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我十二年未见，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吗？”红叶看着阳远山，静静地吐出这几个字，瞳孔中却闪起一股炽烈的光。
　　“你要我说什么，我该对你说什么才好，你问我灯芯的事情，我就告诉你我的看法啊。”阳远山说。
　　红叶眼中炽烈的光芒渐渐暗淡了下去，但却吃吃地看着阳远山，双手将草地上的草紧紧攥着，良久才回答了阳远山的问题：“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部署，我只是一名掌灯使……”
　　阳远山看了看红叶，火光之中红叶的表情隐约带着点凄楚，他抿着嘴拾了几支柴扔进营火中，低头看了看放在脚边的“恒明”，握紧了拳头。“红叶，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忘记你姐姐，现在也是。”听到这句话后，红叶别过脸去，阳远山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看到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脸来。
　　“你变了。”红叶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经过了这么多，你真的变了。”
　　“是吗，毕竟我已经不是那个十几岁的少年了。”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我可以相信你吗？掌灯使？”
　　“我以我姐姐白羽之名起誓，你可以相信我。”
　　十二年前，长明宫。
　　“姐姐，我真的是受不了阳远山那个孩子了！你和徐哥哥为什么还总是替他说好话？”红叶坐在长明宫的台阶上，一副赌气的表情，她面前的女子转身向她走来，一袭银发，带着温婉的笑容。
　　“你也是个孩子啊。”白羽摸了摸红叶的前额说。
　　“姐姐，你不知道，阳远山老是和我作对！”红叶噘起嘴来，“在我面前他总是想怎样就怎样，想说啥就说啥，处处和我对着干！我讨厌死他了！”
　　“你有多讨厌他？”
　　“非常非常非常讨厌，形容不出来的讨厌！”
　　“远山没有你说的那么恶劣吧，呵呵呵……”白羽掩嘴笑了起来。
　　“姐姐你还笑！你怎么老是替她说话？我可是你的妹妹啊，你就不帮我的么？”
　　“远山没有伤害你吧？”
　　“这倒没有……”
　　“他虽然不像徐珞那样性情温和，但是他也是个善良而率真的人，他能在你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真实的一面，这正是一个人温柔的体现。所以对他来说，你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白羽坐到红叶身边，摸着她的头说。
　　“我对他来说……很重要？”
　　“是的，我和你保证。”
　　“哼！他对于我来说才不重要呢！”红叶拨开白羽抚在自己额顶的手说。而白羽只是看着她撒气，温柔地微笑着，什么都不说。
　　这一个风月变换，就已过了十二年……
　　红叶回首看了看自己肩旁，仿佛看到白羽依旧微笑着坐在她身边，她不远处，阳远山正靠在马车的轱辘上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这段路他也许很辛苦吧，这些日子也许他很累吧，一个人撑到现在实在是很不容易，但是只有在红叶在他身旁的时候，他却才能如此安睡。红叶看着此时的阳远山，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十六岁的少年，她忽然感受到了，不止是自己，阳远山也承受了失去，接受了事物的迁移，他们的痛苦其实一样。红叶走到马车旁，将身上的披肩取下，盖在了阳远山肩膀，又回到营火旁躺在草地上，她看着夜幕星河，不由得感叹着……
　　“姐姐，我和他……都已经长大了……”
　　翌日。
　　“寻回无暝决，就只靠我们几个人吗？”红叶坐在阳远山身边看着眼前飞驰而过的景色，而阳远山则驾着马车。
　　“那两个灵韵使都有点本领，可以帮不少忙，等拿到了降魔锏我们就去跟风老头汇合，再商议下一步。”阳远山说。
　　“你是说帕米尔族的族长？”
　　“对，终归要和帕米尔族并肩作战的……不过李念那小子，从我一见到他，便对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妙感觉。”
　　“我也是。”红叶点点头说，“见到他确实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是不是那种好像又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
　　“总觉得好像认识他一样的……”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哈哈哈哈！”阳远山大笑，忽然在他眼前的远方，出现了一座尖顶宫殿，宫殿金碧辉煌，旁边矗立着几座红顶黄漆的七层宝塔。阳远山转过头对着马车里喊到：“客官们，我们快到了，这里便是鹤拓国！”于是又转头对红叶说，“你还记得这里吗？”
　　“记得。”红叶忽然没好气地说，“我还记得这里有个让我浑身不舒服的孩子呢。”
　　“哈哈哈，那孩子已经长大了，说不准……”阳远山看着鹤拓国的皇宫笑着说。“人家已经找着驸马爷了。”
　　忽然一支箭射来，精准地射中了一匹拉着马车的马，那匹马中箭倒下，而另一匹马也受牵连而摔倒，整驾马车翻到了路旁。阳远山扶着红叶，以“恒明”撑着地面，一个翻身站了起来，车内三人也都察觉事出突然，都拿起武器从车厢内跳了出来，摆出迎战姿态。
　　“等等……”阳远山将长棍一横，挡住众人，“不是敌人。”在他身前两百步外，整齐地排列着一支弓手部队，而领弓者是一名身穿战甲，披燕翎披风的年轻战士，正拉起一张半人高的长弓，箭矢指向阳远山。
　　“前方可是鹤拓国将士？在下阳远山，特来求见鹤拓国王——南陵煜陛下！”阳远山将“恒明”垂下，朝那名年轻战士高喊到。只见那名年轻战士一愣，扔下弓示意部队按兵不动，快步向阳远山跑来，跑到阳远山面前后，他的脸上露出惊喜之情，一只手摘下头盔抱于怀中，另一只手激动地抓着阳远山的衣袖。
　　“阳大哥！真的是你！”
　　“你是……”阳远山仔细打量了他几眼，猛然想起，“你是雍子方，多年不见，你竟变得如此英武！”
　　“阳大哥，万分没想到是你！误射杀你们的马匹，实在是对不住！”雍子方愧疚地向阳远山跪了下来。
　　“雍将军莫要在将士面前失节，快快请起。”阳远山一把将雍子方扶起，“你父亲身体可好？”
　　“劳烦阳大哥惦记了，父亲他……星陨战场已有两年了……”
　　“将军节哀，将军如今勇武非凡，你父亲九泉有知定会以你为傲。”阳远山说完回头示意众人放下武器，“这位是雍子方将军，我与他先父颇有交情，他先父原是鹤拓国大将军雍尉，快，见过雍将军。”众人皆作辑，唯独红叶侧身立于一旁，对雍子方毫不理睬。
　　“红叶姐姐，许久未见……依旧是高节冷峻啊……”雍子方却走到红叶旁，颔首抱拳对红叶说。
　　“红叶，过去的事情，就别计较了。”阳远山也在一旁劝道。
　　“不计较，好啊，当年我们那一架还没打完呢，要不再来比划比划？”红叶回过头来，瞪了雍子方一眼说。
　　“掌灯使高居天界，我等凡人岂敢随意冒犯，当年之事……望掌灯使包涵。”雍子方无奈地笑了笑说。
　　“哈哈，逗你的！”红叶伸手往雍子方额头轻拍了一掌，笑了起来，“对于雍叔叔的事情我感到很遗憾，不过看你如今这身行头，必是子承父业了吧？”
　　“子方不才，承蒙陛下厚爱，姐姐过奖了。”雍子方脸上也轻松了起来。
　　“先赔我们的马！一人一匹才够！”红叶娇嗔到。
　　“各位放心。”雍子方立即招呼手下士兵牵来马匹，众人齐上马后便向鹤拓国行进。雍子方先遣传令快马回宫，便与阳远山并驾齐驱，让将士跟随左右，阳远山则借此机会，询问起鹤拓国近况来。雍子方低头叹了口气说：“五年前，邻国荒云入侵我国土，荒云国历来尚武，将士诸多善战，虽说我鹤拓国力比其强盛，但是在多年如潮攻势下，也甚是辛苦。两年前，荒云将士不知如何饲养出凶猛奇兽，战力骤增，我国将士抵挡不力，先父也在战役中不幸阵亡。如今几近半数国土遭到侵占，已逼到洱海边了，这些日子我们奋力抵抗，伤亡也不小，所以我才常年驻兵于国境边缘，以御荒云国多路侵功。”
　　“凶猛奇兽？”阳远山不禁露出疑惑神色，“是何等凶猛奇兽？”
　　“紫鬃骏马，却只在前额独有一眼，此马脚力非凡，荒云国骑兵入侵便迅若雷电；另有少数红毛巨狼，体积几乎如象，口中利齿如刃，尾似铁鞭且有尖刺，凶猛无比，光是嚎叫便震耳欲聋，尖爪可撕裂重甲。”雍子方露出凝重的神色，双手握紧缰绳，“虽只有这两类奇兽，但是我等如今已然节节败退，难以抵抗。”
　　阳远山听到之后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我此行来虽有要事在身，但是如有需要我可以尽力帮忙，我们先去面见陛下，此事随后再议。”
　　“阳大哥能出手相助，实乃鹤拓国之大幸！末将在此谢过阳大哥！”
　　“先不必谢我，关于此事我目前也毫无头绪……”
　　红叶骑马行在二人身后，看着雍子方的身影，想起十几年前与雍子方大打出手的景象，不禁露出微笑，那个时候两人皆年少，若不是阳远山和徐珞出手制止，说不定已经兵戎相见了，感叹着当年轶事，两眼望向远方越来越近的鹤拓国皇宫，那个让她和雍子方大打出手的“缘由”，想必此刻定已在殿上等候了……
　　宫殿上，鹤拓国王南陵煜着盛装背手威立于王座前，一只手背着，一只手捋着络腮长须，皇后姝雯站在身旁，面容祥和而温婉。而殿上，锦衣银冠的公主南香屏在不停地来回渡步，她生得一双雪亮明眸，善睐四顾。忽听得通传之声，报大将军雍子方携阳远山等人求见，南陵煜面露欣喜，不由得向前迈了一步，姝雯皇后伸手抚在南陵煜肩头，眼神示意其注重威仪，却是南香屏，立即高兴得又蹦又跳。
　　阳远山等人与雍子方步入殿来，阳远山面露笑容，携众人向南陵煜做了一辑，说：“阳远山拜见鹤拓国王陛下，皇后娘娘，一别十数载光阴，今得见陛下神体俱佳，喜极、幸甚！”还未等南陵煜开口，那公主南香屏竟飞奔至阳远山身前，猛地跃起将阳远山一把抱住，惹得满座皆惊。
　　“远山哥哥！你终于来了！屏儿等你等得好辛苦啊……屏儿很想你！”
　　“屏儿，不得如此！有辱礼节！”南陵煜伸手高喊到。
　　“陛下……”姝雯将南陵煜的手按了下来，向他微笑着摇了摇头。
　　阳远山脸上尽是尴尬，他苦笑着将抱着他的这位鹤拓国公主放了下来，谁知刚放下来南香屏又抱着他的腰，将头埋进他怀里。“在下拜见公主殿下……您如此盛待……在下实在受不起呀……请您……注意一下仪态……”
　　“大美人儿投怀送抱，紧张得舌头都打结了吧。”红叶在一旁没好气地说。
　　“我不要我不要！谁让你那么多年都不来找我！”南香屏抬起头来，琥珀般的双瞳深情地看着阳远山，“你看我都长大了，我都不是小孩子了！”说完不忘转过头来向阳远山身旁的红叶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你这小丫头……”红叶看到南香屏这样子，只得又好气又无奈地低语。