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禾山祭

　　“今天是什么日子呀？”一个少女呆呆傻傻的，她托着沉重的步伐，一跛、一跛的努力的向前走着。这少女一袭绿衣，身段曼妙，如白藕般的手臂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收缩在胸前，整个身形看起来无比的怪异。路过的行人时不时掩嘴偷笑，但无人敢大声笑出来。少女面容姣好，只不过她此时正歪着头提问，这一说话，嘴巴中的津液流出，弄脏了身前的一片衣角。
　　被少女提问的是一个文弱的男子，秋风微凉，男子的青衫微微摆起，男子咳嗽了两声，像是要在这秋风中散架一般。男子听闻绿衣少女的提问，一转头，恰好看到女孩儿的衣服被弄脏。他先未回答，只是微微一笑，掏出一块丝帛的方巾，耐心的为女孩儿擦拭。看到擦拭干净，男子将那方巾折好，放入怀中，嘴角微微上扬，回答道：“阿瑶，今天是昂星纪的最后一天，火中的末一日。今日晚上，咱们要举行盛大的祭祀，这祭祀是为了向祖先祈求丰收。祭祀一过，大伙便要开始收粮了。”
　　这对话的二人正是帝女瑶与帝子吴回。虽然天色渐晚，但众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期待与欢笑，他们在紧张筹备着晚间的集会。在今日，人们都会大开宴席，将自己家中的存粮全部拿出来，尽情的吃吃喝喝，吃不完就与邻家分享，新粮即将入仓，任谁也没心思再吃旧粮了。总之，这是一个满是笑脸的庆典节日——昂星祭。
　　绿衣女儿兴奋的拍起手，兴奋的说道：“收粮啦，过节啦！”她一边喊着，一边用脚踢起地上的尘土。尘土像是被阵风吹起，卷杂着砂石，全部都扬了起来。吴回被突如其来扬起的尘土呛的不停咳嗽，周围那些掩嘴偷笑的人，看着绿衣孩儿又“发起疯”来，纷纷觉得扫兴，各自归家去了。
　　那阵“绿色小旋风”完全没有因为围观者的离去消停下来，反而是更加兴奋的往远方跑去。似是要讲这个过节的“好消息”告知每家每户，绿衣少女疯跑起来也不跛了，她一边疯跑，一边弯腰抓起地上的尘土，将那满满一把的土，“唰”的就撒向一张营帐内。少女一边洒，一边哈哈大笑道：“过节啦！收粮啦！”
　　吴回看着妹妹突然发疯，不仅自己没能控制住她，还让她破坏了百姓们的节日。可是事已至此，吴回只能默默叹口气，一边挨家挨户道歉，一边加紧脚步去追发疯的绿衣少女。
　　等追到那突然发疯的“绿色小旋风”时，已经是入夜时分了。各家各户虽多多少少都被姜瑶搅扰，但随着日落月升，大部落阵营正中间的祭台已经搭好，大家伙儿的心情又被点燃了起来，三两成群的往今日祭祀的中心赶去。
　　今晚的祭祀是由大祭司祝融——姜朱明主持的，祝融是部落里的火正，也是以火名记官的炎帝部落中最大的官职。祝融站在一张巨大的木制祭台上，搭成祭台的那些木头，都来源于附近宣山。那山上长有巨型桑木，不过虽说是巨型桑木，但一根桑木的一围也不足五丈，单独一根肯定无法支撑这座巨大的祭台。所以，工匠们先是把桑木巨大的树叶摘干净，只留下主干，然后把五六根主干困在一起，扎成一个牢固的巨型木捆。如此一捆才能做祭台的支撑骨架。大体看来，骨架呈上窄下宽的梯形，约有十丈之高。骨架之上覆盖了草垫，若是远远看去，倒是像个巨大的谷堆。
　　谷堆上的祝融已经开始了祈求丰收的舞蹈，祝融赤裸着上身，并带着一个猪头的木制面具。之所以带着这个奇怪的面具，是因为传说这附近的山神长着猪首，人的身子。高台上的祝融身上挂着水玉，试图通过“玉”，与那保一方平安的山神沟通。
　　祭台下方有个临时清理得出来的大片空地，足够支持部落里的所有部众聚在一起，只不过，如今少了夙沙氏族，就多出了大片的空地，就算所有人到齐，台下仍显得空荡荡的。百姓们似乎并不在意，他们虔诚的闭上眼睛，只期望着自己也感受下，那种与自然合一的感觉。虽然台下的“观众”如此虔诚，但台上的“主角”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这祖上传下来的“舞步”跳起来蹩脚古怪，就算放在平日里，祝融跳完还需拼尽全力，何况这几日部族里连生变故，而且还有一件“大事”要发生。这使得祝融频频走神，舞步也跳错了不少，甚至差点摔倒。不过好在百姓都在闭眼感受，就连祭台正前方的炎帝也是皱眉不展、心事重重，所以并没有人发现祝融的失态。
　　终于，祝融一曲“舞”罢，匆匆下台。只听祭台正前方，炎帝气沉丹田，宣告道：“禾山祭始，上猪、牛、羊！”
　　百姓们听闻炎帝如洪钟似的声音，纷纷睁开眼睛。正在大家寻寻觅觅寻找“猪牛羊”从何处而来时，原本神圣肃静的场景中，在人群中传来一声不和谐的欢呼“啊，猪牛羊要死了，没的吃，这哪是收粮呀？”
　　百姓们放弃了寻找“猪牛羊”，而是眉头紧锁，搜寻着那个“搅局者”。终于，不出大家意外，这声音果然是那站在人群后的绿衣少女发出的。姜瑶一边囔囔着，一边要挣脱身旁男子的束缚，似要冲向祭台前面。
　　人群看着少女在闹疼，再想到下午的遭遇，有些按耐不住，开始叽叽喳喳的小声说道起来，有些人还偷偷指指点点。不过少女仍是任性的、歪着脑袋要冲过去。
　　“吴回，放瑶儿过来吧。”炎帝的声音再度响彻广场
　　听闻炎帝的命令，人群也渐渐安静下来，纷纷给吴回让出一条道路。姜瑶看着众人让出一条路，“呵呵”的傻乐起来，嘴里还念叨着“有肉吃、有肉吃……”
　　炎帝见姜瑶将吴回连拉带扯的拖过来，眼神变得舒缓了许多，他眼神有些混浊，但仍是盯着姜瑶，小声问道：“吴回，她今天还是这般有精神？”
　　吴回低下头，说道：“儿子无能，带妹妹走遍了她儿时长玩的所有地方，但阿瑶还是这般痴痴傻傻的模样。今日一时没有看住，还让她扰了百姓，都是儿子的错。”
　　炎帝仍是看着姜瑶，摆了摆手，说道：“无妨，醒了就好，来日方长。”
　　虽说祭祀之时应该无比庄严，但炎帝不顾众人的看法，兀的竟然蹲了下来。在他高大的身材面前，姜瑶就像个弱不禁风的小树苗，姜瑶被突然蹲下的炎帝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退了两步。炎帝试探性的想要抚摸下姜瑶的秀发，姜瑶三步并两步，直直躲到了吴回身后，怯怯的看向炎帝。姜瑶的举动让炎帝呆在原地，炎帝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着姜瑶强笑道：“孩子，你先等一会，祭典一过父王先给你肉吃！”
　　不知是听懂还是没听懂，姜瑶躲在吴回身后，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不过，被这一吓，姜瑶倒是老实了许多。祝融早已在炎帝左手边站好，炎帝缓缓起身，给了祝融一个眼神。只见六名壮汉，两两一组，分别抬着三头大型的猪、牛、羊。祝融上前两步，只听祝融口中念念有词，他手掌上就燃起了一团火焰。他手一挥，火焰缓缓降落到地面，只见地面突然凭空燃烧起来。就在众人惊呼时，只听闻姜瑶有是哈哈大笑起来：“哈哈！你们都被骗拉，只有我发现啦，这里早就挖好了坑，铺好了草，地面怎么可能起火呢！快奖励我肉吃！”
　　原来炎帝、祝融面前的一大片土地，早就事先挖好了为了祭祀的深坑，然后再铺上一层谷草，最后再撒一些土屑，就足以以假乱真，让人看上去像是大火烧穿土地一般的神迹。
　　有些固执的百姓仍是对“大火灼地”的神迹深信不疑，不去相信一个“小傻子”说的“真话”。有些好奇的想要凑近一些看一看，就在这时，只听得祝融大喝一声：“太牢至，羞瘗，倒毛！”
　　只见大汉先是将祭祀用的猪牛羊放下，然后让这些祭祀的活物，头朝下，埋入深坑。祝融拿出一张水玉做的玉壁，呼道：“礼毕，祭玉壁。”。
　　听闻这句话时，炎帝看着祝融，他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内心挣扎一番后，老人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只见祝融将玉壁抛向深坑，玉壁随着活物一起被掩埋入地下。祭台下的事情解决完毕，众人的视线再次回到祭台上，不知何时，祭台上多了个人影，那人似乎是个女孩，她蓬头垢面，被绑在一张石床上，耷拉着脑袋，似乎只有一口气吊着。
　　祝融用余光瞥向炎帝，可炎帝却回避了祝融的眼神。祝融无奈，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但出口的声音仍是越带颤抖，说道“禾山祭终，带犯人帝女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