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林恒其人

　　在林恒的印象当中，打从记事起，自己就已经被人称为天才了。母亲曾经和他说过，他是在十六年前那场浩劫结束之后的第二天出生的，在那之后一整年的时间里，镇上再也没有第二个孩子出生。
　　当时镇子里分为两派人，一派认为林恒是恶魔之子，天罚之子，是会带来灾祸的存在；另外一派则截然相反，认为林恒是上天的恩赐，是注定的天之骄子。这种派别争论在林恒刚出生的时候喧嚣一时，但很快就没了声音，因为当时的镇长风清沫失踪了，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小镇一时陷入了混乱之中。那之后柳家和林家有过短暂的权力争夺，但很快双方就默契的停止了争端——两边家长都知道，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为了凝聚力量重建家园，林家和柳家达成了一项共识——林柳两家作为主力，带动人们的献身热情，尽快完成镇子的重建工作，而镇长则由资历最老的青家老家主来当，以此稳定当时的民心。
　　托此之福，林恒的幼年时期能够安安稳稳的和平渡过。后来在他进入学堂，崭露头角之时，已经没有多少人再去探讨他到底是不是所谓的天罚之子了。因为在那之后，镇上所有的小辈都仿佛有如神助一般，个个天赋异禀，当这种事情变得普遍，真切的发生在自己的身边时，人们便理所当然的不再把它当成坏事。
　　而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林恒便成为了大家口中的“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受此影响，林恒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有些心高气傲，骄傲自满。得亏他生来性子温和，才不至于成为目空一切的纨绔子弟。但是这份骄傲和自大，在来到卫灵学院之后就被林恒彻底丢掉了。
　　入学考试的时候，一向自认强大林恒被他的考核官玩弄于股掌之间，毫无还手之力，他的骄傲在考核官的面前，显得异常可笑。这时候，他发现自己并不是什么天才，或者说，并不是唯一的天才，这世界上有许多比自己更加强大的人存在，和那些人相比，自己就和蹒跚学步的幼儿一样。林恒渴望变强。
　　从此，卫灵学院便诞生了一个传奇——入学四个月成为了学院副榜第一人；入学半年之后，挑战自己的导学员——也就是考核官，并获得胜利；在战胜导学员之后，林恒取代了导学员原先所处的主榜的位置，并开始了他的上分之路，时至今日，才堪堪过去了一年的时间，林恒已经成为了主榜第三的霸权式人物，而与他同期的人，最强的也是在主榜榜单的200名开外。
　　此非天才，何谓天才耶？只不过天才本人似乎没有天才的自觉。
　　此时此刻，林恒正立于后山之中，树顶之上，屏息凝神，感受着天灵力的流动，凝练着自己的灵脉。这里是他在过去一年的修行之中所寻到的最适合自己修炼的地方。
　　对于自己的天赋，林恒至今都有些模糊，只知道自身的力量之源处于天穹之上，能够感受，能够运用，但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晴朗的夜空正是自己的天赋与天灵力的共鸣最为强烈的时候。所以每当夜空无云，星汉漫天的时候，他就会来此处，体悟自己天赋的本质。
　　夜空之下，林恒与脚下的大树似乎融为了一体，宁静、自然，浑然天成，似乎他的身体天然的就属于那儿。这种和谐的氛围，持续了好一段时间。忽然间，一道人影从树林越出，落在了林恒对面的树上，凛然而立。林恒感受到了此人的气息，从冥想中回过神来，望向对面的人，眉头微皱，疑惑道：“张哲？”
　　对面那人淡淡一笑，说道：“怎么？才半年不见，你小子就不认识我了？还是已经不把我这个学院第一放在眼里了？。”
　　林恒苦涩一笑，道：“半年不见，你还是喜欢拿我开玩笑。这一身的杀伐之气，跟半年前的你可是判若两人啊。”
　　听得此言，张哲气息一滞，眼神一下暗淡了许多。林恒察觉了张哲身上微小的变化，便收起了玩笑之心，和着这沉重的空气，轻声说道：“这半年很辛苦吧。”
　　张哲冷笑一声，回道：“哼，出了学校，在哪儿不辛苦呢？就算是在学校里面，也就教育你的时候不辛苦了。”
　　“说大话还是随口就来，张哲还是你张哲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一回来就看见你个骚包的东西在这儿杵着，这不就来找你了吗？”
　　“找我，就为了嘲讽我两句啊？还是说你是在向我下战书？”
　　“我？向你下战书？你小子这半年可是狂的没边了啊，我什么时候主动找过你切磋吗？老规矩，上山顶，你等我！”
　　“好，哲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一会记得下手轻点，你现在这个状态，我可真怕你一不小心要了我命了。”说完，林恒便飞身去往目的地。张哲留在原地楞了会儿，看着远去的林恒，又看看天上星辰，不禁失笑，不知是在笑什么。随后，也向着山顶，飞身而去。
　　山顶之上，却是一片平坦的泥地，一片荒芜，只有中心生长着一棵八人合抱粗的苍翠古树，枝叶繁茂，遮天蔽日，似是撑破了山穹，取而代之。在这广阔的平地四方，立着四块蚕灵石，在黑暗中熠熠生辉，此番配置，除去中心的那棵巨大的古树之外，俨然是与学院里的擂台无异。
　　林恒与张哲先后从黑暗中窜出，立于树前。张哲带着浓浓的战意，高声叫道：“老规矩，谁先碰到树干，谁输。”
　　林恒笑道：“我跟你说过吗，这地方对我的天赋而言不太友好。”
　　“说过好多次了，怎么？还没开始就想着给自己找借口了？”
　　“我可是赢过你的。”
　　“有吗？我可是没什么映像。”
　　“八胜十九败，这是至今为止我对战你的战绩。”
　　“你倒是记得挺清楚。今晚一过，就会变成二十败了。来吧！”
　　话音一落，张哲的双拳突兀的凭空套上了一对漆黑的拳套，带着森森的杀意，向林恒的腰身，猛烈的挥出一拳。林恒转了个身子，轻描淡写的避开，却同时接上了一记鞭腿，踢向了张哲的脑袋。张哲一拳架开林恒的攻势，欺身而进，步步紧逼，将林恒逼向中心古树。林恒则一直处于守势，不断的避让、卸力，从而后发制人。二人都没有动用天赋能力的打算，按老规矩来，私下里在这儿切磋，只是单纯的比拼力量与技巧。而在拳脚碰撞间，一股股狂暴的能量波动不断的扩散开来，令得四方的蚕灵石光芒更盛，照亮了树林深处的黑暗。
　　眼看着离树干越来越近，林恒正打算改变策略主动进攻，却见张哲眼神一凛，拳意之中杀气暴增，带着狂暴的天灵力，向着脚下的泥地一拳轰出，地面随即崩裂开来。一时间，林恒还以为张哲杀红了眼，对自己起了杀心，急忙运转起了天灵力全力防御，却发现，张哲刚刚打出的那一拳，并非冲着他来的。
　　原来在蚕灵石的光芒愈发强盛的时候，张哲在与林恒缠斗之余，察觉到了一个细微的人影，隐藏于树林的黑暗之中，窥视着这边。在离校的这半年之中，他无数次的暴露在这种隐秘的窥视之下，心里对这种来路不明的视线本能的抱有极大的敌意，甚至让他忘了，此处是在卫灵学院之内。
　　张哲刚才打出的那一拳，往泥土里注入了一道刚猛的灵力流，隐藏于地面之下，向着目标狂奔而去。几乎同时，在树林深处，那黑暗的人影脚下突然出现了两块石板，带着骇人的力道，拍击在一起。这时，林恒也察觉到了，在树林的深处，传出了一道沉重的气息。
　　“何方鼠辈？给我滚出来！”张哲对着那边恶狠狠的叫道。林恒就站在张哲的身边，靠的比较近，愣是被他所释放出来的杀气惊的一身冷汗，不觉也变得紧张起来。
　　“现在的小娃娃真是了不得。”黑暗中慢慢走出来一个老人，灰须灰发，一身墨衣，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苦笑。“活这么大岁数，还真是头一次被人叫鼠辈。”看起来，张哲刚才的攻击对于此人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你是……”林恒见了此人，紧张的战意慢慢的被惊讶和疑惑所取代。“风清沫？”
　　“你认识？”张哲看见林恒这番表现，询问道。
　　不待林恒回答，风清沫率先说话了。“林家小子，这一年你可是混的有头有脸啊。”
　　“这人和我一个村的。”林恒小声的给张哲解释道，接着向着风清沫，说道：“老爷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神魔镇里待不住了吗？”
　　“这地方本来就是我弄出来的，还不能来了吗？倒是你们俩臭小子，居然把这地儿当成了擂台了。旁边那小伙子，有警戒心是好事，但也别以为谁都对你图谋不轨，还得看看场合，你刚才那一下，可是违反了校规了，要扣学分的。”
　　“稀罕！谁叫你鬼鬼祟祟的。”张哲收起了敌意，但也没有给风清沫好脸色。他拍了拍林恒的肩，说道：“既然你认识，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话音刚落，正欲动身，却马上脸色一沉，僵硬的愣在了原地。这瞬息之间，却是有一股强横的力量将张哲牢牢锁在了原地，纵是使出浑身解数，他也依然是动弹不得。
　　林恒疑惑的看着张哲，不解的问道：“怎么了？你脸色好差。”
　　“年轻人，血气方刚，不算坏事。”风清沫缓缓的说着，慢悠悠的向张哲靠近。见风清沫如此行为，林恒瞬间明白了现在的情况。他冲着风清沫，说道：“老爷子，您这是做什么？跟一个小辈过不去？”
　　风清沫没有理会林恒，依然迈着悠然的步子，靠近张哲，说道：“对我口出不逊，我可以不当回事，但是，好歹我也当过这学院的老师。”说着，风清沫已经和张哲面对面了。张哲惊惧的瞪着风清沫，拼命的想要挣脱这莫名其妙的桎梏，拼命的想让身体动起来，可他做不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风清沫的脸越来越近，而自己感受到的压力也越来越大。风清沫探着头，贴着张哲的耳朵，小声的说道：“我可以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虫子，不费吹灰之力。你给我记住，不要随便暴露你的杀意，不然没人给你收尸。明白吗？”这一刻，风清沫实实在在的释放出了杀意。在这冷峻的杀意面前，张哲能做的只有颤抖，他觉得，眼前这个老人，是切切实实的想要杀死自己。。
　　也是一瞬间，来自于风清沫的杀意与压力消散无形，那股令人动弹不得的桎梏也被解开。在风清沫收回力量的同时，张哲一屁股跌坐在地，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低着头，侧目而视。风清沫却是毫不在意，轻佻的说道：“这地方倒是没什么变化，就是这树长大了不少。我只是出来随便转转，打扰到你们了，抱歉。老头子我这就走，你们俩接着练，好好练。”
　　说着，便转身离开，再次隐没于黑暗的树林之中，留下张哲林恒二人，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