的丁加问。
　　“一切顺利，大致的情况已经了解清楚，准确结合明天的信息名册进行对比分析。具体情况回局里探讨研究！”
　　“接下来呢？”
　　“收队！”
　　“还需要后续跟踪吗？”
　　“没有那个必要了，先回去整理收集的信息，然后再进行下一步工作布置！”
　　“如果是这样，那我就直接回所里了！”方宇准备回去。
　　“跟我们一起吧，也帮我们出出主意！”在这段时间的调查中，闫中奇发现方宇绝非是个普通民警。
　　“这样也好，一起过去吧！”丁加同意闫中奇的意见。
　　“好吧！”
　　回新区公安局的路上，丁加借口有些东西落在人工湖旁边，单独脱离了车队，调头向大学城方向驶去。然而丁加的终点并不是师范大学人工湖，而是张子文事件的公寓住房群。把车停好之后，丁加步行至第16栋楼楼下，幸好，白色奥迪车仍然停在那里。丁加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十分，他在与16栋楼仅一条小路相隔的18栋楼2单元门口坐下，门口的绿色垃圾桶正好遮挡住他的身影。烟盒中的小苏仅剩下7根，也许能够撑下去，丁加心想。他目前想做的就是观察，他想知道开白色奥迪车的学生到底是谁，与向静又是什么关系。
　　虽然他觉得方宇的猜测没有根据，但进行深入思考之后，他发现方宇所言并无道理。如果向静两人的关系是一个秘密，这样做确实是一个非常保密的办法。并且如果真的正如方宇所说，吴紫靖也是因为想保密而故意不透露出自己男朋友的名字，这可能意味着不管是吴紫靖还是向静到底是怎么想的，最起码那个男生肯定是想保密。如果这个想法成立，就意味着其他人所谓的吴紫靖男朋友和假象的向静的男朋友是同一个人，同时就意味着这样就能够将向静与吴紫靖案件联系在一起，而不仅仅是因为拉拉队队长这一个牵强的原因。如果将爱情作为作案动机的话，相对来说更具有说服力。也许这就是方宇未表明的大胆的猜测。
　　如果向静只是搭那个男生的车回来，并没有那些所谓的假象的相关证据作为佐证，那么所有的猜测都是徒然，都只是一种猜测而已。不过，这样也算是排除了向静的可疑，这条侦查思路便可以终结。正是因为不管结果如何，对于破案来说更有利，丁加才最终决定调头进行调查。
　　已经抽了两根烟了，白色奥迪车迟迟没有动静，丁加开始担心剩下的烟能不能满足自己的需求。时间过得真快，已经快七点了，也许闫中奇他们正在埋怨自己吧，丁加心想，但这些与调查相比并不重要！
　　丁加一边抽着第三支烟一边仍在脑中整理着思路，他想再把这个逻辑关系整理得更清楚一些、更具有说服力一些。首先，在向静的同学眼中，向静一直是一个很爱学习的女生，在下午四点左右，她应该是在学校的自习室或者图书馆里，没有理由会回到公寓。所以她回到公寓肯定有一些微妙的原因，绝非是仅仅是为了休息而已。其次，虽然公寓离学校不远，但为了更好地利用时间、更加方便地学习生活，按道理她更应该住在宿舍里，而不是在上周租住公寓。所以，她租住公寓肯定有一些微妙的原因。最后，即便是她只是搭乘同学的汽车回公寓，还是一辆奥迪A4，那么她怎么回学校呢？是打车，还是自己骑单车？还是同学每天接送？她在上车时为什么要与那个男生一前一后呢？这里的疑点非常多，也许只有秘密的恋爱关系可以解释了。以上的原因与疑点，只能靠这辆白色奥迪车解决，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终于，在丁加点燃第六支烟的时候，丁加听到远处楼道里传来了一男一女的声音。由于丁加离得很远，他并没有听见谈话的内容。丁加向垃圾桶靠了靠，是自己更加隐藏在垃圾桶后面，他从垃圾桶后面偷偷地露出半张脸，盯着白色奥迪车停靠的那个单元口。
　　陆陆续续有声音传出来，但始终不见人影，丁加焦急地等待着。声音停止后不久，一个身穿天蓝色连衣裙的长头发女生出现在单元口，真的是向静，方宇说过，向静今天穿的是一条天蓝色连衣裙。她站在单元口出向左向右观察了一会儿快速走向白色奥迪车，就在她刚刚到达白色奥迪车时，奥迪车亮起了开启灯，她打开副驾驶位置的门，坐了进去。隔了有五分钟的样子，一个身穿运动休闲装的男生，貌似戴着一副眼镜，出现在单元口，与向静一样，他也在左右进行了观察之后才走向白色奥迪车。
　　奥迪车离开了16栋楼，丁加缓缓地站起来，活动着有些发麻的双脚，看来猜测没有错，这就是事实。丁加点燃最后一支烟，慢慢地向大门口走去。转向自己停车的那条路，丁加才发现白色奥迪车刚刚驶出距离自己仅200米的第一个路口。“还真是遵守交规，说不定是个新手吧！”
　　丁加在附近的一个小店里买了两包小苏，本想启动汽车回新区公安局，但他像想到什么似的重新回到公寓第16栋楼。他站在1单元口—向静两人刚刚出来的单元，回忆着住在这一单元的师范大学的住户，只有两个人，一个住在3楼、一个住在7楼。他思考之后，决定去3楼蹲守，他相信两人肯定还会回来。
　　躲藏在楼道里的丁加听到楼下有汽车的声音，他溜到窗户边上，发现是一辆黑色福特翼虎，失望地摇摇头。已经快半个小时了，烟瘾一直在勾引着没有什么具体事情可干的丁加，他实在难以忍受。将头伸出窗外，丁加点燃了一支烟，并且尽全力不让烟雾飘进楼道里。
　　福特翼虎上下来一个着装简单，但给别人干练印象的女人。虽然是俯视，但丁加仍然觉得很熟悉，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那女人打开后备箱不知道拿了些什么，关上后备箱后，她将车向前方开了一点距离，然后熄火，然而她一直没有下来。奇怪，丁加摇摇头喷出一口烟雾。
　　半个小时之后，奥迪车的LED灯光照亮了已经暗下来的单元口。丁加屏住呼吸，将头稍微伸出窗外。那个穿着休闲运动装的男生并没有像刚才一样小心翼翼，他下车之后随即锁上车门，哼着调子进入单元口，看来这次向静并不在车上。丁加急忙躲进楼道里，将防火门微微打开一条缝，目光正好可以看见电梯口。叮—电梯到达的声音想起，丁加看见电梯指示栏上显示出“7”的数字。7楼，那应该是7楼3号房间。汽车发动的声音再次想起，丁加探头出去，发现那辆福特翼虎离开了16栋楼。
　　丁加没有离开，他继续在3楼蹲守，需要看见向静的身影。为什么向静没有一起回来？是有什么事情吗？她俩之间到底又有什么秘密呢？目前的丁加还难以推测，但他在继续等待着。。
　　……
　　嗡嗡嗡，白色奥迪车的灯光再次照亮了16栋楼。随着一声响亮的汽笛声，奥迪车快速离开了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