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坏消息

　　时间其实如流水一般，过的飞快，但在比国生活的这二十天对果儿来说简直度日如年。有对新环境、新同事的陌生感，有一个人独处的寂寞，更多的是对林树的思念。这期间林树的生活也并不好过，为了给果儿陪读办签证，林树辞掉了之前的工作。两人的婚礼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刻，面对婚后的离别林树虽然嘴上没有任何言语，眼角没有半点泪花，但是他的苦都深深埋在了心底。他是个男子汉，他想给到果儿一个坚实的臂膀，一个温暖的依靠，而不能将自己的脆弱强加给每每都泣不成声的果儿。林树知道果儿总埋怨自己没有挽留她，他的心底又何尝没有千百次的呐喊“我不想让你走”，可是他不想成为她学业走向辉煌时期的绊脚石，他不想让她的人生留有任何遗憾。
　　林树的老家在偏远的乡村，村子里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的院落。林树家有五间旧瓦房，东边两间他爸妈住，西边三间简单收拾了一下，重新粉刷了墙壁、吊上了天花板、铺上了石灰地板给他们用作婚房。房间的门是老旧的双扇木头门，年久失修，门缝有些对接不上，上窄下宽。正对房门墙壁上挂着一副崭新的婚纱照，照片里的两人牵着手含情脉脉的对视着。照片下面是一套新的米黄色的桌柜，桌柜左边是配套的衣橱。进门左手边是一张防震床，也是他们的婚床，床上的被褥都是喜庆大红的新婚标配。婚房的布置很简单，可以说简陋，结婚的时候果儿家里人看到林树家的情形都觉得这闺女嫁亏了，别说自己家闺女是要出国留学的洋博士，就算普通家女儿结婚也都是新房新车少不了。但是果儿觉得无所谓，婚礼只是给长辈们一个交代，有多少经济实力就办多大的婚礼，不必强求，大家开开心心的就好。倒是林树内心愧疚不已，自责没有给果儿一个像样的婚礼。
　　果儿离开后，林树经常一个人在房间里盯着他们的照片发呆。果儿说一切都像一场梦，对林树来说又何尝不是呢，前一天两个人还耳鬓厮磨，后一天就分隔两岸了。房间里依然回荡着两人嬉戏打闹的欢声笑语，恍惚间，果儿仿佛就半躺在床上对着他甜甜的笑。林树也会胡思乱想，自己的签证被拒了怎么办？果儿在国外习惯了不想回来了怎么办？果儿会不会慢慢的就忘了他？他们的一纸婚约能克服四年的异国恋吗？一天一天，就这样在漫长的等待签证中浑浑噩噩的度过。林树精神最振奋的时候就是和果儿视频，能在视频中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爱人是他最大的幸福。他知道果儿刚去的日子不好过，看着她向自己哭诉，他强忍住颤抖的声音给她加油打气。
　　林树老家村子南边不远处有一个大池塘，每年的这个时候，池塘里的莲藕会招引无事可干的村民们过来挖藕。这个挖藕就如同钓鱼一般，钓鱼的人并非喜欢吃鱼，而往往是享受钓到鱼那一刻给到惊喜的乐趣。挖藕当然不如钓鱼那般惊喜，但是看到自己付出努力后的收获，也会有一种挥汗之后的成就感。这天天气晴朗，林树为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就跟着几个长辈下塘挖藕去了。在林树的印象中，夏日的藕塘清澈绿荫，水面上飘着圆润带露珠的荷叶，片片荷叶中伫立起一朵粉红色的荷花，特别漂亮。现在秋冬季节，池塘里几乎是没有水的，称之为泥塘应该更为确切，池面看不到半点绿色，只有一枝枝枯黄的藕茎冒出淤泥，给人发出下面有藕的信号。林树虽然见过别人挖藕，但是自己从来没有挖过，站在池边愣了一会儿，一时不知道如何下脚。几个大叔笑呵呵的慈祥的看着不知所措的林树打趣道“小伙子，虽然你文化水平比我们高，这挖藕可不如我们啊”。林树从小就是长辈们眼中的乖孩子，这个时候也是虚心的跟着叔叔们学习。挖藕的装备就是水靴、手套和铁锨，只见叔叔们从容的踏进池塘，这层淤泥很厚实，不会陷的很深。手拿铁锨，只要找到藕芽，顺着藕芽小心的往下挖，注意不要离藕身太近，否则就挖不到完整的藕了。其实挖藕并没有很多技巧，更需要的是力气，刨了没几铁锨的淤泥，林树的胳膊就已经酸了。想到自己没有文化的父辈们只能靠力气出去打工挣钱补贴家用，林树眼睛有些湿润，立志要努力工作，不让家里人再受这种苦罪。。
　　“树，有你的快递。”是林树的母亲在远处就开始喊。母亲知道林树正在等签证，意识到这个快递应该就是签证的结果，于是赶紧给他送过来。断断续续挖了几节莲藕的林树听到后也没有心情继续挖了，大步走向母亲，摘下手套，顾不得手上的淤泥，急切的拆开快递，映入眼帘的是自己那本红色的护照，仔细的翻遍了每一页，并没有看到签证，只盖了一个申请签证日期的红章。林树心里一沉，看来是签证没有通过，难道和果儿团聚的唯一希望就这样破灭了。林树不死心，赶紧用手机上网查了一下，确实是被拒签了，理由就是果儿的薪资并不能足够两个人生活。林树母亲在一旁关切的看着他，但从儿子的表情就猜到没有好结果。一家人围坐在桌子前，父亲闷声抽烟，林树拿着护照发呆，母亲一直叨叨这可咋办。“不能一直在家啊，先找个工作干着，以后慢慢再想办法吧。”父亲道出了心声。“果儿以后一年来一次，你有空再过去看看她，这样也挺好，咱村里的男人出去打工不都是这样吗，哪有走到哪儿都在一起的。”母亲也安慰林树。林树知道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果儿。
　　比利时时间中午时分果儿吃饭的时候一般会给林树通电话，但是这天实验安排比较紧凑，只匆匆吃了几口饭，没有来得及通话，林树打来视频也没来得及接听。到了下午实验终于完成，果儿刚给自己接了一杯水，想坐在办公室歇一歇，闲暇的翻下手机，看到林树的消息顿时愣在了那里“果儿，我的签证没通过，你别伤心，我们再想别的办法”，眼泪开始啪嗒啪嗒往下落。果儿害怕被同事看到，飞奔到了卫生间，一时间泪如泉涌，但又不敢哭出声响，用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其实果儿知道四年团聚签证通过的概率很小，但是心底总是保留那么一丝丝的希望，而自己这一个月来的坚持都是为了能等到林树来的那一天。现在希望彻底破灭了，果儿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般，脑子一片空白。在卫生间待了将近半个小时，果儿情绪稍微平复了下来，生活还得继续，还要面对人生、面对同事，自己要坚强，至少不能在外国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软弱，不能让别人觉得自己很可怜。果儿擦干眼泪，用清水洗了脸，但依然遮挡不住哭红的双眼，对着镜子硬生生的挤出笑脸，自信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走出了卫生间。看到同事果儿尽量不去和他们对视，但细心的Anneleen还是看出了果儿红肿的眼睛，关切的问候“Areyouok？”果儿故意表现出很诧异的样子，轻松的以俗套的“刚才有东西进眼睛里了”这种借口搪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